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二章 浴火(三)

王芹、武小陽和徐小曼三個人分頭去辦自己的事,倒是夏陽這個司機閑了下來,沒有什麼事可做,於是便在村裡轉悠著,要看一看那些國軍俘虜兵的情況。

村東頭的俘虜營其實是一座小學校改裝的,此時大部分人已經轉成了解放戰士,只有十幾個人還在這裡接受教育,夏陽一眼便看到了熊三娃,他不由得一怔,馬上笑了出來,自己心頭的一個結終於要有人來解了。

宋科長剛剛上完了課,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夏陽便走了進來,他們兩個人倒也認識,自然寒暄了幾句。

熊三娃坐在下面,看到夏陽走進院子里來,他也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那個從自己手上跑掉的共軍軍官來,生怕夏陽看到自己,連忙把頭低下去,恨不能埋到自己的懷裡。

「你怎麼了?」張賢看著熊三娃的模樣有些奇怪,連忙問著他。

熊三娃指了指正與宋明亮談著話的夏陽,悄聲地告訴他:「這個人認識我,他叫夏陽,就是那回被大興哥抓到,後來又被我大意放跑的那個傢伙!」

經他如此一說,張賢也想起了在汝南那邊發生的事來,那一次熊三娃跟陳大興往信陽送共軍俘虜,的確是被他放跑了一個,雖然他和陳大興在信陽綏署敷衍了過去,但是回來後熊三娃並沒有對他隱瞞,如實地說了,當時他也只是責備了兩個人幾句,並沒有當回事。

張賢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著這個跟宋科長正說著話的人,這是一個身材比他稍矮一點,也有一米七左右的漢子,體型比他稍顯瘦一些,但是絕不弱,反而看著十分精壯。從這個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的大半個側臉,這張臉輪廓分明,尤其那雙眉毛濃黑深重,襯著他豐隆的鼻樑與翹起的下巴,顯得他應該是一個剛毅果斷的人。此時,他穿著一身灰布軍裝,扎著武裝帶,只是這身軍裝定然有好久沒有洗過,有些臟,還有劃有口子,略顯破爛;不過,他的綁腿打得整整齊齊,很是利落。

這個時候,夏陽已經與宋科長說完了話,把頭轉到了這邊來,徑直的投向了熊三娃。熊三娃把整個身子都低了下去,張賢覺得有些好笑,夏陽顯然早就看到了熊三娃,三娃還學著駝鳥的樣子,把頭埋到沙子里,以為可以躲過注意。

「熊三娃!」夏陽喊了他一聲。

「有!」熊三娃如同被針扎了一下,立即站了起來,及致看到原來是夏陽在叫他,又萎靡地坐了下去。

「呵呵,看來,你不願意在這裡見到我呀!」夏陽已經走了過來,宋科長跟在他的後面,也笑走過來。

「我們出去談一談好嗎?」夏陽很是直爽地問著熊三娃。

熊三娃愣了一下,卻又犯起了倔強來,看了張賢一眼,然後轉回頭面對著他,反而坦然起來,不快地道:「有什麼話你說就是了,宋科長不是說你們共產黨不興秋後算帳的嗎?你還要找我的後帳嗎?」

「誰找你後帳了?」聽著熊三娃話,夏陽不由得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著親密地道:「其實我還要謝你呢,當初如果不是你放走了我,我可能早就犧牲了!」

一聽到這話,熊三娃這才放下心來,卻又憤憤地道:「誰要放你呀,你太狡猾了,把我騙了,說不會划水的,其實水性比我還要好!」

一聽到熊三娃說起了那件事來,夏陽笑得更愉快了,卻還是拍著他的肩膀,道:「呵呵,這怎麼說的來著?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當時你可狠著呢!現在老實了?」

熊三娃白了他一眼,乾脆不說話了。

見到了熊三娃,對於夏陽來說,卻是巴不得的事,在他內心裡,一直有一個難言之痛,就是組織曾對自己懷疑過,如今熊三娃的出現,正好可以為他洗刷掉身上的恥辱,只要熊三娃將他被俘後的情況如實地告訴黨組織,就應該可以打消掉上面某些人對自己的疑慮。

「陳大興呢?」夏陽不由得問道,這個人也是他的最重要的一個人證。

熊三娃看了看夏陽身後的宋科長,指了一下道:「你問他吧!」

「陳大興是少校,被押在軍官那邊!怎麼,夏連長也認識他?」宋科長告訴他。

夏陽點了點頭,收住了笑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拉著宋明亮走出了院子,然後一本正經地對他道:「老宋,關於我被俘之後的情況,熊三娃跟陳大興最清楚,既然這兩個人都被我們俘虜了,我請求組織向他們兩個詢問!」

