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血色朝鮮 第七一章 決斷(二)

老虎嘴那邊的槍炮之聲越發得激烈了起來,敵人的自行火炮打出來的炮彈在山谷之中迴旋著,這種炮火多是來自坦克的攻擊,爆炸聲嗡嗡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有的就在這附近炸裂開來,震得人的耳鼓都要破了。張賢知道,此時弟弟張義帶著人在老虎嘴那邊,一定承受了千萬斤的壓力。雖然說老虎嘴的地形易守難攻,敵人的炮火和飛機轟炸都很難打到,坦克也無法開上陡峭的山崖之上,但是敵人坦克的自行火炮、小口徑的輕型山炮以及迫擊炮卻可以運動到老虎嘴陣地的近處,發揮起很大的作用來,畢竟在這個時候,二一五師的各團在撤退的過程中,火力有限,便是連迫擊炮也所剩無幾,更不要說有炮火的掩護,除了有數的幾挺輕重機關槍之外,有的只是一些輕型武器;真正可以打出威力來的也許只有近程火力壓制時可以用到的擲彈筒和手榴彈了。

張賢十分清楚,便是再好的地利之優,也不可能永遠把持,在敵人強大火力的衝擊下,老虎嘴終還是要丟掉的,目前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希望弟弟張義能夠帶領六四三團把這個過程拉長,只要能夠堅持到天黑,那就是勝利。

可是,面對著熊卓然所下的電令,以二一五師如今這種士氣和戰鬥能力,要想在悲回嶺固守待援,又談何容易呢?也許堅持半天再一個晚上,或許還可以,但是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後,所有的彈藥只怕都會用盡,他們又將用什麼來堅守呢?難道要用戰士們的生命嗎?而所謂的那些援軍,真得能夠趕到嗎?很多的時候都是在望梅止渴、畫餅充饑!

張賢跟著陸凡還沒有走進通訊處,就在外面的廊道處看到了正倚靠著柱子沉思著的王大虎,他的頭上還纏著繃帶,臉也洗了一下,但是依然慘白如紙,衛生員寧麗正搬過一個木凳讓他坐下來。

「師長!」張賢連忙走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

王大虎這才從沉思中抬起了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才象是反應了過來一樣,又猛然驚醒,這才注意到過來的原來是張賢,經不住地問著:「怎麼樣了?」

張賢愣了一下,王大虎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也沒有一個主語,問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想來應該是在問此時二一五師在悲回嶺的情況,當下向他作著報告:「敵人的追兵已經過來了,六四三團守在老虎嘴,我讓六四六團守在了鳳凰石,六四四團沿山谷的公路兩邊布防。現在,我們的南面戰鬥正在進行之中!」

「哦!」王大虎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有聽明白,然後又低下頭去沉思起來,顯然是心裡頭有事,他有些心不在焉了。

張賢與陸凡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清楚,自從王大虎的頭受了傷之後,又經過了高燒不退,在這個時候雖然已經醒了過來,但是整個人的身心狀態還處在一種迷糊之中,雖然大家也可以看出來,王師長正在努力地想使自己恢複往常的睿智,這卻並非是一時半會可以做得到的,而在大部分的時候,他還是在昏睡,象今天這種能夠獨自走動出來,已然是很不錯了。

「師長,軍部要求我們師在悲回嶺固守待援,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張賢直截了當地問著他,他認為,在這個時候,這個問題必須要提到明面上來討論。

王大虎再一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也許是覺得有些累,他把頭靠在廊柱之上,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也許在剛才,他就是在思考著這個問題,半天之後,他才又睜開了眼睛,直視著張賢企盼的目光,有氣無力地道:「上級的命令,當然要執行!」

「可是,這個命令我們不能執行!」張賢立即用十分堅強的語氣對著他道:「如果執行這道命令,那麼我們整個二一五師都會被敵人吃掉!」

王大虎一雙疲乏的眼睛立即睜得老大,不一會兒卻又黯淡了下去,再一次低下頭來,沒有答話,好象又處於了沉思之中。

「如今以我們二一五師的戰鬥能力,最多也就可以堅持到明天天亮,如果今天晚上不突圍,那麼我們師就真得沒有一點兒的機會了!」張賢十分誠懇地告訴著自己的師長:「援軍打不過來,無論是史倉里方向還是新浦里方向上,兩個師都被阻隔了,此時我們二一五師就是被敵人包圍著呢!這個時候敵人因為要應付我們的援軍,所以還沒有時間對我們師進行攻擊,但是他們會很快轉入到對我們的兩面合擊中,如果今天晚上我們不趁著他們的包圍圈還沒有穩定進行突圍,那麼一旦等到明天天亮之後,敵人的包圍圈穩定下來,那麼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王大虎一直在聽著,他的眉頭緊鎖起來,顯然也是因為感到此時肩膀上的重任巨大,可是想著這個問題就又開始頭痛起來,他不由得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頭,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使勁地搖著頭,想要將這種痛苦擺脫掉,卻越是這麼搖,越是難受。

