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中原 第二章 信陽(二)

雖說只有兩天的準備時間,張賢還是抓緊時間對這些新兵進行訓練,不敢有絲毫的鬆懈。這天他剛剛從訓練團回來,還沒有走進自己的臨時旅部,便見到陳大興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敬了一個禮,叫了一聲:「旅長!」

「大興呀,有什麼事嗎?」看著陳大興的樣子,彷彿是有什麼事要說。

陳大興點了點頭,又看了眼張賢身後的熊三娃,卻又欲言又止。

熊三娃的目光也十分敏銳,不高興地道:「大興哥,你還把我當成外人了呀?」

這一句話,令陳大興很是尷尬。

張賢回過頭來,對著熊三娃道:「三娃,你先去一下,我和陳大興單獨談談!」

熊三娃應了一聲,憤憤地瞪了陳大興一眼,轉身離去。

「說吧!有什麼事?」張賢這才一邊走,一邊問著他。

陳大興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來:「剛才我在城裡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你也認識。」

「誰?」張賢問道。

「尹劍!」

張賢渾身一怔,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過臉來愣愣地看著陳大興,很久以來,這個名字已經從他的記憶里逐漸地淡忘了。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就不怕我把他抓起來?」他不由得問道。

陳大興道:「他說,他是專門來找你的!」

「他找我?他找我有什麼事?」張賢卻是一聲得冷哼,至今還無法釋懷他對自己的背叛。

「他想見你一面!」

「我不想見他!」張賢卻是十分果決地回答著,轉身準備離開。

「旅長!」陳大興又叫住了他,卻有些為難,老實地道:「旅長,我覺得你對尹劍誤會了!」

張賢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轉回頭來看一次看著他,卻是有些暴怒:「你說我誤會他?」他很是憤怒:「如果他不是叛徒,怎麼會在那個時候做出那種事來?把我們的敵人引進村裡,還對我撒謊?如果他心裡沒有鬼,又為什麼要乘著大戰的時候脫身逃跑?如果他真是清白的,根本就不用去害怕被人來調查!」

「可是……可是!……」陳大興遲疑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但看著張賢如此生氣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又不由得停了下來。

「沒有什麼可是的!」張賢斬釘截鐵地道:「你去告訴他,叫他躲得遠遠的不要讓我看到,否則,別怪我再把他抓起來!」說著,邁開步子,走了開去。

「賢哥!」陳大興忽然來了勇氣,緊走了兩步,擋在了張賢的面前,卻沒有再叫他作旅長,而是當兄弟一樣地叫了一聲「哥」。

張賢愣愣地停在了那裡,按年歲來說,他並不比陳大興大,而陳大興這個人又十分老實,向來在他的面前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喊他的職務,從來也沒有象今天這樣,隨著熊三娃一樣來叫他。

看到張賢停了下來,陳大興便也壯起了膽來,思路清晰地問著:「賢哥,我知道你對尹劍還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會讓我去告訴他,叫他躲遠點,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派人把他抓來了。」

張賢愣了愣,被陳大興如此正說中了心裡,但他還是辯解著:「我只是看在他過去跟隨我多年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罷了!」

陳大興卻不為所動,接著道:「要是賢哥真是一個鐵面無私的人,對於從我們整編十一師的叛徒根本不應該心軟,最其馬你也會去向胡師長稟告一聲,尹劍怎麼來說,也是一個營長,在十一師里也是響噹噹的一個人物!可是你卻並沒有這樣做,這是為什麼?」

被陳大興如此一問,張賢頓時覺得自己理屈詞窮了,乾脆默不作聲。

陳大興沒有等待他的回答,又接著道:「賢哥,大家之所以這麼些年來都死心塌地地跟著你,就是因為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不象黃新遠那樣虛情假意!但是,你想過沒有?當初尹劍之所以在你的面前為黃新遠做掩示,不正因為他那個時候和你這個時候的心思一樣嗎?是義氣害了他,他和你撒謊也是有不得已的緣由!」

張賢忽然發現,這個陳大興平時說話不多,沒想到今天說起話來卻是如此得巧舌如簧,卻又條條是道。當下,他有一點語塞,卻又不甘心地道:「他不是去投共產黨了嗎?又回來見我做什麼?」

