第五卷 血色朝鮮 第七八章 殘血(一)

陣地上再一次得平靜了下來,只是硝煙還在美麗的華川湖畔緩緩的飄散著,久久得不願意離去。

此時,張賢這身本來被雨水淋濕的衣服,也在剛才兩個多小時大體力的戰鬥中漸漸的被體溫蒸發,雖然還帶著一些濕氣,但是這個時候的感覺已經好了許多,他隨口吃了一把熊三娃給他的食物,雖然覺得這味道有些變質,但填到肚子裡頭卻踏實了許多,沒有了剛才那種餓得慌慌的難受。說是食物,實際上也只是一些聯合國軍留下的殘羹剩物,這些聯合國軍的士兵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他們在行軍的過程中把空罐頭丟得到處都是,而這些所謂的空罐頭盒裡往往還能剩下不少的殘渣,大家把這些空罐頭盒撿起來,也顧不得裡面還有髒水和不幹凈的東西,用小刀把裡面的食物颳得乾乾淨淨,然後小心翼翼地去除掉不能吃的部分,剩下來的就可以用來充包飢。

張賢知道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得困難,他們必須還要堅持到天黑,而如今離著天黑還有四個多小時,只要把這如同煉獄一樣難熬的四個小時熬過去,他們或許就可以到達天堂。

巡視著橋東的陣地,看著一個個形容枯槁、筋疲力盡的戰士們,張賢頓覺得自己的肩膀上的負擔越發得沉重起來,所有的人都是用一雙充滿信任與渴望的眼睛在回視著自己,因為大家都相信他能夠帶著大家活著離開這裡,離開這塊死地!

躍過一條泥濘的壕溝,張賢來到了第一連的陣地上,耳邊忽然傳來了有人在哼唱著一首他十分熟悉的曲調:「……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喲……」這歌聲令他馬上想起了一個人來,那個已經被武小陽射殺在火焰之中的朴熙順,那個年青而英俊的面孔如今又是如此得鮮活,就好象他就在自己的身邊叫著自己的名字,他順著歌聲看去,原來是安日昌在一邊挖著壕溝里的泥漿,一邊在哼唱,這才想到他們這個營里,小安子原來也是朝鮮族人。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失望的是他再也不可能看到朴熙順燦爛的笑容,欣慰的卻是在他的身邊,還有更多的戰友和同志保持著樂觀向上的精神,而正是因為這種精神的存在,才會令他們有了在逆境中奮起的希望。

「營長,賀強回來了!」熊三娃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向他作著報告。

張賢不由得一愣,賀強與高文亮是他派去護送傷員的,雖然剛才已經知道那些傷員隊伍遭遇了敵人的裝甲部隊襲擊,可能是凶多吉少,但是他還是有一些自我安慰,總認為會有一部分人跑掉,會有一部分人脫險的。

「他在哪裡?快帶我過去看看!」張賢連忙命令著。

「他就在下面的臨時指揮部,還受了傷!」熊三娃告訴著張賢,轉身向高地之下的泥濘大道邊奔去,那裡在山嶴之間有一片的樹林,就是警衛營的臨時指揮所,那些沒有走的重傷員也在附近。張賢緊緊地跟在他的後面,還聽他在說著:「就他一個人跑回來,見到我的時候只知道哭,我問他什麼也答不上來!」

張賢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裡,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很快,他們就見到了渾身是血的賀強,雖然這個時候衛生員已經為他的頭作了包紮,但是張賢還是可以看出來他所受的傷並不輕,他可以肯定賀強一定是經過了一次生死的戰鬥,能夠回到這裡,已然是九死一生了。

一見到張賢,賀強還未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漫流了出來,哭聲嚎淘得如同是受了欺負的孩子見到了爹娘,他撲通地一聲跪倒在泥水裡,放聲悲泣起來。

張賢一把扶住了他,邊上的眾人也齊齊地安慰著,半天,他才漸漸地止住了哭嚎,一邊抽泣著,一邊向張賢作著報告:「營長……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

張賢抱著他的頭,拍著他的背,自然明白他在自責什麼,他沒有責怪賀強,想一想便是他自己,靠著一個排的人護送上百個行動不便的傷員,與敵人遭遇上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他只得到賀強漸漸地平靜了,這才問道:「別哭了,我們的損失有多大?」

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賀強剛剛止住的悲聲又忍不住再一次地響起來,半天之後才哽咽著道:「都完了……都完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地互相對視著,一個個心底一片得冰涼。