宋明亮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縱隊敵工部找孫部長,由我們兩個親自來調查,如果你是清白的,自然會還你清白!」

「謝謝了!」夏陽顯然已經迫不及待了。

※※※

對於熊三娃來說,這其實是又過了一次堂,這個宋科長跟一個更年長一點的幹部問得他很細,不過,熊三娃有些不明白,所有的問題都是圍繞著夏陽展開的,看著剛才夏陽神氣活現的樣子,實實讓人生氣,可是他不明白,那件事都過去這麼久了,這些共產黨人怎麼還對這種事非要追根問底,難道說夏陽也會有問題嗎?

針對這兩個人的提問,熊三娃有什麼就說什麼,沒有添油,也沒有加醋,將夏陽被俘後在整編十一師里的表現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當他講到夏陽怎麼騙了自己,怎麼泅水逃走的過程時,這兩個詢問的人以及邊上作筆錄的文書都不由得笑了起來,靠一泡屎來逃生,這也算是一段奇聞了。

最後,熊三娃又道:「我被他騙了,很生氣,可是回來的時候,那些解放軍的俘虜還不願意走,非要等他,他們聽到槍聲,以為我們把他秘密槍斃了。於是,我就告訴他們,夏陽早就已經投靠我們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單單請他喝酒吃飯。他們雖然都不信,但是最後還是老實地上了車!」

宋科長與孫部長對視了一眼,看來,傳說的夏陽叛變,應該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熊三娃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陳大興也帶了過來,兩個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陳大興便被帶進了那個審訊的屋裡。顯然,他也是為了這件事來作證的。

當熊三娃回到自己的住處,跟張賢說了提審的過程之後,張賢皺起了眉頭來,馬上明白了事情有原由。「這個夏陽顯然是被他的人懷疑了,要不然一個營教導員也不會下放來做連長!」他悠悠地道。

熊三娃愣了一下,不由得問道:「你怎麼知道他現在只是一個連長?」

張賢笑了一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三娃呀,鑼鼓聽音,聽話聽聲,你沒聽到宋科長叫他夏連長嗎?」

熊三娃撓了撓頭,苦笑著扮了個鬼臉,佩服著道:「我要是能夠跟你一樣聰明,也就不會這麼多年,只作一個跟班了!」

張賢也笑了,但是笑過之後,心裡卻是越發得不安起來,夏陽只是因為捕風捉影的事便受到了處分,看來共軍與國軍裡面都差不多,所以的長官都喜歡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驀然,他又想起了在南京住院的時候,於得水說的那一番話來。

※※※

下午的時候,夏陽興沖沖地過來找熊三娃,一看到他的表情,張賢就知道他的名譽已經得到了洗刷,被人還了清白。

熊三娃被他叫了出去,不用想張賢也知道夏陽會對熊三娃怎麼樣,那定然是一種感激他與要幫助他的心情。

可是,當熊三娃回來的時候,臉卻陰沉著,彷彿是有無限的心事。

「怎麼了,三娃?那個姓夏的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張賢好奇地問著。

熊三娃看著他,道:「他說他想幫助我,要請我吃飯,還要我加入解放軍,到他的連的里去!」

「你怎麼說?」

「他很是熱情,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左說右說,好說歹說,想推都推不掉,到最後我把臉一沉,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不想當解放軍,就是想回家!」熊三娃沮喪地道。

「那他又怎麼說呢?」張賢追問著。

「他當時很奇怪,問我在這裡學習了這麼多天,為什麼還要為老蔣賣命?我也答不出來,最後他告訴我,說我二哥這一次成了戰鬥英雄,受了重傷,正躺在後方的醫院裡,問我想不想去看看他,還說他明天會開車去看他,還問我要不要去?」熊三娃告訴他。

「你怎麼答呢?」

「我當然想去看看我二哥!」熊三娃黯淡地道:「如今我們兄弟三個,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我的腰裡還纏著大哥的骨灰,真得不希望二哥再有什麼三長兩短!」熊三娃說著,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熊開平被火化之後,熊三娃專門縫了一個長布袋子,把他的骨灰裝入其中,行軍的時候當成包裹一樣纏在自己的腰裡,外面再穿上大衣。他是要把大哥的骨灰帶回老家,葬在他娘親的墳邊。

張賢默然了,想了一想,悠悠地道:「三娃,這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覺得你還是仔細想一想,加入解放軍,跟你二哥在一起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張賢心裡十分清楚,如果夏陽帶著熊三娃去看了他的二哥,他二哥也一定會讓他留下來。

熊三娃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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