「師長!師長!喝點水!喝點水!」旁邊的衛生員寧麗連忙遞上了一個擰開蓋來的水壺,送到了王大虎的眼前。看著王大虎接過水壺送到嘴邊,寧麗這才對著張賢道:「於營長,師長還需要休息,不能再思考問題,不然他還會昏迷的!」

張賢與陸凡不由得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到天空中響起了飛機的轟鳴之聲,大家不由得再一次緊張起來,以為敵人的戰鬥機出現了,但是這些敵人飛過去之後,卻見到漫山遍野里都飄起了雪花來,直到飄落得低了,大家才看到那些原來不是雪花,而是傳單,飛飛洒洒的,就算是漫天的飛雪。

一張傳單就落在院落的不遠處,陸凡走過去撿了起來,看了看,然後又默不作聲地遞給了張賢。

張賢不用想也知道傳單上面寫著什麼,拿著這張傳單,再看的時候,卻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一張勸降的傳單,上面寫著:「中共二一五師的兄弟們,你們已經被聯合國軍四面包圍,你們的援軍也已經被擊潰,你們的友軍都在向北狂逃,大家不要再為毛澤東賣命了,只要拿著這張傳單逃出死地向我們投降,就是反共義士,我們保證食物、衣服和大家的生命安全!對於拒不投降者,我們會在明天發起最後的剿滅!」這張傳單寫得很有蠱惑力,對於思想動搖和貪生怕死的人或許就是一個福音,而對於意志堅定、勇敢無畏的人也只是手紙一張。不過,通過這份傳單,敵人其實也透露了他們的一些信息。首先,敵人十分明確地指明了他們師的番號,也就是說聯合國軍的這一次合圍就是有計畫的針對著二一五師來的,也許在幾天之前,敵人就已經獲息了二一五師的情報,這些情報完全可以從被他們捕獲的俘虜那裡得到;其次,也間接地指出了此時二一五師的處境,雖然傳單上不乏誇大其詞之言,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的確已經知道二一五師的援軍情況,而且肯定進行著阻擊,否則這份傳單上也不會出現援軍已經被擊潰的謠言,實際上這也並非就是謠言,援軍這麼久還未到位的原因也許正在於此;第三,這張傳單同時也吐露了中朝聯軍其他部隊的情況,其他的部隊都在向北撤退之中,此時他們二一五師就是落在最後面的孤軍;最後,敵人也把他們準備對二一五師發起最後攻擊的時間告訴了大家,在這個時候,聯合國軍明目張胆、不怕泄露作戰時間地告訴二一五師的人,明天就會對他們進行全面的攻擊,除了恫嚇之外,也許更多的是出自他們的自信。

王大虎也伸出了手來,想要看了看這張傳單,張賢愣了一下,還是遞給了他。

宋明亮與曹爽也出現在了這個小院里,他們同時看到了王大虎,曹爽不由得叫了起來:「師長,你醒了?」

王大虎看了他一眼,只是點了一下頭,又繼續地看著這張敵人的傳單。

走近了,曹爽也看到了這張傳單,忍不住地叫道:「師長,敵人的傳單有什麼好看的?」

王大虎還是沒有答話,而是把這張傳單再一次交到了張賢的手裡,張賢順手把這張傳單遞給了曹爽,他愣了一下,也看了起來。

宋明亮倒是十分關切地問著王大虎:「王師長,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王大虎這才一聲苦笑,看了看他道:「還好吧!」

宋明亮卻開著玩笑:「呵呵,王師長,其實我覺得我們兩個人應該正好換一下個,我現在是頭腦可以動,但是腿腳動不得;你呢?手腳沒有事,只是頭有些問題!」

王大虎卻不覺得這個玩笑開得有多好,依然一副有氣無力地樣子,再一次捂著自己的頭,可能又想到了那個棘手的問題,又開始頭痛了起來。

「師長,今天晚上必須要突圍!」張賢再一次提議著道。

曹爽也看完了手中的傳單,卻是隨手撕了個粉碎,同樣建議著道:「我看還是跟上級聯絡一下,再說吧!呵呵,敵人也許是在嚇唬我們」

「他們沒有必要嚇唬我們!」張賢鄭重地道:「他們有這個實力,他們說明天對我們進行攻擊,這應該不會是假,我們現在只能是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必須要在今天晚上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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