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十章 訴苦(一)

往事以成空,還如一夢中!當一切真得成了往事,對於人的記憶,真得可以成空嗎?便是一個夢,還能有醒來的時候嗎?

熊三娃終於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二哥熊革命,他是看著熊卓然離開了醫院,這才走進了這個病房的。

當看到身穿著嶄新的解放軍軍服的熊三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熊革命不由得睜大了自己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也許對他來說,也是在一夢中。

「你們不要過長時候打擾他的休息,也不要讓他有太多情緒的激動,他現在的任務是要儘快恢複身體!」周醫生警告著夏陽與熊三娃等人,這幾個人連連答應著。

在離開之前,周醫生還特意地看了熊三娃一眼,他當然還記得這個傢伙曾經的無理取鬧,所以又專門叮囑著夏陽:「如果還發生象上回那樣的事,我就再不允許你們進入這個醫院!」

夏陽看著熊三娃,見他點了點頭,這才連忙答應著:「好!我們一定注意!」

看著周醫生離去,夏陽拍了拍熊三娃的肩膀,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熊三娃也明白他的意思。

夏陽拉著陳大興走出了這間偏殿,病房裡只剩下了熊三娃與熊革命這兩個兄弟。

「三娃!」熊革命微弱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話音出口的時候,已然哽咽起來。

「二哥!」熊三娃叫了一聲,坐到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這隻剛剛打完吊針的手,在這一時刻,兩個兄弟之間忽然有了一種從前的默契,儘管誰也沒有說話,但是從各自的眼睛裡,都看到了對方的影子!只是,這種默契也只是持續了很短的時候,然後黯然起來,已然沒有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反而是一身得沉得,各懷著各自的心思。

「二哥,你現在覺得好些了嗎?」三娃還是關切地問著,心裡卻在盤算著用什麼樣的方式能夠從二哥的口中探知大哥離世的過程。

「嗯!」熊革命也只是點了點頭。

一時間,兩個人再沒有別的話說,互相看著對方,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良久,還是熊革命開了口:「三娃,你也當解放軍了?」

熊三娃卻是一聲苦笑,老實地告訴他:「我不想當,卻沒有辦法,我被你們俘虜了,只好參加了解放軍!」

「原來是這樣!」熊革命笑了一下,他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可是,此時的大腦中卻是一片得空白,依然記得在血與火的一個場面里,大哥熊開平那張滿面流血的臉,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爆炸聲、機槍聲以及呼喊掙扎聲瞬間便將他整個人掩埋了起來。

「二哥?你怎麼了?」看著熊革命滿面驚恐、呼吸急促的樣子,熊三娃經不住地問道。

半天,熊革命才從那個血腥的場面里回過神來,已然一臉得虛汗,他強自鎮定下來,搖了搖頭,卻是答不上一句話。

「二哥,你知道嗎?大哥已經不在了,他死了!」熊三娃平靜地告訴他,同時想要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什麼來。

熊革命不由得一怔,小時候大哥背著三娃,拖著自己在田埂間行走的情景一下子印入了他的腦際里,那是一個多少美好而又歡樂的童年,雖然生活堅辛,雖然食不裹腹,但是正是因為大哥的存在,才使得他也跟許多的孩子一樣,有過這麼多無憂無慮的記憶。「大哥?」他愣了愣,眼睛裡已然一片得淚光。

「大哥是在大王莊被解放軍打死的!」熊三娃再一次提醒著他,同時道:「他是三十二團的團長,二哥,你不是也在那場戰鬥中負的傷嗎?」

熊革命愣了愣,半天之後,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熊三娃不由得一怔,他沒有想到熊革命會加以否認,當下便有些不快起來,悠悠地道:「他們告訴我,你是一個戰鬥英雄,是你打死了國軍的一個團長,救他你的旅長和政委,這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熊革命滿頭得大汗,眼睛裡已經空洞無光,似乎是在回憶那天的情景,卻又好象是在逃避著某種真實的結果。

「你會不知道?」熊三娃不由得急迫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熊革命不由得哭了起來,從床上坐起了身。

「你怎麼會不知道?」熊三娃更加懷疑自己的看法了,經不住也流出淚來,同時大聲地問著:「你說,是不是你把大哥打死的!」

熊革命抬頭望著自己的弟弟,想要回憶,但是腦子裡卻是一片得空白,而頭卻越發得痛了起來,他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纏著繃帶的頭,哭著搖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熊三娃卻不依不饒地追問著他。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熊革命痛苦地悲泣著。

