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中原 第三四章 汝南(一)

當張賢說出「走為上」的時候,在座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張賢卻盯視著胡從俊,看到他的眼睛裡閃爍了一下,已然知道自己說中了他的心思,他所說出來的,也正是胡從俊想要得到的,這麼多年以來,他已經與這個上司達成了無法形容的一種默契。

「這怎麼行?」徐海波第一個出來反對,對著胡從俊道:「我們整編十一師不戰而退,先不說這名聲上不好聽,便是國防部那邊只怕也不會答應!」

王元靈也道:「是呀,這一次可是南京國防部那邊,蔣總統親自調令我們整編十一師北援開封,沒有總統的手喻,我們擅自退走,只怕到時上面追究下來,大家都會吃罪不起!」

整編十一師的蕭蔘謀長也道:「是呀,軍座,我們就是要撤離上蔡,也需要向上峰請示。這一次的行動是國防部直接下達的,不能不有一個交待!」

胡從俊卻是冷哼一聲,十分氣惱地告訴大家:「我已經向國防部請示過了,但是國防部那幫鳥人卻命令我們在這裡待命,哼!這純粹就是讓我們在這裡等死!」

原來,胡從俊早就想撤軍了,但是國防部卻不同意。

張賢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問道:「國防部為什麼不同意呢?」

胡從俊看了他一眼,不懷好意地道:「鬼才知道那幫人是怎麼想的,他們身在南京,又不知道我們這邊的形勢,整天就知道紙上談兵,我只怕他們的指令還沒有發到我們這裡,早就到了毛澤東的桌子上了!」

大家都面面相覷,還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軍長當著他們的面,如此地痛罵過國防部,那可是國家的最高軍事指揮機關,相當於當年抗戰時期的軍事委員會了。

但是,張賢卻明白鬍從俊的話意,他和胡從俊都不止一次地懷疑過國防部里有人暗通共產黨,只是這種事情沒有真憑實據,是無法亂說的。

「也許國防部讓我們在此待命是另有深意!」王元靈猜測地道。

胡從俊卻十分得不屑,恨恨地道:「深意?就是把我們國軍一支支地送到共軍的嘴裡嗎?那般傢伙們總是喜歡按部就班地行事,從來不考慮戰場上的突然變化,我們要是真得跟著他們的指揮捧來回亂舞,只怕十個整編十一師也會被共軍吃掉了!」

看到胡軍長越說脾氣越大了起來,眾人一個個都停止了發言,不再議論,而是眼睛巴巴地看著他。

彷彿也是覺出了自己的失態,胡從俊把聲音緩和了下來,這才對著大家道:「如今當務之急就是要離開這個險境,所以,我決定我們整編十一師馬上退出上蔡,退往南面的汝南!」

大家互相看著,從剛才胡從俊炮轟國防部的言詞里,已經對這個決定有了認知。

蕭蔘謀長還是有些擔心,提醒著胡從俊道:「這個決定還是要告之一下國防部的好!」

胡從俊白了他一眼,同時對著大家道:「我們軍隊的任務就是要打勝仗,而要打勝仗義,就必須要做到大開大闔,進退操之在我,絕對不能受國防部的挾制!只要仗打勝了,即使是違抗了命令,被殺了頭,我也認了!」

聽到胡軍長如此絕決的話語,大家便不再多言,而實際上,幾個旅長卻還有些竊喜,這一仗打得太艱難了,大家早就不想在上蔡這個地方死耗了。

※※※

胡從俊的命令下達得很快,命令三個作戰旅連夜作好準備,一方面要堤防附近解放軍的夜襲,一方面要在第二天天一亮便向南退往汝南。

好在事先,胡從俊已經派出了大量的搜索隊,以觀察四周解放軍的動靜,卻從回饋回來的消息里,並沒有解放軍在運動的消息,也就是說這一夜應該是平靜的,不會有大的戰鬥。

在準備趕回位於上蔡城東的十一旅的時候,胡從俊把張賢叫了過來,兩個人在警衛人員的保護之下,一邊巡視著上蔡城的城防,一邊說著剛才的決定。

「張賢,你是整編十一師這三個旅長里最有頭腦的一個,你和我的想法經常是非常的接近,也只有你能夠理解此時我的心情!」胡從俊一邊走,一邊喃喃地說著。

張賢點了點頭,顯然,在作出撤出上蔡的這個決定對於胡從俊來說並不輕鬆,也可以說他是頂著了上面很大的壓力,雖然剛才在會上他說得如此堅決,但是在此時又顯得如此得無奈。

「軍長,我堅決支持你!」張賢向他表著態,他知道,此時的胡從俊需要有人安慰一下。

胡從俊看了看他,嘆了一口氣,又對著他道:「其實,我也不是不敢與這些共軍再打一下,但是我是擔心呀,如果換了一個地方,或許我還真得會採納徐海波的那個意見,破釜沉舟地大幹一場!」

