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鳳凰涅槃 第一章 夜奔(二)

陽光從外面直射進來,正照在擠成一團卧睡在窯洞地上的三個人,這一夜,他們跑了太多的路,擔了太多的心,在不知不覺之中,便都倒在地上睡著了,不知不覺的時候,便已經到了近午時分。

遠處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響,這兩聲槍響,此時在大戰結束之後的天底下,傳出了老遠,卻也是異常的清晰。

張賢第一個被驚醒了過來,彷彿是被擊中了一樣,彈身而起。跟在他的後面,陳大興與熊三娃也相繼醒來,驚駭地問著:「出了什麼事?」

張賢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同時側耳傾聽,隱隱約約地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向這邊由遠而近地傳來。

「有人過來了!」他馬上反應著道。

「我們快走!」陳大興也一骨碌身站了起來。聽到這話,熊三娃也跳了起來。

張賢來到破窯的門口,向外張望著,雪地里,果然看到一群黑點吆喝著向這裡過來,近了,張賢才發現這些人並沒有穿著解放軍的服裝,而是普通的老百姓,可是卻背著槍,成群結隊的,顯然是當地的民兵。

「快走吧!」陳大興已經來到了窯洞的另一邊出口,回身對著張賢道。

張賢回過身來,看著那邊一片潔白的雪地,搖了搖頭,道:「不能走,走了我們的腳印就會留在這裡,他們就會發現我們!」

想來張賢說得不錯,陳大興連忙停住了剛要邁進雪地里的腿。

「那怎麼辦?他們好象往這邊來了!」熊三娃焦急地問著。

張賢抬起頭,這個破磚窯倒是有三重窯洞,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煙囪,淮北產煤,這個窯也是用煤來燒的。

「到上面的煙囪里去躲一下!」張賢命令著。

熊三娃與陳大興連忙轉回窯里,與張賢一起,攀爬著而上。

也就在三個人剛剛藏住身形,窯洞外面便響起了一個人的呼叫:「這裡有一個國民黨兵,死了!」顯然他們已經到了外面,發現了那個死去的上尉。

「進裡面去看看!」有一個人提意著。

很快,便有兩三個粗壯的漢子走進了窯洞里,他們一眼便看到了已經跟張賢換過衣服的那具屍體,其中一個馬上叫了起來:「這裡還有一個!」

馬上,又有五六個人擁了進來,其中一個年歲較大、約摸四十多的矮個子的漢子,蹲下身來仔細地查看著這具屍體,當他從地上站起來時,手裡已經多出了一個證件,正是張賢的那張將官證。

「這是一個國民黨的少將,叫做張賢!」這個漢子告訴身邊這些圍過來的鄉親。

其中一個人嘆道:「這個傢伙也夠可以的,跑了兩天,從雙堆集都跑到了我們張家集來了,呵呵,可惜呀,還是沒能夠逃走!」

張家集?張賢聽到這個名字驀然一愣,依稀記得在五萬分之一的地圖上看到過這個村莊,他對地圖的記憶是驚人的,記得這裡位於陳集西北六七里的地方。看來,昨天晚上跑了一晚上,還是沒有離開陳集地區,還是處於共軍的控制區里。

「把那個國民黨兵帶進來,讓他辨認一下!」這個年長一些的漢子看來是民兵的頭目,命令著後面的人。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著國軍軍服的中尉被五花大綁地推了進來,在推進來的時候,這個民兵隊長還在教訓著他:「叫你別跑,你非要跑,要是我們的槍法准一點,你就可能跟這兩個人一樣,躺在這裡了!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他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屍體,同時把張賢的證件拿到了這個中尉的面前。

這個中尉怔了怔,驀然雙膝跪倒在地,「哇」地一聲痛哭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嚎啕地喊著:「師長……師長……」如喪考妣一般。

聽著這個中尉的聲音,張賢、陳大興與熊三娃已經猜出了這個人是誰,這應該是三五四團里的一位叫做王鵬的連長。兩天前突圍的時候,三五四團被打散了,卻不知道這位連長是怎麼熬過這兩夜的,又不幸被這些民兵抓住了。

「他真是你的師長?」民兵隊長問著。

王鵬肯定地點著頭,淚如雨下,卻再也答不出一句話來。

正在這個時候,窯洞的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又有人過來了。

「隊長,劉司令過來了!」窯洞的外面有人在向裡面喊著話。

一聽到劉司令過來,這個民兵隊長馬上迎了出去,那些民兵也紛紛出了窯洞,窯洞里,只剩下了這個五花大綁的三五四團的中尉跪在地上,還在痛哭流涕。張賢躲在高高的煙囪上面,心如刀絞,卻不敢出一聲,轉臉看了看同樣躲藏在煙囪另一邊的陳大興與熊三娃,三個人面面相覷,尷尬以極。

