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四六章 歸塵(二)

西南戰役就是一場摧枯拉朽的追殲戰,歷史的車輪隆隆地從遠古駛來,而在這一年裡,讓中華大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十一月一日開始,第二野戰軍發起西南戰役,由北面的巴東到南面的天柱,約五百多公里的地段上,多路挺進,已然撕破了國民黨軍的西南防線,七十二軍橫掃貴州,於十一月十五日解放貴陽。幾乎是與此同時,北面的二野部隊會同著第四野戰軍的一支部隊,在鄂西地區突破了宋希濂集團的防線,並將其第十四兵團圍殲於鄂西的咸豐地區,令白崇禧集團想要西撤雲貴的企圖落空。四川的北面胡宗南集團連忙南撤,第一野戰軍一部從後緊追而來,也攻入了四川。在發起軍事打擊的同時,解放軍也沒有忘記發起政治攻勢,向川、黔、康、滇四省的國民黨軍政人員提出忠告,號召他們停止抵抗,立即投降。從十一月二十四日到二十八日,第二野戰軍一部主力,會同第四野戰軍的一個軍攻到了川南,與國軍宋希濂集團主力和羅廣文部大戰,最終將其大部擊潰,並乘機佔領重慶的外圍要點。十一月二十九日,蔣介石及其政府從重慶逃往成都,當夜重慶被解放軍佔領。

重慶被解放後,國民黨的殘餘部隊和軍事指揮機關,紛紛退入了雲南,此時,在西南地區形成了兩個國民黨的軍事集團,一個是被壓縮到成都地區的胡宗南集團,一個是以昆明為中心的雲南省主席盧漢為首的滇軍集團。蔣介石對於盧漢這個雲南王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特地派遣了自己的親信西南軍政長官張群趕到昆明,以監視和鉗制盧漢的行動。

只是,此時的國民政府已然處於了樹倒猢猻散的境地,便是靠張群的監視與鉗制,又如何能夠挽回盧漢準備投誠的決心呢?

※※※

終於到達了貴陽城,這是貴州的省會,張賢曾經到過這座城市,那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也是他與王金娜認識不久,還是在抗戰時期,那一次從昆明帶著王金娜出來,隨著韓奇押運的車隊前行,雖然只在這座城市裡呆了很短的時間,但是因為有娜娜在身邊,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都還是處於一種朦朦朧朧之中,只是彼此對對方有些好感,僅此而已。但是想一想,這座省城真得沒有給張賢留下什麼印象,張賢唯一記得的是曾經與王金娜一起,在一家巷子口的小攤子上吃了一次荷葉糍粑,那是一種用糯米製成的還帶著糖餡的小吃,遍街都可以看到。他還記得那個賣糍粑的是一個老太太,老太太看著他們兩個穿著軍官服的男女,還說他們男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對;當時他被燥得滿臉通紅,反倒是王金娜卻泰然自若。

來到了貴陽,張賢想起了當年的往事,真得如同一場夢,想到王金娜,他又不知不覺地想起了韓奇來。雖然在那個晚上,他私自放走了韓奇,卻不知道這個韓主任有沒有逃脫掉,但願著他不要向當年自己那樣從淮海戰場上出逃的倒霉。

清晨,張賢一個人又早早地出現在了冷清的街頭,依稀沿著當年的路徑來到了那個巷子口處,這裡還是有著一個小吃攤子,只是賣得卻不是他想要吃的荷葉糍粑,而是米粉。他不禁問起這個年青的攤主,那個賣糍粑的老太太哪裡去了。這個年青的攤主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告訴著他:「我在這裡擺攤三年了,就沒有見過你說的那個老太太賣糍粑!」張賢不由得愣了一下,忽然自己也笑了起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那個老太太早就不在人世了,也許就算是她還活著,也一把年紀,不可能再出來擺攤了。

張賢還是坐到了這個小吃攤子的前面,要了一碗牛肉粉,並且叮囑著這個攤主多放些辣椒。哪想到這一大碗米粉端上來後,那辣味當真得是深入骨髓,讓張賢這麼能吃辣的人都辣得嗞牙咧嘴了起來,真得後悔起剛才為什麼還要交待那一句話;但是,碗在嘴邊,話已經說出來,也只好硬著頭皮把這碗米粉吃下肚,雖然滿頭冒著大汗,舌頭都有些麻木,也只能強自忍著。

他又想起了王金娜來,如果當年他們吃的不是荷葉糍粑,而是象今天吃的這碗牛肉粉,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曾來過貴陽街頭。

王金娜帶著小虎早已經先他一步地到達了貴陽,此時就在近郊黔靈山附近的七十二軍醫院裡,只是張賢知道,她此時過得要比自己好了許多,如果能夠再次帶著她來這裡吃小吃,那才真得是一種幸福。

