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三五章 蛇心(二)

望著彭青雲一臉陰沉的面孔,張賢終於明白了這個湘西土司的擔心,的確,身處在他的這個位置之上,對於改朝換代這麼大的事來說,或許自己的即得利益即將失去,他不擔心害怕那才是怪呢!

彭長安顯然是彭家的一個異類,聽著父親的話語,眉頭卻是皺了一皺,不以為然地道:「爹呀,看你都想到哪裡去了?我們把地分給窮人,不也是大悲於懷嗎?共產黨也是講道理的,怎麼會革了我們家裡人的命呢?」

聽著彭長安的話,彭青雲瞪了他一眼,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正在這個時候,卻見彭長平找了過來,進來的時候,向著張賢與熊三娃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對著彭青雲道:「爹,荊軻寨的荊若峰過來拜訪!」

荊若峰,張賢與熊三娃同時記起來,那是荊軻寨的族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子,比彭青雲的年歲要小了一些。

彭青雲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站起了身來。

張賢與熊三娃也便一起站起身,只聽著彭青雲拱手對他們兩個人道:「兩位同志,本想跟你們好好聊聊天的,只是家裡有客來訪,我們改天再聊吧!」

張賢點了點頭,道:「好!」

彭青雲這才對著彭長安道:「長安,把兩位同志送回客房!」

彭長安答應著,彭青雲在彭長平的引導之下走出了這座佛堂,張賢卻是耳聽著彭長平十分不解地問著:「爹呀,荊軻寨跟我們是世仇,荊若峰那個老頭子過來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彭青雲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不過,張賢卻很清楚,彭長安帶著白桿兵去打曾獨眼,也算是幫了荊軻寨的一個大忙,荊軻寨與彭家堡雖然是世仇,但是這種表面上的禮上往來還是要做的,中國人重的還是禮義!

「老爺子!」張賢忽然在後面叫道。

彭青雲怔了一下,回過頭來。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老爺子能夠答應!」

「是什麼?請講?」彭青雲問著。

張賢道:「我們與這個荊若峰也算是相熟,想跟著去見一見,不知道方不方便?」

彭青雲又是一愣,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我只怕不你們不方便,既然你們認識,那就一起見一見也無妨!」

而彭長平卻回過頭來,看著張賢,臉上露出了一種異樣的不滿,但是這種表情也就一閃而過,卻沒有逃過張賢敏銳的目光。

※※※

跟著彭青雲再一次回到廳堂里的時候,這個廳堂里,彭家的二少爺彭長順正在陪座著一位客人,從這個客人的背影張賢便認出來,這正是荊軻寨的荊若峰。在荊若峰的身後,還站著一個高大健壯的青年,那個人張賢也認得,是荊若峰的一個子侄,叫做荊揚。

「哈哈哈!」人還沒有走進廳堂里,彭青雲當先的笑出聲來,也算是以聲音作為前導,免得給人唐突進來的感覺。

聽到聲音,荊若峰連忙站起了身來,對著廳堂門口剛剛走進來的彭青雲拱著手:「彭老爺子有禮了!」說著作了個揖。

「哪裡!哪裡!」彭青雲一步走過去,扶住了他的雙手,沒有讓他拜下去,卻還了一個禮道:「同禮!同禮!」

這兩個人一番客套,彭青雲親切地招呼著荊若峰在客位的上首位置上坐下,不知情的人看他們的這個樣子,好象兩個人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當荊若峰抬頭看到彭青雲後面跟進來的張賢與熊三娃的時候,不由得又站了起來,愣愣地望著他,臉上一付奇怪的樣子:「這不是於同志嗎?你……你們怎麼也會在這裡?」

張賢也向他拱了拱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走在最後面的彭長安搶著道:「呵呵,於同志剿匪受了傷,在我們這裡養傷呢!」

「哦!」荊若峰點著頭,重新落座。

張賢和熊三娃也在彭家父子的招呼之下,於荊若峰的下首座下。

有人奉上茶來,直到這個時候,荊若峰這才當先的開著口:「彭老爺子,上一次承蒙你家三公子帶人替我們荊軻寨解圍,本想前兩天就過來道謝,只是身體因為那次受了點傷,直到今天才過來,實在是有些晚了!」

「呵呵,荊老大說得哪裡話?我才是慚愧至極,那一次也只是毗鄰之忙,何足掛齒,呵呵,你要謝謝還是應該謝謝他們解放軍,要是沒得他們,就算是我們彭家堡頃村全出,只怕也為時晚矣!」彭青雲也客氣地回答著。

張賢也只好出來客氣兩句,倒是熊三娃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這兩個老人互相扯東扯西地說著客套的話,全不似一對仇視多年的敵人。