※※※

如同是眾星捧月一般,這個被民兵們稱之為劉司令的人走了進來,當第一眼看到他的影子,張賢便認出來,正是襄河縱隊的司令劉興華。

不等劉興華走近,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個扎著武裝帶的解放軍幹部便也撲倒在地,跪在了這具屍體之前,放聲痛哭起來,其狀比邊上的國民黨中尉還要悲傷。一聽到這哭聲,張賢在上面雖然看不到這個人的面孔,卻也知道他是誰,正是自己的三弟張義。

陳大興與熊三娃也判斷了出來,陳大興沒有什麼表情,熊三娃卻向張賢張著嘴吐了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

一時之間,張賢的心裡便彷彿是被打翻的五味瓶,也說不清是什滋味。

「他怎麼也哭起來了?」邊上的民兵很是不解,紛紛議論著。

劉興華沒有回答,他的臉緊崩著,面色一片慘白,這顆心就好象被人揪住了一般,不僅生痛,而且巨堵。

那個正嚎啕痛哭的國軍中尉,看到張義撲倒在了這具屍體之上,哭得天昏地暗的樣子,也錯愕萬分,驚訝看著張義,竟然忘記了哭吼。

「這個國民黨少將就是十二兵團最強悍的十一師的師長!」跟在劉興華身後的武小陽告訴那些奇怪萬分的民兵們,同時指著張義道:「也是他的大哥!」

「真是有意思了,這兩兄弟怎麼一個是解放軍,一個卻當了國民黨反動派!」那個民兵隊長也不由得嘆了一聲。

劉興華回過身來,狠狠地瞪了武小陽一眼,武小陽馬上閉上了自己的嘴,他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了。

「我們是聽到這邊的槍聲,才趕過來的!」在武小陽的身邊,夏陽連長告訴這些民兵,同時問著:「這兩個人是你們打死的嗎?」

這個民兵隊長搖了搖頭,老實地道:「不是,我們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這裡了,這個少將被炸得血肉模糊,要不是這個什麼證,誰也認不得的!」

劉興華忽然發覺了什麼,來到了這具屍體旁邊,仔細地檢查了起來,心裡忽然有了一絲得安慰,當下扶起了已然哭得死去活來的張義,回身命令著夏陽:「夏連長,你找人把他抬出去,然後去買口棺材,再找人刻個石碑,所有的費用我來出。回頭我和張營長一起,給他找一個好的所在埋了,他怎麼也是一個少將,也算是我們的老朋友了,該講究還是要講究一下的!」

聽到劉興華這麼一說,張義哽咽著點了點頭,雖然心裡十分感激,可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個俘虜呢?」民兵隊長問著。

劉興華看了還跪在地上的王鵬一眼,道:「謝謝你了,把我交給我們就是了!」

「好!」這個民兵隊長答應著。

劉興華再一次命令著夏陽:「夏營長,把這個十一師的人帶回去,跟他們的人放在一起吧!」言下之意,已經是網開了一面,沒有把他當成俘虜,而是與那些已經被控制的十一師殘兵一樣,當成了投誠人員。

※※※

人群終於呼拉拉地走了,同時也帶走了地上兩具屍體。

聽著外面再沒有一絲的動靜,張賢三人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可是卻都不敢再出這個窯洞。

「看來,我們還是要等到天黑才好行動!」張賢無奈地道:「共產黨真得很有組織和騸動能力,把這些老百姓都蠱惑了起來,心甘情願地為他們服務!」

陳大興也點了點頭,也附和著:「是呀,這裡的老百姓都被他們鼓動了,當初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都跑得精光,連一個問路的人都找不到;如今看到我們敗了,他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就好象他們是勝利者一樣!」

「這也不能怪他們呀!」張賢卻有一些悲哀:「民不聊生,必然求變,這是國民政府的錯,是上面太腐敗了,也怨不得共產黨趁機而入!」

「哥呀,他們以為那個死的是你呢!」熊三娃卻覺得好笑。

張賢卻嚴肅地道:「三娃,以後別這麼叫,還是叫我阿水!」

「嗯!」熊三娃連忙改口道:「阿水!」

張賢這才笑了一下,卻是反問著他:「這有什麼不好嗎?」

熊三娃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道:「他們真要是以為那是你倒也好了,也就不會追我們了!只是我看著張義哭得那麼傷心,心裡頭有些過意不去!」

張賢卻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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