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抗日風雲 第三五章 諜影(二)

從韓奇處出來,張賢便陰沉著臉,跳上車,一言不發,向自己的團部開去。這讓坐在旁邊的熊三娃很是不安,問著他:「哥,你這是怎麼了?那個特務怎麼你了?」

張賢沒有回答,依然想著自己的心事。

如果啞巴真是個日本特務,那麼,他算是倒了血霉,他這個作官長的一定也會受到牽連。先不說會被給予什麼處份,這個團長肯定是要被撤掉,自己也可能會被關起來調查,只怕以後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這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這種名譽上的損失,以及這種窩囊卻是他無法忍受的,這將成為他這一生中的污點。

「張賢,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你太沒有政治覺悟和立場了!」這是韓奇最後對他說的語重心長的話。也許韓奇說中了他的要害,確實,他只想做一個職業的軍人,並不想攪入政治的泥潭中,在這一點上,所以他能做到任人唯親,而缺少了警惕。他還是太年青了,這對他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教訓。

「三娃,你和啞巴是不是最要好?」張賢一邊開著車,一邊問著身邊的熊三娃。

「是呀!」熊三娃點著頭,告訴他:「我們兩個吃在一起,住也在一起,呵呵,用你們有學問的人說,那叫形什麼離的。」

「形影不離!」張賢提醒著他。

「對!」熊三娃連忙道。

「你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哇?他一直是那個樣子的呀?」熊三娃莫名其妙的道:「怎麼,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哦,沒有,我只是隨便問一下。」張賢這樣道,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兒子還是這個啞巴給救出來的。

「要說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倒是這幾天他總做惡夢!」熊三娃這樣地道。

「哦?」張賢馬上來了興趣,停下了車,忙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做惡夢呢?」

「我和他住在一個屋裡,昨天晚上我還聽他喊著什麼,把我吵醒了。」

「他喊些什麼?」張賢連忙問。

熊三娃卻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睡覺很死的,我被吵醒的時候,他已經是醒的了。不過我知道他肯定是作了惡夢,不然不會那麼叫的。」

張賢點了點頭,又問道:「你還記得他叫什麼嗎?」

「不記得了!」熊三娃道:「不過,我隱約聽到他好象是在說話一樣。」說著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再一次搖了搖頭,道:「呵呵,我怎麼瞎說,他是個啞巴,又不會說話的。可能是我也在作夢吧!」

張賢沒有再問下去,啞巴的疑點已經清晰了起來。他再一次開起了車,向自己的團部駛去。他已經接受了韓奇布置給他的任務,先是確認這個啞巴到底是不是日本特務,如果他真得是日本特務,那麼還不能打草驚蛇,韓奇要以這個啞巴為突破口,把常德城裡所有的日本特務揪出來。

※※※

回到團部的時候,啞巴已經提前回來了,他用手比劃著,告訴張賢,他已經把田秀秀母子送上了回辰州的船。

張賢裝做沒事人,和往常一樣的忙碌著,並沒有對啞巴表露出絲毫的懷疑。只是這外表冷靜之下,卻是心中激烈的鬥爭,這個啞巴怎麼也跟了他快半年了,就算沒有感情,也有了交情,何況他確實幫過自己不少的忙。

如何甄別出他是個特務呢?這實在是一個難題。張賢坐在自己辦公室里想了許久,一直沒有好的辦法,即要確認他的身份,還不能讓這個小子疑心,這真不是件簡單的事。直到天已經黑了下來,熊三娃替他把飯端到了辦公桌前,他才霍然開了竅。

十月的夜已經有一些涼了,張賢還如往常一樣地巡著營,其實此時以他團長的身份,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讓下面的營長、連長去做。並不是張賢不放心自己的手下,而是他覺得自己才應該全面的負起責任來,那一次被韓奇逮到了他四個手下夜出嫖妓,這對他來說真是一個極大的恥辱,他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門口的兩個衛兵一直筆挺地站著,而張賢也這樣站在他的對面,同樣筆挺條直。其中一個衛兵實在是挺不住了,塌下了腰來,苦著臉問著:「團長,你什麼時候回去睡呀?」

「你們什麼時候換崗?」張賢反問著他。

「要到晚上十二點了!」這個衛兵道。

「那我跟你們一起!」

另一個士兵也塌下了腰來,懇求道:「團長,你就饒了我們吧,我們下次不敢了還不行嗎!」

張賢笑了,也放鬆了下來,問道:「你們什麼不敢了?」

這個士兵道:「我知道,團長是因為我們上次晚上私自放常營長他們出去,可是我們是當兵的,哪管得了當官的呀!」

「錯!」張賢嚴肅地道:「既然你們是值勤的,那麼你們就有權利糾正任何犯錯的人,必須要做到令行禁止,這是軍營,我是團長,如果有誰違反了軍令,你們可以給我報告,我絕不會姑息的。」