「怎麼會這樣?」熊三娃當先地叫了起來。

張賢揮手打斷了熊三娃的話,依然靜聽著賀強的斷斷續續地敘述:「我們帶著傷員剛剛過了兩道山彎,就被敵人追上來了……他們的坦克橫衝直撞著,很快就把我們的隊伍衝散了。我和高文亮組織人員向兩邊的山上逃避,但是他們就好像是獵殺動物一樣對我們進行射殺……戰鬥中,高文亮犧牲了,我也被打傷昏迷滾到了草叢……等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遍地我們人的屍體,山下的公路上還有很多我們的人被他們俘虜,當時我都想衝下去跟他們拚命,但是又想必須要有人回來報告,所以就……」他說到這裡,又是泣不成聲。

「你做得很對!」張賢安慰著賀強,同時也是告誡著身邊所有的人:「既然我們沒有犧牲,那麼就必須要堅強的活下去!」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點著頭,在這個時候,對生命的渴望已然處於到了最高的需求之上。

聽完賀強的話,張賢剛才還緊崩的心又有些活忿起來,畢竟賀強是昏迷了過去,也許還有很多的人逃脫了,也許還有不少人跟他一樣藏起來了,這就不是全軍覆沒;再說,就算是被敵人俘虜了,怎麼也算是可以留得一口氣在。

「對了,還有一件事!」賀強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向張賢作著報告。

「什麼事?」

「開始的時候,敵人是向東去的,我想應該是追我們的大部隊去了!」賀強道:「後來,我轉回來,在快到這裡的時候,回頭看了一下,見到東邊的大道上,又出現了敵人的影子,我只怕他們是又殺了回來!」

張賢一愣,點了點頭,命令著:「衛生員,帶賀副連長到樹林里去和傷員們在一起!」

「營長,我沒事,只是頭有點傷,但還可以戰鬥!」賀強一口回絕著。

張賢猶豫了一下,點了下頭,道:「那好,你就跟著熊三娃一起負責南面最高的陣地!」

「是!」賀強響亮地回答著。

張賢抬起頭,看到了王鵬正急急地趕了過來,他馬上就明白了什麼,不等王鵬開口,他當先地問道:「王連長,是不是我們東面的敵人過來了?」

王鵬有些驚訝,還是點了點頭,向他作著報告:「是的,敵人的坦克部隊過來了,這一次很多,後面還有步兵!」

張賢一聲苦笑,道:「敵人大部隊過不了橋,他們東面的追兵也不可能安心的去追我們的大部隊,所以肯定會掉頭來打我們的,他們怎麼也要把我們這個門釘拔掉,否則是不會再向東追擊的!」

王鵬愣愣地看著張賢,有些佩服,又有些埋怨一樣地問著:「營長,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這支從東面插過來的敵人會掉頭來打我們?」

張賢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只能十分無奈的告訴著大家:「其實在剛才我們打退了敵人三面的進攻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必須要這樣!敵人以為我們是經不起他們的三面圍攻,所以才會放心地去往東追擊;但是現在,他們已經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我們營的身上,所以才會掉轉頭來。這對於我們師的大部隊來說,是一次成功突圍的好機會!可是我們營……」他說到這裡,已然放低了自己的聲音,十分沉重地道:「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驀然,所有的人都渾身一陣地發顫。

「荊揚!剛才給你們的五枚反坦克地雷還剩下幾枚?」在大家都還發愣的時候,張賢再一次扯亮了嗓音,問著剛才還奮不已的荊揚。

一聽到這句問話,荊揚的臉上露出了苦澀來,哭喪著臉回答著:「營長,是我的錯,剛才那五枚地雷,我用掉了四枚才炸掉了敵人兩輛坦克,只剩下了一枚!」

「呵呵,剩下一枚就很不錯了!」張賢卻是表揚著他:「我還怕那五枚不夠用呢!這一枚還要交給你,就負責埋在橋頭面,我想敵人為了掩護他們的步兵過橋,一定會把坦克開到橋頭來壓制我們的機槍火力,這樣也好,如果我們能夠炸掉他們的一輛坦克,就可以堵住橋頭,讓敵人不能那麼容易地過橋來!」

「嗯,這個方法不錯!」熊三娃當先地讚賞著。

張賢沒有理會熊三娃,又接著道:「就算是敵人的坦克佔據了整個橋東,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橋東的兩個高地還是比較陡峭的,敵人的坦克根本就爬不上來,如果他們的步兵不過橋,是不可能拿下我們陣地的!所以,我們主要還是要應付他們橋頭上的步兵,不讓敵人能夠順利地過得橋來!」

聽到營長如此胸有成竹的安排,所有的人都心胸開朗起來,剛才還害怕會無法應付局面的擔心,一下子便一掃而光,就好象是看到了啟明星一樣,勝利的曙光已然是觸手可及了。

王鵬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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