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二五章 進山(一)

濃霧在山間緩慢地飄移著,看不到遠處一點的風景。雖然說這是在十一月的冬季里,但這邊到底要比北方的山川秀美得多,山還是青山,水還是綠水。

山間,草有些枯黃,卻還帶著些翠綠;小溪邊長著一簇簇的竹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長得不是很高,卻足夠壯觀。山嶺的緩坡面上,顯然是經過開墾的,種著一排排整齊而低矮的茶樹。而越往山裡面走,卻是越漸寂靜,滿眼的松林、柏樹林一片連著一片,偶然其間會有片片的茶子樹林,這種只有一人多高的小喬木,又叫做油茶,因為它結出來的果實可以榨出油來,那種油被稱為茶油,是一種好吃又比較貴的食用油。只是讓肖劍這個北方人有些詫異的是:在這裡,這個大冬天裡,他還看到了漫山開著的潔白的油茶花。

走了一個早上,七個人在一條小溪邊坐下來休息,一邊喝著水,陳大興一邊問著老山羊:「老山羊,從這裡到馬頭山還要走多遠?」

這個頭上纏著包頭布的當地人想了一想,用著還不是很熟練的國語告訴他:「照我們這麼走,還要四個時辰!」

也許是他的舌頭沒有打直,把「四」說成了「十」,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大家都愣了一下,熊三娃馬上沮喪了起來,忍不住地叫著:「啊?十個小時呀?」

老山羊顯然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連忙搖著頭,同時伸出四根手指,告訴他們:「是四個時辰,走近路的話,到中午左右可以到。」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肖劍當先地笑了起來,打著趣:「呵呵,老山羊呀,剛才你那一句話,把我們都嚇了一跳,以為要走到晚上半夜裡去呢!」

老山羊也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由於抽了過多的旱煙而略顯黃黑的牙齒。

陳大興卻是又問著賀強:「小賀,到馬頭山,你還認得路嗎?」

賀強卻是搖了搖頭,老實地道:「那天我們是在傍晚前出發的,又走的山路,黑乎乎的哪記得路呀,只好跟著前面的人走。」

想一想,賀強說得也不錯,他雖然也是湖南省的人,老家卻是岳陽那邊的,跟這裡的環境與民風完全不同,也是一個外來人,連當地人的話都聽不懂。

「大家還是快趕路吧!」陳大興當先著站起了身來,如此招呼著。

眾人整理著自己的行囊,跟著排成隊列,重新上路。

此時,山間的濃霧已經稀薄了下來,從山谷里走出來的時候,可以看到東邊的太陽已經爬到了半山,露出了一個紅彤彤的臉來。

這隻隊伍里,老山羊一直是在前面帶著路,緊跟在他後面是的武小陽,然後是張賢、肖劍和賀強,熊三娃與陳大興走在最後面。

武小陽的嘴巴一直是閑不下來的,這在七十二軍里也算是有名了。走了一段路程,他便有些耐不住寂寞起來,知道張賢是不有名的悶聲蟲,問幾句也答不來一句的人,所以緊走了兩步,趕上了老山羊的步伐,邊走邊跟他閑聊起來。張賢也緊走兩步,趕上了他們的落下的距離,緊隨著他們的身後,於是兩個人的問答也全部落進了他的耳朵里。

「老山羊呀,你們這裡的土匪有多少呀?」武小陽問著,看來,他對這些土匪也很有故忌。

老山羊轉頭看了他一眼,操著濃厚的湘西國語告訴他:「多了,就跟牛身上的毛一樣多。」

「怎麼有這麼多呀!」

「就是有這麼多!」老山羊告訴他:「每個山頭都有土匪,但是有的土匪還好,不禍害老百姓,只打財主過不去;還有些土匪卻不是東西,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武小陽點著頭,又問著:「彭家堡是不是這裡最大的土匪窩?」

老山羊轉過了臉來,卻是帶著一種疑惑,半天才搖了搖頭,反而問著:「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彭家堡的彭青雲老爺是我們辰州最有名的大善人,他怎麼會是土匪?」

聽到老山羊這麼一說,武小陽不由得愣了,卻是道:「那天晚上搶我們車隊的,就說是彭家堡的人。」

老山羊點了點頭,卻是告訴他:「這世上向來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彭家堡我們辰州勢力最大的土司,就是當初連縣長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的。彭家堡是一個很大的村落,他們自己就有白桿兵一個團,別說是土匪,就是國民黨兵也惹不起他們,當年東洋鬼子打湘西的時候,他還帶著那個團的白桿兵去打過鬼子!」聽著老山羊的話,對於這個彭青雲看來印象是極好的。

