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中原 第六四章 火焰(二)

戰壕里騰出了一片得歡呼聲,戰士們被那個寧願犧牲自己而炸掉敵人坦克的英雄所激勵,個個都血脈賁張,恨不能自己也沖將上去,與敵人同歸於盡。

但是,硝煙還未散盡,那輛坦克卻又發出了噠噠的怒吼,那個第三個已然衝出的戰士剛剛接過犧牲戰友手中的炸藥包,便倒在了血泊中,再沒有起來。那輛坦克又一次轟鳴起來,緩緩地向這邊推進著,跟在坦克後面的國軍士兵們如影附隨著,已然接近了這片陣地。

「狗娘養的!」夏陽不由得大罵了一聲。

張義回過頭來,愣了愣,在與夏陽相處的這斷日子裡,他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夏陽罵娘,在他的心目里,夏連長怎麼也是一個大學生,是一個有素質的人,可是如今看來,戰爭的烈火也已經改變了他的性格。

緊跟在這輛坦克之後,又有兩輛坦克開了上來,這三輛坦克呈品字形,相隔著有五十米的距離,平行著推進來,每輛坦克之後,都跟著相當數量的國軍步兵,已然到達了第一營的火力範圍之內!

「打!」張義大聲命令著,當先地瞄準一個跟在坦克之後國軍士兵開了一槍,那個士兵應聲而倒,後面的國軍士兵連忙卧倒,紛紛向這邊射擊過來。而也就在張義命令下達的時候,第一營當面的三處位於高處土堆之後的重機槍組也吐出了火舌,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音馬上充斥了整個戰場,幾個越過坦克的國軍士兵還來不及躲避,便被三面環繞的機槍火力擊上,倒在地上抽搐一樣搖擺著,漸漸不動。可是,機槍的子彈打在坦克的裝甲之上,只聽得「噹噹」的一連串的撞擊之聲,幾處地方打出了一排的小孔,但是子彈卻沒有穿透過去,而是鑲在了其間,根本無法阻止這個巨特的推進。

那輛坦克遲疑了一下,馬上分辨出了第一營的主火力點,炮塔旋轉開來,對準其中的一處土堆「轟」地一聲,開了起了炮。巨大的響聲之後,炮管里冒出了白色的煙霧,隨著尖銳的呼嘯之聲,炮彈落在土堆之上,立時打出了一片的火光,塵土飛揚之中,一個機槍手慘叫著從土堆之上跌落下來,馬上有一個擔架員從戰壕之中躍起,不顧紛飛而來的炮火,爬到了那個機槍手的跟前,拖著他爬回戰壕,後面的衛生員連忙接過來,抱上了地上的一個擔架之上。他的滿臉都是血,也不知道傷到了哪裡。

那個被擊中的機槍陣地只是稍微停歇了片刻,又響了起來,打得衝過來的國軍士兵們抬不起頭來。可是,前面的坦克又接連發來了幾發炮彈,這個機槍陣地終於啞了起來,塵土紛紛落地,本來這是挖戰壕所堆砌而成的兩米多高的土堆,此時已然變成了平地!土堆上還有幾個機槍手與副機槍手,在炮火之中已然粉身碎骨而去。

「狗日的反動派!」夏陽終於無法忍耐,怒罵著,同時回頭大喊著:「去把這個坦克給我炸掉!」可是,後面並沒有人應答,他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到身邊還有兩個突擊隊員正在猶豫不決,顯然是看到前面的幾個隊員的犧牲而感到了害怕。

「給我!」他不由得吼道,從其中一個突擊隊員的手裡搶過了兩個燃燒瓶來,也顧不得對這兩個突擊隊員說教,不由分說,將自己的這把半自動的卡賓槍背到了後背,猛然躍起,敏捷地象一條獵犬,向那輛坦克直衝過去。

「老夏!」張義不由得喊了一聲,他也在為夏陽擔心。

夏陽回過頭來,只是向著他點了一下頭,並沒有停留,時起時卧,時跳時歇,幾個縱落之間,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敵人的子彈,已然接近了那輛猖狂不已的坦克,此時他趴在一處被炮彈打出來的彈坑之中,掏出了火柴,熟練地點著了一個燃燒瓶,火光跳動著,沿著那個從瓶子里引出來的布條攀向瓶子口處。

這種燃燒瓶都是由戰士們自己製作的,其實作法也很簡單,就是用汽油、鹼液、油脂、松香、蛋清、肥皂、橡膠化成的水、石蠟和一些動物的血混合出來,或者用汽油加下些硝酸鉀與鋸末的混合物、石蠟與鋸末的混合物作為燃燒劑,裝入到玻璃瓶或者陶瓷瓶中,這些玻璃瓶和陶瓷瓶,很多是由酒瓶或者油瓶等易碎器皿轉用過來的。在燃燒劑裝入瓶子里後,用塞子塞緊瓶子口,並用一條浸透著汽油或者煤油的布條扎在瓶子口上,作為引線。使用的時候,在投出瓶子前,先點燃布條,當瓶子落地破裂的時候,著火的布條會引起燃燒劑的燃燒,溶化的橡膠可以附著在光滑的物體表面,便於引燃物體。

