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五章 未死(三)

回到趙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熊卓然專門為他們準備了一頓好的飯菜,他自己出資向老鄉買了一隻雞,這也是在這個時候他所能準備出來的最好伙食。

香噴噴的味道早就引來了許多通訊員的側目,很多人都不明白,這個平日里最為節儉的熊政委怎麼忽然要打牙祭了,請的卻是一個國民黨師長的老婆。

面對著這一道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可能吃到的菜,武小陽興奮不已,幽默地道:「政委是不是記錯日子了?過年還要到這個月的月底呢!」

熊卓然白了他一眼,恨恨地道:「你哪來得這麼多的話,要吃就吃,別開口!」

武小陽扮了一個鬼臉,坐在了桌子邊上,只是看了看對面的王金娜,卻沒有好意思地動手。

劉興華招呼著王金娜吃菜,雖然面對著這盤還算是美味的食物,王金娜也只動了動筷子,根本就沒有一點得食慾;便是平日里胃口極好的張義,今天也忽然失去了胃口,只吃了兩塊便吃不下去了;而劉興華雖然在招呼著,可是也不見下筷子。武小陽卻是暗自高興,見到司令員已經招呼吃飯了,便毫不客氣起來,當先著掰到了一條雞腿,大嚼特嚼了起來。

王金娜放下了筷子,看了對面正對著武小陽皺眉的劉興華,下定了決心,對著他道:「老劉,我想見一見三娃跟大興!」

劉興華怔了一下,他還在琢磨著怎樣能夠留住王金娜,此時見她提出這個要求,不由得心頭一動,看了看她,這才道:「好說,等明天我去給你安排一下!」

聽到劉興華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王金娜有些感激,還是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了!」

劉興華笑了一下,道:「你別這麼客氣,我們也算是老交情了,又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謝謝!」

旁邊的熊卓然卻是一臉得焦急,這半天還沒有見到劉興華提起為熊革命手術的事,終於忍不住問出口道:「王醫生準備什麼時候走呀?」

王金娜怔了一下,抬頭看向熊卓然,在她看來,這似乎是這個政委的送客之言,已經對她有些不耐煩了,這頓飯或許就是他的送客飯,難怪會有雞呢?當下,她有些尷尬,正要回答,卻聽到對面的劉興華已經接過了那句問話來。

劉興華看著熊卓然道:「老熊呀,你怎麼能這麼問呢?人家王醫生這麼大老遠的過來,多呆幾天也是正常的,我們襄河縱隊里還有他的親人在這裡呢!便是張義不在,還有我這個老朋友呢!你問她什麼時候走?是要趕她快些走呀?」

熊卓然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面色尷尬以及,他本不是一個不懂得禮貌人情的人,只是因為事關自己,說出話來反而有些不經大腦了,於是連忙陪著笑臉對著王金娜道:「呵呵,王醫生別見怪,我剛才不是這個意思,我還巴不得王醫生多留些日子呢!」

王金娜也客氣地笑了一下,這才對他道:「我準備見到了三娃跟大興就走!」

劉興華與熊卓然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已然明白過來,王金娜這是把自己的行蹤確定了,那就是必須要見完了熊三娃跟陳大興,否則她是走不了的!當下,他們心裡也就都有了一個底。

劉興華半開著玩笑,問著:「老熊呀,剛才你的話好象是要趕王醫生趕緊走,如今怎麼又說巴不得她多留些日子呢?」

與劉興華搭檔這麼多年,熊卓然馬上知道他這是要把話轉到熊革命的頭上,於是連忙答著腔:「我早就聽說了王醫生是妙手回春的外科專家,說實在話,我還真得有一件事想請王醫生能夠幫忙,這件事無論如何,王醫生一定要答應!」

王金娜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熊卓然,心裡暗自揣度著這個熊政委要說些什麼,他把自己捧得如此之高,定然就有這方面的求助。

武小陽正啃完了一個雞腿,一聽到熊卓然的話,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不等熊政委開口,便當先地說了出來:「政委是為是為了熊革命的事呀?」

熊卓然點了點頭,劉興華這一回卻沒有去責怪武小陽,而在坐的張義,也馬上反應了過來,他也從武小陽的嘴裡,聽說了熊革命的事,他與熊革命的交情也不錯。

「熊革命?」王金娜愣愣地看著武小陽,這個名字他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是呀!」武小陽馬上來的精神,告訴她:「他是熊政委的兒子,這一次戰鬥受了重傷,還躺在野戰軍醫院裡,那裡的醫生說他的腦袋裡可能有東西,除非開顱,要不就只好等死了!」