「白桿兵?」武小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了,這個名字他連聽都沒有聽過。

「是呀!」老山羊,同時告訴他:「我們這邊原來有一個很有名的女英雄,叫做秦良玉,當初她帶的兵就叫做白桿兵,曾經跟滿清人打過仗;彭大善人就很崇敬這個女英雄,所以彭家堡的武裝也叫這個名字。」

「哦!」武小陽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有聽說過秦良玉這個人,不過張賢卻是知道,這個叫秦良玉的是明朝末年抗清的人物,曾被崇禎皇帝封為了大都督,是歷史上不多見的一位巾幗英雄。

「這一帶的土匪,都懼怕彭家的勢力,所以很多時候都借用彭家的名頭來作案!」老山羊如此猜測著告訴他。

「這樣呀!」武小陽明白了過來,卻又問著:「你們辰州地面上比較大的土匪都有哪些?」

「比較大的土匪嗎?」老山羊問了一聲。

「是呀!」武小陽點著頭。

老山羊想也未想,伸出了三個指頭來:「有三個吧!」

「哪三個?」

「第一個就要數田家寨的拚命三郎田壯壯了!」老山羊道。

張賢不由得心裡一跳,田家寨?田壯壯?那不正是秀秀的弟弟,自己的小舅子嗎?

「這股土匪怎麼厲害了?」武小陽問著。

「這個田家寨經營很久了,田壯壯的爹當年就是湘西一帶有名的土匪,因為搶劫軍火被國民黨剿殺了。後來,田家寨被他女兒接手,他的這個女兒也厲害,後來嫁給了國民黨的一個少將師長,也正因為這個緣故,田壯壯在這一帶沒有人敢惹,便是連洪江那邊行政公署裡面也有他的關係。田家寨易守難攻,又處於辰州、麻陽和鳳城那邊三縣交界的三不管地帶,離著貴州也很近,所以發展得很快。這個田壯壯年紀不大,但是膽子卻是極大的,先後又兼并了附近好幾個山頭,原來手下就有上千的人,幾千條槍。國民黨撤離的時候,據說把很多彈藥和軍火就交給了他,並且還封了他當辰州的保安司令,如今手下怎麼也有四五千人了。」老山羊濤濤地說著。但是張賢的心裡卻不是滋味,他對自己這個小舅子做的事根本不了解太多,也只與田壯壯只有一面之緣,當時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嘴上連毛都沒有長出來的傢伙,卻沒有想到這個小子竟然能夠利用自己的名頭,在這裡坐威作福,還發展出這麼大的勢力來。

「那麼,那天搶我們該不會是這股土匪吧?」武小陽猜測著。

「可能性不大!」老山羊道:「田家寨在沅江的西面,靠著麻陽,離這裡遠,他們要過了沅江才能到這裡。」

「這樣呀!」武小陽點著頭,又問道:「那麼第二個呢?」

「第二個是向二麻子向平了。」

「向二麻子?」武小陽念著這個名字,覺得好笑,問道:「是不是這個人臉上有一臉的麻子?」

「是!」老山羊點著頭,深惡痛覺地道:「這個向二麻子還因為殺人如麻,大家才會這麼地叫他。」他同時解釋著。

「殺人如麻?」武小陽不由得覺得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是!這就是一個畜生!」老山羊忿忿地道:「天見向平,日月不明;地見向平,草木不生;水見向平,混濁不清;人見向平,九死一生!」

聽著老山羊念出的這幾句順口溜來,可想而知當地人對這個匪首的痛恨與懼怕之情。

「這個向二麻子原來也有幾千的隊伍,跟沅江西岸的田家寨分庭抗禮,只是在前幾個月解放軍打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高低也是去搶糧,這幾千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都被打沒了,他卻帶著幾百人跑進了深山裡,時不時的還出來禍患一番。」說到這裡,老山羊還有些可惜,顯然是因為當初解放軍沒有把這支土匪剿滅乾淨而有些不滿。

「那第三個呢?」武小陽又問著。

「第三個是曾其順,他是個獨眼龍,所以外號叫做曾獨眼!」老山羊告訴他。

「曾獨眼?」武小陽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這股土匪是懷化那邊躥過來的,原來是在懷化跟芷江一帶活動,聽說勢力也很大,也是因為被解放軍圍剿了,所以跑到了我們辰州來,想要入田壯壯的伙,卻被田壯壯推了出來,一個月前,我們縣民兵隊還跟他們打了一仗。他也有上百號人,聽說如今就在下半坡一帶活動。如果打劫你們車隊,十有八九就是他。」老山羊肯定地道。

張賢忽然想起來,那天晚上被他打中的那群土匪里有一個胖子,好象是一個頭目,只是並不是獨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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