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三九章 辰州(三)

山路上一片得寂靜,半天見不到一個村子,便是連一個行人也看不見,大家彷彿是置身在了一大片的荒林之中。

時近中午,已然可以看到遠處不知道什麼地方升起的裊裊炊煙,在前面的樹林上空飄散而去,仔細算一算,此時大家也走了兩三個小時,應該離著田家寨不遠了。

「嫂子,還有多遠呀?」熊三娃忍不住在後面問著。

王金娜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前面的風景,那邊是一道緩坡的山樑,再想一想當年從這條路走過所用的時間,只能估計地道:「大概還要走上一個小時吧!」

「還要一個小時呀?」熊三娃不由得叫了起來,罵道:「這個田家寨建得這麼遠,如今這裡連個人煙都沒有,這鳥不打屎的地方,誰來呀?」

「呵呵,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陳大興接著他的話,道:「正因為這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所以每一次清剿的時候,他們總能有所準備,然後及時應對!」

「是呀!」張義也跟著道:「田壯壯作案從來都是跑出老遠的,甚至作到了貴州去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對這一片地區的山民們很好,這一點他作得比誰都強,這一帶的山民也都向著他們的。前幾次我們偵察人員就來過這裡偵察幾回的,可是回回都被那些山民通風報信了,結果在部隊趕來的時候,田壯壯那些人都跑得無影無蹤,留下一個空寨子,最終一無所獲!」

「難怪!向二麻子都被趕跑了,田家寨還在!」熊三娃不由得感嘆著,同時又有些佩服地道:「看來,這個田壯壯腦子還是好使得很喲!」

聽著張義的話,張賢也不禁地點起頭來,看來,這個田壯壯的確是有些頭腦的,在這一點上,他繼承了他父親田大龍的那部分血液,田大龍曾是湘西黔東有名的綠林頭目,而這個田壯壯也天生就是一個鑽林子的好漢,真得把游擊之戰搞得爐火純青了。想一想自己的這個小舅子,當初他與秀秀成親的時候,不過還是個十七八歲的毛孩子而已,嘴上連根毛都沒有長出來;在他幫助秀秀擊敗鄭天壽之後,田家寨收編了鄧天賜的那部人馬,立即擴大了許多,有了上百號的人馬,那就是一個不錯的基礎。只是如今,想一想,田壯壯其實也不算太大,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能夠把田家寨搞成辰州最大的一股土匪勢力,只怕是自己都辦不到;在田秀秀跟著自己隨軍後,田家寨的事全然交給了田壯壯一個人,真得不知道這個小子到底是怎麼搞出來的這麼大的規模。

正走之間,突然聽到山林中一聲呼哨,緊跟著響起了一聲槍響,呼啦啦地便圍上來了一群人來。

「真得個遇到土匪了!」張義不由得罵了一聲,當先地從風衣里掏出了一把手槍來,陳大興也撂下了挑子,隨手便抽出了一把衝鋒槍,已經對準了那些圍上來的人;熊三娃更是快速,已然把小虎交到了張賢的手上,從後背也摸出了一挺衝鋒槍,搶先地佔領了前面的一處有利地勢,只等著這些土匪們靠近。小虎瑟縮在張賢的懷裡,卻偷著眼向外面看著,對他來說,好奇心已經勝過了畏懼。張賢一手摟著自己的兒子,一手也從懷裡拉出了把與張義同樣的手槍來。

倒是王金娜,並沒有懼怕,反而瞪大了眼睛直看著那群圍將上來的人中的一位領頭的漢子,那個漢子與眾不同,不象其他人一們頭上纏著包頭巾,而是也戴著一頂與張義頭上戴得相似的黑色禮帽,穿著件當地人最常見的黑布繡花邊的棉襖,身上跨著手槍盒,一看就知道應該是一個頭目。

熊三娃已經「卡」的一聲拉開了保險栓,可是不等他開槍,王金娜已經喊了起來:「別開槍!是田家寨的人!」

大家都愣了一下,張賢也看到了那個走過來的頭目,實際上已經認了出來。

「是田瘌痢嗎?」王金娜放大聲音問著圍將上來的人。

那個走在前面的漢子不由得一愣,連走幾步靠近來,仔細地打量著王金娜,覺得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從哪裡見過,但是他的目光隨即移到了張義的身上,驀然眼睛放出光彩來,臉上剛剛還有些疑惑的表情,瞬間便堆出了一片的笑容來。

「呵呵,我說是誰呀?原來是姑爺回來了!」田瘌痢回身對著身後的人眾同時命令著:「大家都把槍收起來,這不是別人,是姑爺來了!」說著,又轉過身迎了上來。

田瘌痢,是與田壯壯玩的最好的夥伴,因為兩個人的年歲差不多,而他的頭上又長滿了禿瘡,才會被人這麼叫,所以張賢與王金娜對他的印象也很深。

聽著田瘌痢這麼叫著走過來,張義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王金娜卻笑了起來,告訴著他:「老三,他把你當成你大哥了!」