夏陽終於投出了手中的燃燒瓶,隨著「啪」的一聲響,瓶子撞在了那個正在前沖的坦克之上,立即碎成了數片,裡面的燃燒劑砰將出來,隨即粘在了鐵甲之上,火苗呼呼地躥起了老高。

那輛坦克里的人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溫度的升高,終於停了下來,一個機組人員打開了上面的蓋板,拿出了一個滅火器來,隨著「噝」的一聲響,一股白煙噴到了燃燒著的粘著物之上,火焰隨即便小了下來。

夏陽不由得暗自生氣,取出後背的槍來,對準那個敢於敞開蓋的機乘人員便打出了一梭子彈,可是那個機乘人員反應十分迅速,在噴過滅火器之後又很快地鑽進了坦克裡面去了。倒是他的這一梭子彈將自己的身位暴露無遺,很快便使自己成為了眾矢之的。

坦克之後的國軍士兵紛紛爬起身來,向著夏陽藏身的彈坑猛烈地射擊著,而這輛停下來的坦克也終於反應過來,機槍手轉動著車載機槍,發了瘋一樣地向這邊掃射而來。夏陽被強大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來,只好趴在土坑裡動也不動,就好象是死了一樣。

遠處的張義看著前面的情況,再見到夏陽動也不動,以為他已經出現了不幸,不由得心痛地大喊起來:「夏陽!」猛然衝到了另一邊的機槍陣地,奪過機槍手正停下來的機槍,也不顧槍管還在滾燙,再一次突突地打了起來。

那輛坦克彷彿是一個魔鬼,毫不在意對手火力得強大,調整了方向,徑直向著夏陽及其後的機槍陣地開了過來,隆隆的機器聲已然淹沒了戰場的喧囂,令夏陽感到了死亡地逼進。已經不容他再有躍起的機會,龐大的坦克從他的頭頂之上軋了過去。

可是,卻又是有如此奇巧,這個彈坑剛剛不大不小,正撐住了坦克的履帶,令夏陽躲過了可能出現的被輾軋。

而在那邊的陣地上,三連的指導員葛波終於將張義勸下了這個陣地,畢竟作為一個營長,他的職責是要指揮著全營守住這個陣地,而不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來泄憤。也就在張義隨著葛波撤出這個機槍陣地的時候,這個機槍陣地再一次成為了敵人坦克的目標,只兩發炮彈,已然將之摧毀。

在坦克滾過去的瞬間,夏陽抬起頭,忽然看到了這輛坦克後面的排氣管,還在呼呼地噴著火,他為之一愣,驀然發現了那個置於其上的油箱,手裡還有一隻燃燒瓶隨即再一次點起火來,對準那個位置直接甩了過去。這一次非常得准,在燃燒瓶破裂之時,火焰四處噴發,眨眼之間,已然再一次粘上了坦克的外身,只是這一次卻與剛才不同,已經有火燒到了油箱之上。

這種美國霞飛坦克,是一種輕型戰車,雖然十分靈活,但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它是靠燒汽油而非柴油作為動力的,而作為戰車心臟的油箱又是外掛在機體左後方,雖然有護甲保護,也許可以擋住子彈的襲擊,卻無法擋住肆虐的火焰。

火焰已然爬上了油箱,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引起了大火,火焰熊熊而起,坦克裡面的人也感到了危險的來臨,不顧一切地打開機蓋,從裡面爬將出來,卻不料此時正成為了對面解放軍的目標,儘管有人中彈滾下來,裡面的人還是奮力地沖將出來,跳下坦克,也就在這個時候,聽得「轟」地一聲爆響,油箱終於被高溫炸烈開來,火焰四處迸射著,整個坦克馬上陷入了火海之中,癱瘓在了那裡,真得成了一堆得廢鐵。

「好!」陣地上的戰士們發出了齊聲地喝彩,張義正被三連的指導員葛波拉扯著從被打飛的機槍陣地滾入戰壕,聞聲連忙爬將起來,向著大火發起之處看去,遠遠的,便看到了夏陽一張臟污的臉上,閃動著一雙精亮的眼睛,正向自己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儘管燒毀了敵人的一輛坦克,卻還是沒有能夠阻止敵人步兵的逼進,很快,雙方便象鋼鐵一樣地碰撞在了一起,劇烈而沉重地發出了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嘶吼!……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戰場上的廝殺終於逐漸平靜下來,此時也已經到了黃昏時分,看著整個陣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張義的心就像是被人割裂了一樣嘶痛著,這一天他也記不清楚自己打退了幾次敵人的進攻,在中午時分的一個間隙里,他作過的統計是他的第一營五百多號人還有三百多人可以戰鬥,而如今只怕連一百人都不到了,若非關山團長把團里的預備隊的兩個連也給了他,只怕這個陣地真得要失守了。

「鐵蛋!我們打退了敵人多少次的進攻?」張義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起來。

他身邊的宋鐵蛋一邊掰著手指頭,一邊數著,過了半天才答道:「有十五六次了吧!」

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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