王金娜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忽然想到劉興華與熊卓然的一問一答,這分明就是在自己的面前唱雙簧,不由得有些氣惱起來,當下不慍不火地道:「那就開顱吧!」

劉興華與熊卓然對視了一眼,他們已經感覺出來了王金娜的不快,下面的話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起。

還是武小陽把話接了過去:「我們的醫生哪有這個水平呀?呵呵,大家都說王醫生你可以做,你就幫幫忙吧?」

這個武小陽倒是直來直去,說出話來毫不做作,王金娜倒是對他有些好感,只是看看劉興華與熊卓然兩個人正巴巴地望著自己,卻遠沒有這麼一個小兵爽快,越發得不情願起來,於是直截了當地道:「我看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這個時候我的心情很差,只怕就是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力了,你們要知道,做手術的時候最要緊的是自己不能有一絲一點的雜念,否則哪怕是出一丁點的錯,肯定就會失敗,失敗的結果就是人比不做手術時死得還快!」

劉興華與熊卓然面面相覷,這等於是被王金娜婉言拒絕了。

※※※

熊卓然面容憔悴,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其實王金娜的回絕,已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人家的丈夫剛剛死去不久,便要她來為他丈夫曾經的敵人救命,這是任何一個人都肯定要拒絕的事。雖然如此,只是剛才還報著的一線希望,這一次卻是徹底的斷絕。

彷彿是知道熊卓然的愁苦,劉興華來到了他的住處,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的政委。

「呵呵,別泄氣!只要她走不了,就會有機會!」劉興華鼓勵著熊卓然。

熊卓然有些感激,還是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無奈地道:「謝謝你,老劉!哎,革命那孩子有沒有救,看來還是要看他的命了!別的我也不能指望!」

劉興華卻搖了搖頭,為他打著氣道:「老熊呀,你是我的政委,怎麼能夠說這麼喪氣的話?我們共產黨人是從來不信命的,我們信的是人定勝天!我就不信這個邪,還搞不定這個王金娜!」

熊卓然看了他一眼,卻反問著:「老劉,你想一想,要是你可能嗎?你把她的丈夫打死了,還要她過來救你的人,這天下哪有這麼大度的人?何況她還是一個女人!」

劉興華笑了一下,悠悠地道:「你不了解王金娜,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如果說在昨天,我還沒有把握,可是今天卻不一樣,只要能夠先把她留下來,說不定就可以讓他回心轉意!」

「你怎麼有這麼大的把握?」熊卓然有些奇怪。

劉興華看了他一眼,這才道:「張賢到底死沒有死,還不一定呢!」

「哦?」熊卓然不由得有些驚訝,連忙問道:「難道今天王醫生認為那個死的人不是張賢嗎?」

劉興華搖了搖頭,道:「不,正好相反,她說是!」

「那你又怎麼會如此認為呢?」熊卓然問道。

劉興華道:「這種事我也只是憑著感覺,按理說,我要是王金娜,我寧願相信張賢沒有死!她翻看那具屍體的時候很仔細,看之前她整個人還有些失態,可是看過之後,卻是相當得冷靜,這並不符合人之常情!」

熊卓然也怔了怔,卻還是搖了搖頭,道:「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只是你的個人判斷!」

劉興華又道:「其實當初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有點不對,可是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也許是當時自己也有些激動吧!可是現在仔細想一想,當時的確有一個很大的疑點!」

「什麼什麼疑點?」熊卓然連忙問道。

「如果人的面部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怎麼可能衣服的上半身沒有血跡呢?」

熊卓然驀然一怔,愣了半晌,經不住地喊了出來:「金蟬脫殼?」

「有這個可能!」劉興華點了點頭,同時嘆了一聲,有些動情地道:「其實老熊,你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也沒有什麼好瞞你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比較懷舊的,我倒是希望張賢還活著,雖然他是我的對手,卻也是我最為信賴的一個朋友,如果他還活著,我寧願他來當這個縱隊的司令,我來當他的副手!說句實在話,如果沒有他,也就不會有我!」

熊卓然愣了一下,馬上提醒著他:「老劉呀,這話你跟我說一說還行,卻不好跟別人亂講!」

「嗯!」劉興華應了一聲,又道:「我想這世上知道張賢真正下落的人只在兩個人!」

熊卓然立即想起了王金娜想要見的那兩個人,不由得問道:「三娃跟大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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