大家這才明白過來。

直到田瘌痢走到了近前來,王金娜才告訴著他:「呵呵,瘌痢,你認錯人了,這不是張賢,這是阿賢的弟弟張義,他送我們跟小虎回來探親的!」

田瘌痢愣了愣,仔細打量著張義一番,這才認出的確與張賢有所區別,他也認得王金娜的,禮貌地問著:「大夫人,我們家小姐跟姑爺怎麼沒有來呀?」

王金娜搖了搖頭,告訴著他:「說起來話長,等回到寨子里,我跟壯壯說吧!」

田瘌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沒有再問下去,轉頭看到了依偎在張賢懷裡的小虎,臉上的疑惑再一次被笑容所代替,高興地問著:「這就是我們家的小虎吧?都長這麼大了!呵呵,出去的時候還抱在懷裡呢!」

「是!」王金娜答著,同時命令著小虎:「小虎,叫瘌痢舅!」

「瘌痢舅!」小虎甜甜地叫了一聲。

聽著這一聲的喚,田瘌痢高興得不得了,非要抱一抱這個小外甥,哪知道小虎卻全然躲進了張賢的懷裡頭,連頭都不轉一下。

田瘌痢只好失望著轉過頭來,命令著手下的人替陳大興等人拿著行李,親自帶著路,引著眾人走入山裡頭。

一邊走,王金娜一邊說著她們來到此地的原由,告訴他外面的天下已經變了,國民黨倒台,共產黨上台,就是改朝換代了。在武漢解放的前夕,田秀秀帶著另一個孩子跟著阿賢的二弟去了台灣,她帶著小虎沒有走成,所以才會來到這裡。

到於外面的事,顯然這些山裡面的人已經有所耳聞,田瘌痢一邊勸慰著王金娜安心,一邊說著田壯壯對局勢的擔憂,他曾經派人去過武漢,可惜並沒有打聽到姐姐一家確切的消息。回來的人說了好幾個版本:有的說張師長被打死了,秀秀一家人失散了;有的說張賢帶著秀秀早就跑了,可能是去了香港或者台灣;還有的說張賢被俘虜了,秀秀一家人也被解放軍所控制,關了起來……等等,每一種說法都有模有樣,而每一種說法都令人心驚肉跳。想一想,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百姓不過是豬狗,能夠一直牽掛著自己的只有自己的親人。

當王金娜問起田家寨里的時候,田瘌痢卻是侃侃而談,十分自豪地告訴著她們,此時的田家寨已然非她當年來的時候了,雖然地方沒有變,村寨也沒有變,但是田家寨的勢力卻已經變了,在田壯壯的手裡果真得壯大了起來,由原來不過上百人的武裝,已經發展到如今上千人的武裝,連沅江東岸的向二麻子也不敢小覷,到西岸來也會考慮考慮的。

「你們田家寨怎麼會發展得這麼快呀?」張義不由得問著。

這個瘌痢頭顯然沒有把張義當成外人,在他看來,田家姑爺的弟弟自然不會是外人,如實地相告著,原來這一切還是託了張賢的福。田壯壯雖然年紀不大,也在外面上過幾年學,見過一些世面,正是利用張賢這個在國軍里響噹噹的名字,他先是去常德在姐姐田秀秀的幫助下,跟韓奇主任搭上了關係,所以在那個時候起,因為有軍統的撐腰,田壯壯利用沅江水運之利,壟斷了沅江、辰河的運輸貿易,並以清理匪患的理由,在軍統的暗中幫助之下,威脅利誘,合併了大大小小几十個山頭,才逐漸發展起來。雖然後來,韓奇與張賢都調離了湖南,去了武漢,但是這個時候的田壯壯已然不再是那個不通世事的小毛孩子了。後來,楊永清被任命為湘西的綏靖公署主任,這個楊老大是一個老牌的土匪出身,曾經當過軍閥跟賀龍爭過地盤,自然不把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裡,還想要收編田壯壯的隊伍,這自然引來了田壯壯的不滿,與是從那個時候起,田家寨便開始與楊永清的人做起對來,自然而然地又被當成了土匪。楊永清曾經率著幾股合編的匪軍到田家寨來清剿過,只是回回都碰壁而歸,有時甚至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是田壯壯,卻是越打越大了起來。若不是解放軍的突然出現,把楊永清的雜牌軍打得落花流水,只怕這個時候,田家寨還在與楊永清交戰之中。實際上,第四野戰軍一部打到湘西的時候,曾經也想要收編或者剿清田家寨,只是兩次都撲了一個空,後面又因為戰事的轉移,第四野戰軍那一部轉戰廣西去了,田家寨反倒成了辰州最大的地方武裝。

聽著田瘌痢說著田家寨的來龍去脈,張賢卻有些感慨萬千,田壯壯在辰州發展,並且與韓奇拉上關係,這些地根本就不知道,想來,也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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