門「砰」地一聲打開來,夏陽與陳大興闖了進來,他們在門外聽到了裡面的動靜,覺得不對頭。

「三娃,你又胡來了!」陳大興不由得喝斥著。

夏陽也扶住了熊革命,連忙解勸著:「革命,革命,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同時對著陳大興命令著:「大興,把三娃拉出去!」他是擔心這樣會影響熊革命的情緒,對康復沒有好處,同時也害怕周醫生罵自己。

陳大興點著頭,不由分說,連拉帶拽著將他拉出這間病房,剛剛出得門來,便看到張義端著一碗雞蛋羹跟在王金娜的後面走過來,遠遠地便看到了他們,張義當先地問著:「咦,那不是大興哥跟三娃哥嗎?」

「三娃,你又胡鬧什麼?」王金娜來到了他們的面前,不由得皺著眉頭問道。

陳大興看了他一眼,此時的熊三娃還如同一個孩子一樣掛著眼淚,他又是氣,又是恨地道:「誰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對頭了,在病房裡對著他二哥又吼又叫的,要是給那個周醫生看到了,不知道又會怎麼來罵我們!」

王金娜點了點頭,告誡著他:「你二哥的病情這兩天剛剛有所好轉,如果情緒激動的話,很可能會惡化下去,三娃,如果你真得希望他好起來的話,那就不要這麼刺激他!」

熊三娃哭著點了點頭,但是同時又不甘心地道:「嫂子,我剛才問他了,問他是不是他打死的大哥!」

「他怎麼說的?」王金娜連忙問道,她的心裡也很同情,十分不願意出現一種令人傷心的那種事。其實此時不僅是王金娜,便是邊上的陳大興與張義,也懷著一種糾心,生怕擔心會成為事實。

「可是,他說他不知道!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了!」熊三娃哭著,卻又以自己的判斷武斷地道:「他一定知道的,大哥一定是他殺的,他這是在故意騙我,說他不知道,其實他一定知道!他一定最清楚……」

王金娜與張義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相勸。

還是陳大興想了下,道:「也許他的確不知道,三娃,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熊三娃依然故執地道。

王金娜想了一下,點著頭,告訴熊三娃:「三娃,你聽我說,他可能真得已經不知道了!」

「為什麼?」熊三娃抬起了迷朦的淚眼,巴巴的望著王金娜,希望能夠從她那裡得到可以原諒二哥的一個理由。

王金娜這才告訴他:「我只給做開顱手術,你要知道,人的頭不是可以隨便就能打開的!這個手術看似很成功,那只是一種表象。其實誰都知道,開過顱的頭一定不如以前了,可能因為做手術的時候碰到了哪裡,就會讓他失去某些記憶,也或者讓他丟失某部分的功能,具體是哪些,那還要看後期的恢複情況,我現在也說不好!」

熊三娃獃獃地望著王金娜,對於王金娜的話,他似懂非懂,但是也知道聽著很道理,或許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的一種言詞。

王金娜接著道:「其實對於健康的人來說,在頭部受到重創後,而對於某種特定的經歷或者不願意接受的某個場景,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暫時遺忘,這在醫學上來講,叫做心因性失憶症,這種失憶現象是由於心理原因造成的,有時只限於對某段時間內的事情不能記起,有時只限於對重要的事情不能記憶,有時是因為遭受痛苦打擊,只這一段時間內不能記憶,但是過了些時日後,就可以記起來!」

聽著王金娜的分析,大家一起點著頭,陳大興也道:「是呀,你二哥可能得了失憶症,你就別為難他了,等他好起來,或者就可以記起來了!」

熊三娃默默無語,在陳大興的連拉帶拖之下,離開了這裡。

望著熊三娃遠去的背影,王金娜卻是感慨萬千,轉過頭來看著張義,悠悠地道:「老三,看到三娃跟他二哥,就讓我不由得想到了你跟阿賢,如果阿賢是死在你的手裡,那麼,我真得不知道以後應該怎麼告訴小虎!」

張義卻是驚出了一聲得冷汗,連連道:「大嫂說哪的話,雖然我跟大哥的信仰不同,但是大哥的確是一個好大哥,他是一個好人,便是真得要我們兩個拔槍相對的時候,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朝他開槍!」

王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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