「是!我們記下了!」這兩個衛兵齊聲回答著,心裡卻在盼著張賢早些離開。

張賢又對他們說了些話,也知道這兩個傢伙心裡在趕自己走,還是站了一會兒,這才離去。

夜已經深了,軍營里早就安靜了下來,張賢穿過漆黑的營區,向自己的住所走去,在經過熊三娃與啞巴的屋子時,他停住了腳步。

他悄悄地來到了這個屋前,這原是寺廟裡放雜貨的小屋,只是因為離張賢的住處最近,所以在裡面打了兩個地鋪,成了熊三娃與啞巴的雙人間。他站在門前聽了一會兒,裡面只傳出了熊三娃如雷的鼾聲,熊三娃說得確實沒錯,他睡起來太死了。張賢輕輕地推開了這間小屋的門,這個門其實也是一個擺設,只能用來擋擋風雨,連門栓也沒有。因為是在自己的軍營里,當兵的本來也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所以營房裡的門也很少被頂上。這扇門發出了吱扭的一聲輕響,借著微弱的月光,張賢看到兩個人頭頂著頭地睡在地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他走進屋裡,靜靜地看著這兩個已然睡熟的夥伴,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慨。他是團長,當然有床睡,而這些當兵的大部分只能在地上鋪些稻草,墊上一個褥子,就是自己的床。他的團還是條件好的,還有許多團的士兵連褥子也沒有。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為自己的士兵們改善了生活和待遇,最其馬,他的士兵還有鞋穿,而更多的部隊里,士兵只能穿草鞋。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心潮卻是在不斷地起伏。

熊三娃翻了一個身,那鼾聲小了許多,卻聽到他在嘴在不停地咀嚼著,一邊還說著:「嗯!好吃!」看來,他一定是做了什麼美夢,在夢裡吃什麼好東西呢。

啞巴本是側卧著,此時也翻了一個身,仰躺在那裡,手也壓在了自己的心口,他渾身忽然顫抖起來,手腳也亂動著,嘴裡猛地喊了一句話,人整個驚醒,驀然坐了起來,睜大了那雙黝黝的眼睛反射著光,就彷彿是晚上被驚醒的狼一樣盯視著張賢。

熊三娃也被這聲音驚醒了過來,坐起身,還是睡眼朦朧地問著:「啞巴,你又做惡夢了?」

啞巴沒有回答,愣愣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張賢。

「他是剛剛做了一個惡夢!」張賢這樣告訴他。

熊三娃驀然驚醒了過來,愣愣地看著張賢,不由得叫道:「咦,哥,你怎麼在這裡?」

張賢笑了一下,告訴他:「我剛剛巡營回來,來看看你們,呵呵,把你們吵醒了!」

「這麼晚你還沒有睡呀?」熊三娃問著。

「我這就睡去,好了,你們睡吧,我不打攪你們了,我走了!」他說著走到了門口,又回過頭,平靜地道:「對了,啞巴,睡覺的時候不要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樣容易作惡夢!」說著,把門帶上了。

張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的住所,這一刻,他的心澎湃了起來,韓奇沒有錯,錯的是自己。就在剛才,他分明聽到了啞巴喊出來的話,那——是一句日語!

※※※

張賢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著,腦中一直在想著這件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剛剛合了一下眼,打了一個盹,就被劇烈的敲門聲所驚醒,門外是這夜當值的營長常立強的喊聲:「團長,快起來,出事了!」

張賢連忙披著衣服起身,打開門來,只見常立強帶著兩個巡邏兵,一臉地慌張,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見到了張賢,常立強拉著他向營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著:「剛才我巡邏到營門口的時候,看到兩個衛兵靠在牆邊坐著,我以為他們是偷懶打盹,過去一看,這兩個人都死了,被人用刀劃破了咽喉!」

張賢快步跟著常立強來到了營門口,這兩個兵剛才還在和張賢說過話,轉眼間已經躺在了冰涼的地上,幾個巡邏兵站在他們的邊上,一臉的木然。

借著手電筒的光,張賢檢察了這兩個人的傷口,確實如常立強所說,都是被快刀割斷了喉嚨。只是奇怪得很,現場卻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迹,而這兩個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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