張賢的心頭不由得一動,問道:「軍長是擔心那土木二字嗎?」

胡從俊與他對視著,卻又啞然而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張賢已然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土木」二字,已然成了他心中一個難以逾越的坎了。張賢沉思了片刻,卻又有些懷疑地道:「或許……或許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也或許這裡並不是土木二字的發生地!」

胡從俊明白他的這兩個或許,卻還是搖了搖頭,悠悠地道:「這世上的許多事情都很難說得清楚的,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是以防萬一!我從從軍時開始,就一直在這個部隊里呆下來的,從班長到排長,再到連長、營長,一步步地走上來的,和你一樣,對這支部隊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樣,不願意他有半分的失損!」

聽著他的話,張賢也滿是感慨,他的經歷與胡從俊也頗為相似,也是從十一師開始的真正當兵的生涯,雖然其間有幾年調到別的部隊里任職,但是對這支部隊的感情卻絕對不亞於胡從俊對這支部隊的感情。

當下,他點了點頭,附和著道:「是呀,這就是我們的家!」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著,不知不覺得便走到了東門附近,再出了東門,就到了張賢十一旅的防區,胡從俊停了下來,在昏暗的火把照耀之下,看著張賢的英俊的面孔,忽然發覺自己已然是老了,經不住地想起了一首詩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呵呵,我是老了,張賢,以後十一師、十八軍就要靠你了!」

張賢愣了一下,發覺他的話意里有些酸楚,當下笑了笑,介面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軍長,我這還不是全靠你的提拔才有的今天嗎?」

胡從俊卻擺了擺手,嘆道:「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被調出十八軍了,那麼這上萬的兄弟的生死,你可就要多多地費心了!」

張賢忽然又想起了出戰前,胡從俊也有過這樣的言語,彷彿他已然預示到了什麼,難道真得會發生這樣的事嗎?他簡直不能夠想像,當下道:「軍長,你何來得此言呢?整編十一師、整編十八軍都是你一手帶將過來的,怎麼可能說調就能你調出去呢?我想上峰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

胡從俊卻搖了搖頭,有些悲傷地道:「我也不願意調出去呀,只是上一次我得罪了白崇禧,害得我們十八軍沒有組建兵團;這一次我又得罪了國防部,只怕何部長也容不得我了!」

此時的陳長官已然成了虛職,手中無權,還在上海治病,而何應欽向來與陳誠不和,自然對土木系下的人不懷好心,而新任為參謀總長的顧祝同也不可能為了陳系的人而與何應欽翻臉。胡從俊如此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張賢想了想,安慰著他:「軍長,如果你當不成十八軍的軍長,這國軍里還有誰能夠當得了?便是來到了十八軍里,又有哪一個可能帶領得了呢?軍座儘管放心,總統也是一個明白的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我們十八軍是國軍里的常勝之軍,而這都是您的功勞,他不可能把您撤換掉的!」

聽到張賢如此一說,胡從俊笑了一下,仔細想了一想,也覺得他說得不錯,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但願你說得是對的,我也不必為這些瑣事來費腦筋了,太晚了,你也快快回去休息吧!」

「是!」張賢答應著,對他敬了一個禮,這才轉身走出東門,向自己的旅部而去。

※※※

這一夜卻是難得的平靜,儘管沒有發生解放軍夜襲的事,但是胡從俊與張賢、王元靈、徐海波等整編十一師的這些官長們也沒有睡一下踏實安穩的覺,天一亮,胡從俊便命令整編一一八旅在前,整編四十九旅與師部在中間,而張賢的整編十一旅在後,一行隊列宛如一字長蛇陣,緩緩地退出了上蔡縣城,從邵店、金鋪鎮轉向汝南城。

汝南,也是一座千年的古城,古時屬於豫州,因為豫州位於九州之中,而汝南又位於豫州之中,故有「天中」的美譽。汝南城位於上蔡縣城南三十多公里處,西面離著駐馬店也不過二十五公里,這裡原本就是整編十八軍的防區。

直到過了邵店,見到解放軍並沒有追擊上來,張賢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他知道前面便進入了汝南縣境,胡從俊已經命令整編第三師的一支部隊過來接應他們了。

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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