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六四章 人證(三)

宋明亮終於出差回來了,他親自去河南調查了於得水的情況,以證實這個於得水所說的是不是真實的。回來的時候,卻很有收穫。有一點可以證實的,於得水並沒有說假話,雖然此時那裡物是人非,但是他還是輾轉著找到了幾個認識於得水的人,這些人提起於得水來,在細節上互相間還有些矛盾,想一想這麼多年過去了,可能記憶也會有失誤的地方,好在宋明亮能夠將這些支言片語串連起來,得出來的結果完全符合於得水的交待。

實際上,張賢的所述,就是於得水的過去,這個人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是可以打聽得到的,他在河南呆了那麼久的時間,便是對當地的地名、風俗習慣也了如指掌,宋明亮河南的此行,其實就是在證明他的話不假。

七十二軍里這一系列的潛伏特務案都是由抓捕於得水所引發的,而唯一可以指認於得水的肖劍也早已經犧牲,單單憑著那一本也是同樣模稜兩可的日記就判定於得水是特務,顯然是靠不住的,而就算是經過了耿彪的嚴刑拷打,這個於得水也沒有招出什麼來,再如此地關押著於得水,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另外,二一五師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很多的人都在提心弔膽地觀望著,劉興華也給宋明亮施壓,要他儘速地在兩天之內把於得水的事情調查清楚,並且做出正確的處理,否則,那個耿處長的今天就會是他的明天。

宋明亮的壓力真得很大,如果判定於得水無罪,那麼後面相關的正在調查的熊卓然的案件又如何處理呢?熊三娃、陳大興與這個於得水的關係莫逆,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果熊三娃與陳大興是那個特務集團的成員,只怕於得水也難逃關係了。雖然這是兩起案子,但是這兩起案子相互之間的聯繫又是如此得微妙,不能不令宋明亮左右為難起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張義找到了宋明亮,他與這位宋主任的關係一直不錯,早已經成了非常知心的朋友。

對於宋明亮來說,還以為張義是找自己算舊賬的,畢竟耿彪抓捕張義的時候,代表的是他的保委會,不管當時他在與不在,他這個作為保委會主任的領導都難辭其咎,所以對於張義他有著一種不好意思相見的愧疚感。

張義並沒有找他說這些事,而是請他一起去吃個飯,他知道酒無好酒,宴無好宴,張義請他吃飯,定然還有其他的事,中國人的傳統,許多不方便在正式場合里說的話,到酒桌上後都可以說出來。

兩個人來到了位於翠湖邊上的一座酒樓,在二樓上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叫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對面而坐,從這裡還可以看到翠湖上的風景。

幾杯酒下肚,張義的埋怨果然是接踵而來,無法是針對目前七十二軍里的現狀,尤其是對宋明亮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保委會為了迎合上峰而亂抓亂捕、刑訊逼供的事表示了不滿,把七十二軍搞得人心惶惶,雞犬不寧,讓所有的人都如臨大敵一樣,這樣一來,其實並沒有亂了敵人的陣腳,反而是亂了自己的陣腳。

面對著張義這個老朋友的牢騷,宋明亮只得極力解釋,當然對他說報歉還是難免的,不過,宋明亮又指出來,這次清算,實際上是保委會為了配合黨中央發動的鎮反運動而進行的,是必須要做的!黨中央就要求各級部門和單位,必須要毫不留情地嚴厲打擊反革命活動,甚至提出了在這方面不許右傾的警告,這實際上就是默許下面的人可以往左走。有的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張義只是被宋明亮如此一點,已然心中有數了起來,這意思就是說在鎮反運動中,其實就是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他不由得更加為自己的大哥張賢擔起心來。

「現在我們還是不要說中央的決策了!」張義把話從遠處拉了回來,對著宋明亮道:「今天我請你,是想了解於得水的情況,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宋明亮眨了一下眼睛,這才明白了張義請自己的目的所在,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好奇地問著:「真得是奇怪了,我剛一回來,夏陽就找到了我,問於得水的情況;我還沒有到單位的時候,劉軍長便把我叫到了軍部去,也是談這個於得水的問題;呵呵,今天你又跟我提起這個於得水來,他不就是一個排長嗎?怎麼你們大家對他都這麼關心呢?」

