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血色朝鮮 第七六章 狙阻(一)

熊三娃心懷著忐忑不安的在飄雨的大道上疾奔著,在剛才說漏嘴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又為賢哥闖下了一個很大禍患,他跟著王師長也這麼長時間了,分明可以感受得到王大虎對張賢已然有一了絲的懷疑,想一想在剛過橋的時候王大虎把自己支走,一定是與宋明亮說了些什麼話。無疑,宋明亮已經猜了於得水的真實身份,他之所以一直沒有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也只是因為形勢使然,很難說在二一五師真正地擺脫危機之後,他們不會來調查張賢。

沿著這一條通往華川湖的大道,所有的人都是從湖邊奔向楊口方向,他們相互攙扶著,互相攜持著,沒有人拋棄自己的戰友,哪怕是走得慢,也會咬緊牙關堅持著向前進,因為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十分清楚,熬過了這一段路,前面就是光明。只是,所有的人都十分詫異地看著熊三娃與他們相反的行進,在這個時候,大家都恨不能身上插上翅膀飛到前面去,而熊三娃卻是從前面跑向後面,彷彿後面著了火一般。

過了一道山彎,後面的隊伍已經變得稀疏起來,這說明二一五師的大部隊已經過去,後面過來的定然是六四三團了。熊三娃正埋頭奔路之際,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著他的名字:「那不是三娃哥嗎?」

熊三娃抬起頭來,當先地看到了宋鐵蛋那張未脫孩子稚氣的臉,在他的身邊,張義也迎著他而來。宋鐵蛋的眼尖,儘管熊三娃還披著雨衣遮住了他的半邊臉,但是在三娃抬起頭的瞬間,已經被宋鐵蛋認了出來。

「三娃哥,你這是要去哪裡?」張義也忍不住地停下了腳步,問著。

看著張義這張幾乎與張賢一相模子里刻出來的面孔,熊三娃也停下了腳步,怔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反而是問著他:「你們六四三團是不是剛剛過來?」

「是!」張義點頭答著。

「你看到我們營長了嗎?」

「看到了!」張義點著頭,如實地道:「我們團能夠安全脫險,也幸虧了你們營長帶著人接應,要不然我們團也不會這麼容易撤下來!」

「我們營長呢?」

「他還在大橋那邊,說是要炸橋!」張義說著,轉回頭來看了一眼來時的道路,只是這個時候在雨霧裡,什麼也看不到,只能任由著雨水在不停地衝擊自己的視野,什麼也看不到。他轉過頭來,又對著熊三娃道:「剛才聽到的爆炸聲,可能是橋已經炸掉了。呵呵,我還說讓我們六四三團在後面作掩護呢!但是你們營長就是不同意,非要我們團趕快追上來,他還告訴我說等橋一炸掉,你們警衛營就會很快撤下來,這會兒估計應該是要撤了!」

熊三娃聽著張義的話,愣愣地看著他的臉,這張臉雖然沾滿了污泥,但卻是最象當初的阿賢,便是如今真實的張賢,也沒有這張面孔象他的以前。顯然,張義對於能夠炸斷橋是充滿了信心,或許張賢就是這麼告訴著的他。熊三娃張開嘴,想要告訴張義真實的情況,告訴他那座橋是炸不斷的,告訴他警衛營此時在擔負的並不是那麼簡單的炸橋任務,而是以舍末求本、犧牲自己的決心在阻擊敵人的追兵,以保證二一五師的安全撤退,那個任務的艱險有可能就會象是警衛一連堅守老虎口一樣,有去無回!可是,在經歷了剛才未經大腦便對王大虎他們胡說了一番話之後,在這個時候熊三娃的頭腦忽然便清醒了過來,既然張賢並沒有告訴張義那座橋是炸不斷的,那就是不希望張義留下來跟他一起阻擊;他知道張賢與張義的兄弟親情,這是一個不能夠公開的情誼。張家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張義雖然投身在共產黨的軍隊中,但是絕不會在知道大哥充滿兇險的進行阻擊的時候,而棄之不顧,他也一定會跟自己一樣,返身轉回到大橋戰場上去,如果真得發生那樣的事,就是自己又在違背賢哥的心意,他已經為張賢惹了一個很大的麻煩,不能夠再為他添加負擔了。

張義並不知道熊三娃的頭腦中在轉著什麼,只是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他有些不安地問著:「三娃哥呀,你這是回去做什麼?難道師長還有什麼任務嗎?」

熊三娃想得飛快,聽到這句問話的時候,連忙裝出了個不由衷的笑容來,點著頭應著道:「是呀!師長有命令要我傳達給營長,你們團快走別掉隊了,我也要馬上趕過去!」

張義點了點頭,叮囑著他道:「你們可要小心呀!」

「好的!」熊三娃答著,轉身就要離去,走了兩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轉身問著宋鐵蛋:「鐵蛋,你那裡還有幾枚手榴彈?」