正在張賢底著頭吃著辣粉,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有一個人也來到了他的面前,卻是對著那個攤主說著他所熟悉的話:「也給我來一份跟他一樣的粉!」

那個年青的攤主高興地回答著,動手準備,他可能還在為能夠這麼早就開張而感到慶幸。張賢卻不由得抬起了頭來,不由得愣了一下,獃獃地握著手裡的竹筷子,挑著一根米粉,張大著嘴巴,側著臉看著在他面前坐下來的這個人,這正是七十二軍的軍長劉興華。

劉興華穿著與張賢一樣的黃色的軍裝,裡面套著棉襖,在服裝上並不象是國軍里一眼就可以分出來的長官與士兵那樣明顯,他的身邊也沒有帶著警衛員,隻身一個人,正笑著看著張賢,彷彿是看著一個老朋友。

張賢只是稍一遲疑,馬上反應了過來,丟下筷子站了起來,就真得象一個兵見到了自己的軍長一樣,舉手敬了一個禮。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叫出聲來,劉興華已經擺著手,阻止了他的開口,道:「坐!坐!坐!我們都是同志,這裡又沒有別人,就我們兩個當兵的,別這麼緊張。」

「可是你是軍長!」

「呵呵,軍長又怎麼了,不也是要吃飯睡覺的嗎?」劉興華不高興了起來,見張賢並沒有要重新坐下來的意思,於是又道:「你是怎麼回事?難道不要我在這裡吃飯不成?」

聽著他的埋怨,張賢只能尷尬地笑了一下,重新坐了下來,但是拿起的筷子卻不知道應不應該再挑起米粉來。

年青的攤主端著熱氣騰騰地一大碗米粉擺到了劉興華的面前,又去忙活著他的事去了,這個靠角的小桌邊,只留下了對面而坐的張賢與劉興華兩個人。

劉興華拿起筷子挑著碗里的米粉也吃了一口,馬上辣得咧開了嘴巴來,一邊搧著自己的嘴邊,一邊罵著張賢:「我以為這麼一大早,你一個人跑過來吃得津津有味,是什麼好吃的東西呢,卻原來這麼得辣呀!」

看著他一臉上當的表情,以及張著嘴嘶嘶地往嘴裡吸著氣,張賢不由得笑出了聲來,忍不住地道:「我也不知道這麼辣,還告訴人家多放辣椒呢!」

「你呀!」劉興華指著張賢笑了一下,卻又埋頭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嘴裡唆著米粉哧溜哧溜地響著。看著他吃得上勁,張賢心下里平靜了許多,這才重新端著碗吃了起來。

「對了,於得水,聽張義告訴我說,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劉興華一邊吃著,一邊隨口問著,好象是漫不經心一樣。

張賢愣了一下,想一想當時他還在辰州的時候,的確是跟張義說過此類的話,但是那一時已經不是這一時了,如今聽到劉興華突然問起來,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來了,連忙搖了搖頭,道:「沒……其實也沒什麼事!」

「哦?」劉興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埋下頭去吃著他的米粉,卻又有意無意地道:「你要是真有什麼事,非要找我的話,現在正是時候,過一會兒,我可能就沒有空聽你說話了!」

「我知道軍長很忙,所以也沒打算耽誤你的時間!」張賢很是客氣。

「沒有什麼事就好!」劉興華答著,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來,又看了他一眼,道:「於得水,你是從淮海戰役的時候從那邊轉過來的吧?」

張賢愣了一下,劉興華所指的那邊,自然是國軍了,只是他明知故問,也或許是見過的人太多了,這一個軍的兵,也許有記錯的時候,所以才會這麼問起。他還是點著頭,答應著:「是!」

「呵呵,看你的這個樣子很不錯呀!」劉興華隨口道。

「軍長指的什麼不錯?」張賢有些不解地問著。

劉興華咽下了一口米粉,道:「跟你一樣的很多那邊過來的兵見到我都怕得很,你跟他們不一樣,也沒有緊張,也沒有哆嗦,看來,你是一個見過大世面、見過大官的人呀!」

張賢怔了怔,馬上覺出了自己的破綻,的確如劉興華所說的一樣,象他這樣的一個普通士兵,在見到向劉興華這麼大的軍長的時候,不緊張那才怪呢!而他的表現,是如此得鎮定,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但他還是狡辯地道:「其實我心裡也很緊張,只是你看不出來。」

劉興華再一次笑了笑,並沒有戳穿他的謊言,而是接著問道:「你是國民黨十八軍十一師的吧?」

「軍長的記性真好!連我這麼一個小兵的過去都記得這麼得牢!」張賢也故意的這麼一說,他也知道,除非這個軍長是對他特別的留意了,不可能對只有幾面之緣的一個士兵了解得這麼清楚。他這話明裡是恭維,何嘗又不是一種反擊呢?

劉興華只是一笑,接著道:「你知道嗎?我認識你那個師的師長,跟他交情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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