被宋明亮如此一問,張義反而有些不安了起來,他是生怕這個聰明的宋主任看出他與張賢之間的關係來,好在來此之前,他便做了充分的準備,見到宋明亮問起,當下回答著道:「怎麼說呢?這個人是我比較欣賞的一個人,當初我在第一營里的時候,就對他印象極好。另一個方面,我就不瞞你說了,其實還是有一點私人原因。」

「哦?是什麼原因?」

張義道:「他是小曼的救命恩人!」

宋明亮忽然明白了過來,徐小曼被於得水救過命,這是他知道的事,而徐小曼現在是張義的妻子,張義來為於得水求情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他點了點頭,如實地道:「於得水的問題現在看來並不是太嚴重,他唯一的錯只是當初肖劍犧牲的時候,隱藏了他的日記。」

張義皺起了眉頭來,不由得問道:「我就真得好奇怪,如果於得水真得是特務,既然他得到了那本日記,為什麼不銷毀掉,反而還留了下來呢?」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宋明亮如實地道:「我想,於得水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可能犯如此低下的錯誤,不過我後來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怎麼說?」張義連忙問道。

「他說,這是肖劍的遺物,雖然裡面有對他不信任的懷疑,但是他們畢竟是在一起戰鬥過的戰友。他沒有把這個日記交上來,就是因為他看了這本日記的內容,擔心組織上對他懷疑。他留著這本日記,是為了將來有機會的時候,把這個遺物交給肖劍的家人!」

「原來是這樣呀!」張義點了點頭,卻又故意讚揚地道:「看來,這個於得水也是一個有情有意的人呀!」

宋明亮點著頭,又道:「不過,我看過了這本日記,這本日記雖然在前面表示了對於得水身份的懷疑,但是在後面卻是流露著一種同志間的關切,那是一種信任的開始。肖劍那個人是一個一直跟敵特分子做鬥爭的行家,所以以他的職業習慣,看誰都有可能不對勁,尤其是對於表現出眾的人,更會引起他的注意。不過,隨著他與於得水相處的時間加長,他的那種不信任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煙消去散了。」

「這麼說來,那本日記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可查的東西?」張義進一步地問著。

宋明亮點著頭,老實地告訴他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本日記當成是於得水的罪證,我之所以要查他,還是因為另外的原因。」

「什麼原因?」

宋明亮卻是一笑,沒有馬上回答。張義以為他這是內部秘密,不便於透露,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哪知道宋明亮喝了一口酒之後,還是告訴了他:「我一直在想,於得水這個人的確很是優秀,他的素質跟陳大興不相上下,陳大興還是一個少校,他怎麼也應該是個校級的軍官,不可能只是國民黨部隊里的一個小班長,我想他一定是隱瞞了身份!」

被宋明亮如此一說,令張義嚇了一跳,夾著菜的筷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那菜也險些掉落在地。

宋明亮只是看了眼張義哆嗦的手,並沒有在意,又接著道:「想一想當時,敵十八軍潰散之後,許多高級的軍官為了怕被俘,都進行了化妝,連黃維都裝成了一個中尉,更何況是別人呢?這個於得水很有可能就是敵人的一個高級軍官,只是那場大火來得太及時了,他為了救人被燒傷了臉。如今看來,毀了容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反而讓他踏踏實實地可以當這個於得水了!」

這個時候,張義已經鎮靜了下來,內心裡不得不佩服宋明亮的精明,聽他說完,於是又問道:「就算是你猜得不錯,可是你怎麼才能夠證明你的這些觀點呢?」

宋明亮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道:「只是可惜我不是個畫家,雖然我的腦海中還記得於得水沒有毀容前的樣子,但是卻畫不出來。我也找了兩個畫匠按我描述的來畫,但是卻不理想!」看來,為了查清於得水的真實身份,宋明亮的確是下了一番得功夫。

張義的心裡卻是暗自得擔憂,雖然說宋明亮沒有能夠如願以償地畫出大哥的真實面容來,但是那個相貌他卻沒有忘記,說不定哪一天便想了起來,如果真得畫出來,那才是最要命的。

宋明亮抬起頭盯視著張義的臉,忽然就怔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也不眨一下眼睛。

張義被他看得有些慌張了起來,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讓他明白過來,問著:「老宋,你喝多了,這麼盯著我看做什麼?」

宋明亮卻是一笑,悠悠地道:「真的,張義呀,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跟你好象,不過,現在想一想,還真得是好象的!」

「呵呵,這世上長得很象的人很多!」張義連忙打開了岔去,勸解地道:「老宋呀,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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