宋鐵蛋愣了一下,隨口回答著:「還有五枚!」

「都給我吧!」熊三娃道:「我身上的手榴彈已經沒了!」

宋鐵蛋有些猶豫,想了一下,道:「我給你四枚,我自己也要留下一個!」

邊上的張義皺了一下眉頭,對著宋鐵蛋道:「鐵蛋,把你的手榴彈都給三娃哥吧,他們比我們更需要!」

「好吧!」宋鐵蛋撅著嘴,只得不情願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手榴彈交給了熊三娃。

熊三娃把手榴彈放進手榴彈袋裡,沒有再與張義說些什麼,大踏步地跑了。

不知道怎麼的,望著熊三娃遠去的背影,張義的心頭忽然隱隱地感到了不安起來。

※※※

能夠看到武小陽,對於張賢來說,已然是喜出望外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警衛一連還能夠有人衝出包圍圈來,在他的內心深處,還在對武小陽有著一絲的歉疚,雖然武小陽只帶回來了三十二個人,把警衛一連絕大部分的戰士們丟在了悲回嶺中,但是畢竟還是有人活著回來,從他的良心上來講,已然是一個不少的安慰了。

張賢知道,橋西是不能夠有一絲的停留,這些美國人只是因為求勝心切,所以行動有些莽撞,被他們警衛營打了一個兩面夾擊,稀里糊塗地還沒有摸著頭腦就敗了下去;而這些敵人一旦穩定住了陣角,清醒過來,那麼他們一定還會變本加厲地打回來。

張賢一邊帶著警衛營迅速地撤回橋東的陣地,一邊向武小陽詢問著警衛一連衝出重圍的經過,武小陽也十分簡要地向他作了彙報。警衛一連在堅守老虎口到天亮的預定時間之後,便撤了下來,這個時候警衛一連還有八十多號人;在沿著前面大部隊行動路線向東南方向撤退,在出峽谷口的時候,與回過味來的南韓部隊發生了戰鬥,損失了四十多號人,但是仗著船小好掉頭,人少便於隱蔽的特點,武小陽帶著人選擇了山高林密的山路陡崖行進,因為遠離公路,所以他們一路上並沒有遇到敵人,聽著橋炮之聲,他們才趕到了大橋的附近,卻碰巧發現了敵人的炮兵陣地,那只是一個簡易的炮兵陣地,敵人真正的大部隊還沒有趕過來。憑著多年的作戰經驗,武小陽馬上進行了一番布置,迅速地從山林中突入進去,那些敵人炮兵根本就沒有想到在自己的大部隊就在身邊環立的時候,會有志願軍出現,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紛紛丟下了山炮逃走,於是那幾門山炮便成了武小陽他們的戰利品,這也就是為什麼會有炮彈落在敵人人群之中的原因。武小陽也知道他們那三十幾號人是不可能守住這個炮陣的,所以在打出了十幾炮之後,便把這些山炮炸膛毀掉,並且迅速地向大橋這邊靠攏來。在到達大橋西頭時,他們發現敵人正在從橋東撤下來,憑著自己多年的作戰經驗,武小陽知道敵人第一波衝鋒是失敗了,所以大膽地進行逆襲,這才配合著張賢打退了敵人,同時也為自己打開了一條通道,終於回歸到了警衛營里。

張賢一邊稱讚著武小陽,一邊告訴著他,如今他們營的任務就是堅守這裡,把敵人阻止在橋西:「敵人一定還會發動第二波衝鋒的!」張賢道:「我們必須要馬上作好戰鬥的準備。小武,你們連打了一晚上,損失太重了,而且大家都掛著傷,你還是先帶著人去追趕大部隊吧!」

武小陽愣了一下,問著張賢:「營長,你們什麼時候撤?」

張賢看了看橋對面已然回過神來的敵人,苦笑了一下,告訴著他:「我準備阻擊到天黑!」

「我們也是警衛營的一部分,你們不撤,我們也不能撤!」武小陽斬釘截鐵地回答著,同時又道:「如今這裡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就可以讓大部隊多得一份安全!」

張賢的心裡暖乎乎的,實際上,他是在對武小陽和警衛一連有些內疚,畢竟當初給他們的任務其實就是一條死路,而武小陽什麼也沒有說就接受了,這個時候之所以想讓警衛一連先走,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心下里得到一個平衡。

見到張賢沒有答話,有些猶豫,武小陽果斷地道:「營長,我帶著人跟王連長去守北面的三二零高地,你們在南面,這樣好打一些!」說著,就要帶著人過去。

「等一下!」張賢喊住了他,知道武小陽是不會丟下警衛營的大部分自己走的,這是一個意志堅定的老兵,他與美國佬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趕他走還真得不如把他留下來。當下,看到武小陽轉過了頭,他問著:「小武,你知道應該怎麼來打嗎?」

武小陽愣了一下,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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