話扯得多了,卻有一件事始終縈繞在張賢的腦邊上,曾獨眼帶著人圍捕荊軻寨,為的只是那個沒個影子的寶藏,那些也不知道是何物的寶藏卻到底是有沒有呢?只是這個問題也不好在這裡問出口來,他也知道即使問,荊若峰只怕也不會說的。

卻也在張賢剛剛想到這裡的時候,耳聽著彭家的老二彭長順問出口來:「荊伯,曾獨眼說你們荊軻寨里藏著什麼寶貝,到底是什麼呀?」

荊若峰稍一遲疑,非常肯定的搖著頭:「這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話,肯定是有人跟我們荊軻寨有仇,所以才會造這個謠!」說著,有意無意地望了望彭青雲。

彭青雲只當沒有看到,卻是呵斥著自己的二兒子:「長順,你怎麼也跟著那些土匪故說八道?」

彭長順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閉上了嘴來。

張賢卻是想起了一件事來,經不住地問著:「對了,那天怎麼是彭三少爺領兵去荊軻寨,怎麼沒有見到彭長清隊長去呢?」

「他前些時有事跟二哥出去了,不在彭家堡!」沒等彭青雲回答,彭長安便告訴著張賢。

張賢點了下頭,沒有再問下去。

下面的話又是一堆無關緊要的套辭,總共坐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荊若峰這才站了起來,再一次對著彭青雲拱了拱手,告辭要去;而彭青雲也照著慣例挽留了一番,也知道他是不可能留下來吃飯的,今天也只能算是一個良好的開始,但願著以後兩個村寨之間不再互相敵視。

張賢在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卻是對著上首座上的彭青雲道:「彭老爺子,這兩天在你這裡討擾得很,我們兩個準備離開彭家堡,回辰州去。正好荊老伯過來,我們也正好他們同路,就此先行謝過!」

聽到張賢突然提出要走,彭青雲不由得愣了一下,卻是有些茫然地問著:「於同志呀,難道是我們彭家的人對你怠慢了嗎?你這說走就要走的?」

「是呀!還是在這裡多住些日子吧!」彭長安也懇求著。

張賢卻是擺了擺手,道:「老爺子不要多心,我的傷的確不礙事了,還是離開的好!」說著,又看了看對面的彭家的老大和老二,道:「呵呵,再說,我在這裡住得還是有些不習慣,我們當兵的,早就習慣了隨遇而安的生活,對於這麼安逸的生活只怕住得久了會懶散的!」

「是這樣呀!」彭青雲這才明白了張賢的心意,卻還是有些擔心地道:「只怕於同志你們一走,到時你們的陳連長回來找你們,見不到人會誤會的!」

張賢想了想,道:「這樣好了,我給你們留一封信,到時等我們連長回來找我們的時候,你再把這封信交給他就是了,他不會誤會你們的!」

聽到張賢願意寫這麼一封信,彭青雲這才放下了心來,只是旁邊的彭長安還有些捨不得,一直在說著挽留的話,倒是彭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一直冷冷地看著,沒有說過一句話。

※※※

從彭家堡出來,與荊若峰叔侄一起走在這個有些荒涼的山區里,雖然湘西的冬天不象是北方的冬天那樣一片得蕭瑟,還有許多的綠色,但是這些綠色此時在這裡也顯得有些乾澀,遠沒有春夏里的新鮮。而這片山嶺,卻是山巒起伏,其間雜七雜八不知名的矮樹叢生,只有一條不寬的山路從林間穿過,崎嶇彎延著,忽上忽下。

若換成平時,走這種山路對於張賢來說並不算什麼,想當初湘西會戰的時候,帶著兵徒步也能跑個一天;只是如今這腿腳上的傷還沒有好得利落,走起來到底比不上正常人。而熊三娃與荊家叔侄也因為張賢的緣故,也只好跟著他緩慢而行。

「哥呀,住得好好的,你為什麼非要離開彭家堡呢?」熊三娃不由得有些埋怨著自己的這位大哥。

張賢轉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告訴著他:「彭府雖好,但不是我們能呆得地方!」

「為什麼?」熊三娃還是有些不懂,這些日子,他跟彭家的老三彭長安混得不錯,兩個人很是談得上來。張賢也一直在奇怪,彭長安怎麼也是到武漢上過學,有些知識的人,怎麼就會喜歡跟這個渾頭渾腦的熊老三說得上來呢?

張賢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荊家叔侄,卻是欲言又止,他總不能當著荊家叔侄的面,把他聽到的彭家兩個少爺跟那個白桿兵隊長的話講出來,只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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