「大家都說他去投共產黨了,可是有誰見到了?」陳大興反問著他。

張賢怔了怔,當時這也是他的猜測,並沒有證據。「既然他沒有去投共產黨,那為什麼要從旅部里逃跑?」他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陳大興解釋著:「這個我也問過他了,他說,他也見過了那些特務的手段,如果真得把他交給了那些特務來調查,先不要說別的,就是一進去的毒刑拷打可能就受不了,到時候只怕沒有也要說有了!」

張賢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賢哥,你就去見一見他吧!」陳大興懇求著,同時道:「他說只要是見過了你之後,以後是死是活的,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張賢思忖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

陳大興在前引路,帶著張賢走進了信陽城南的浉河旅社,這個旅社緊挨著信陽的母親河浉河,但是位置卻比較偏僻,門口很是冷清。因為此時信陽正是綏靖分署的駐地,所以滿城的軍人很多,張賢與陳大興走進這個旅社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來到二樓的一間屋子的門口,陳大興走上前去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問著:「誰?」

「我!陳大興!」陳大興回答著。

門「吱」的一聲打開來,屋裡驀然出現了一個瘦弱而憔悴的人影,穿著一身灰布長衫,留著軍人才特有的平頭,方正的臉上架著一個大大的黑框眼鏡。不錯,這不是已經消失了許久的尹劍,還會是誰呢?

尹劍也看到了門外的陳大興以及他身後的張賢,不由得愣了一下,與張賢四目交織,他的眼睛經不住通紅而潮濕起來。

「我們進去說話!」陳大興提醒著尹劍。

尹劍這才如夢方醒,連忙將他們讓進屋來,並隨手關上了門。

張賢卻是一臉得鐵青,緊繃著臉,不拘言笑。

尹劍緊緊地看著張賢板起的臉,突然撩起了長衫,雙膝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同時淚水撲籟籟而下。

陳大興卻覺得有些尷尬,道:「我到外面去看看,你們兩個談!」說著,打開門走了出去,隨手又將門帶上了。

張賢望著淚流滿面的尹劍,一時之間只覺得這個心裡有如被打翻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他的眼睛也有些發熱,已然濕了起來。

「你這是幹什麼?」張賢還是緊繃著臉孔,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

「團長!我對不起你!」尹劍很是動情。

這一句話,已然令張賢的怒氣消了一半。

「男兒膝下有黃金,尹劍,你還是站起來說話吧,你我之間以後也不必要行如此大禮了,我怕折壽!」張賢不冷不熱地說著。

尹劍卻並不在意,依然固執地道:「團長,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有些話我覺得還是要講出來!」

「你要是有話說,就站起來說,我不喜歡別人跪著跟我講話!你要是還這樣跪著,那我就只好要走了!」張賢警告著他。

尹劍怔了怔,點了點頭,終於站了起來。

兩個人靠窗而坐,外面便是寒煙波渺的浉河,河中正有兩艘漁船悠閑在撒著網,不遠處的河上還有一座鐵路橋,一列火車呼叫著冒著白煙拖著長長的車廂隆隆而過,那聲音震耳欲聾,車輪的滾動同時帶著整個房子好象也跟著跳動了起來。

看著漸行漸遠南下的火車,張賢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當年打鬼子的時候。他轉回頭來,看了眼對面的尹劍,往椅子的後背上一靠,長出了一口氣,問道:「說吧,你今天想要跟我談些什麼?」

尹劍沉默了一下,再一次抬起頭來,那雙滿盈著淚光的眼睛已經黯淡了下來,他咬了咬嘴唇,聲音有些沙啞地道:「賢哥,背地裡大家都這麼叫你,請允許我也這樣地叫吧!」

張賢點了點頭,算是同意。的確,在他的部隊里,很多的人都比他的年齡要大,卻不知道為何,大家總喜歡跟著熊三娃一樣來叫他賢哥,他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好,反而拉近了大家彼此之間的關係。當然,在正式場合下,叫他作團長、主任、旅長這些職務代稱的還是大多數,因為在他們這個正規的革命軍里,是不允許大家象山大王那樣稱兄道弟的。

尹劍苦笑了一下,接著又道:「我這次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明,那一次張鳳集,我根本沒有背叛你,也沒有背叛我們三十二團的兄弟!」

張賢愣了一下,卻又有些不快地道:「你既然沒有做對不起兄弟們的事,為什麼當初要逃跑,為什麼不說明情況?為什麼不為自己洗涮清白?」

聽到張賢如此問起,尹劍顯得有些激動起來,接言著:「那天我向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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