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抗日風雲 第七章 兄弟(二)

馬文龍也把他的隊伍拉過來一起打掃著戰場,又來到張賢的身邊,不由地佩服地道:「你很有指揮才能!」

「過獎了!」張賢客氣地回道,覺得這個新四軍的馬營長其實也並非一個土匪。在他所經歷的教育中,共產黨和他所領導的隊伍一直是以赤匪的形象存在著。他抬起頭,正看到白京生正帶著人在拆除那些小鋼炮,而邊上也圍了一些好奇的新四軍戰士,他轉頭又看了看邊上的馬文龍,想了想,忽然叫道:「白排長,把那炮一分為二,給馬營長五門!」

白京生愣了一下,有些不情願地道:「連長,這是我們搶來的呀!」

尹劍也在他的旁邊,這時卻不耐煩地道:「你怎麼這麼多話,連長讓你分你分就是了,連長自然有他的想法。」

「是!」白京生無奈地答應著。

馬文龍看著張賢與他部下的一問一答,笑了起來,對張賢道:「張老弟,我真要謝謝你了,不過,我還想請你好人做到底,幫我個忙。」

張賢看著他,問道:「什麼忙?」

馬文龍不好意思地道:「剛才看到你布置的炮陣真的很高明,想打哪就能打到哪,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想讓你教教我。」

「數學會嗎?」張賢問。

馬文龍點了點頭,道:「當然會!」

「知道拋物線嗎?」

「拋物線?」馬文龍愣了愣,有些莫名其妙。

張賢笑了笑,告訴他:「拋物線是數學上的一個術語,可以計算炮彈的起落,這裡有一套公式可以算出來的,就可以調整炮的角度,你就可以想打哪就打哪了!」

「這麼深奧呀!」馬文龍有些沮喪,看來他的數學並不好。

張賢有些得意,這個馬文龍看來也不過一個老粗,新四軍里果真是一群土匪出身的。

「算了算了,等以後你還是去跟我的教導員談這些東西吧!」馬文龍又道,同時又警告著他:「咱們可要行動快一點,小鬼子雖說逃走了,但說不准他們什麼時候會把救兵搬來的,真要到那時,咱們可就麻煩了。」

張賢也點著頭,帶領著手下的兵士們快速地忙碌著。

一個小個子的新四軍戰士從遠處跑了過來,到了馬文龍的身邊,用那還帶著童稚的聲音向他報告著:「營長,那些藥品我們帶不了這麼多怎麼辦?」

「把帶不了的全部扔河裡去!」馬文龍隨口道。

張賢卻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不由得順聲看去,卻見馬文龍的面前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娃娃兵,雖然臉上滿是黑泥,但那面容卻讓他過目難忘,他不由地激動起來,看著那個娃娃兵又跑開了,馬上問著馬文龍:「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

「張義!」馬文龍隨口道。

「張義!」張賢忽地高聲喊了出來,一把將自己的軍帽抓了下來。

張義驀然回過了身,他看到了張賢那張激動萬分的臉,整個人愣在了那裡。

馬文龍奇怪地看著這兩個人,一會兒看看張義,一會兒又看看張賢,忽然發現這兩個人長得竟然如此得相象,他馬上明白了什麼。

「大哥?」過了半晌,張義如夢方醒一般喃喃自語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呀!我是張賢!」張賢顫聲告訴他。

「大哥!」淚水在瞬間滾出了張義的眼眶,他飛撲到了張賢的懷裡,張賢緊緊的摟著他,淚水也同時滾落。

※※※

馬文龍覺得越來越喜歡這個國民黨的小連長了,他想要什麼,這個小連長就會給他什麼。當他想要得到那份久已惦記的軍火時,這個小連長就從自己的收穫中給他留下了一大部分;當他想要那幾門迫擊炮以加強自己隊伍的火力時,這個小連長就同意分給他一半;當他為獲得如此多的軍火正發愁不知道如何起運時,這個小連長就給他趕出來了七匹馬,足可以拉上他所有的東西。呵呵,這個小連長對他竟然是有求必應,與他所打過交道的國軍確實不一樣。可能是這個小連長對自己有所求,才會這般對自己客氣,但不管怎麼來說,這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傢伙。

而此時,這個小連長就跟在他的身邊,帶著他這一百多號的兄弟,跟著他向他的根據地而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這是不是引狼入室,不過想一想,對方也就這麼一百多號人,而且傷者佔了一半,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大家都是抗日的。如果把他留在敵占區,對於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隊伍來說,一旦被鬼子發現,其後果不可想像,一定是全軍覆沒。想到這一層,他安心了許多,也找到了一個回去後向教導員解釋的理由。

馬文龍的思想張賢哪裡看得出來,但張賢又何嘗不是懷著異樣的心情。雖說打從心裡看不起這幫赤匪出身的傢伙們,但如今自己是有求人家,又寄人籬下,不得不暫斂鋒芒,極力討好,先得過且過,待機會成熟之後,再想辦法回歸國軍。好在如今大家有一個共同的目標,雖說國共兩黨依然磨擦不斷,但在大的環境之下,大家最少在表面上還能過得去,不會有明顯的對抗。

張賢一直不明白,自己最小的弟弟怎麼會出現在新四軍的隊伍里,而且又這麼巧,讓他遇上了。兄弟能夠重逢,總算讓他了卻了一樁心事。

一路上,他都把自己的小弟帶在身邊,生怕他再一次丟失,父母已不在人世,作為長兄,他有義務承擔起這份照顧弟弟的職責。通過張義斷斷續續的敘述,他才知道了他這幾年來的經歷。

原來,在南京攻陷之後,張賢的父母為鬼子所害,而此時的張義不過十一歲的兒童,與長他兩歲的二哥張仁一起躲在難民營中熬過了那段悲慘的日子,二哥張仁也繼承了張賢同樣的冷靜與睿智,帶著這個小弟偷偷扒上了溯江而上的船,到了武漢。兩個人在武漢以乞討為生,可是不久,鬼子再一次打到了武漢。有過南京之痛的兄弟兩人又隨著難民西逃,然而卻被紛亂的人群衝散了。時值武漢會戰打得正酣,張義隨著難民往山中躲避,可是不幸得很,被一隊鬼子追了上來,也就是在這時,馬文龍的游擊隊出現了,是他打退了日本兵,救了這些難民。於是,張義決定跟住這個打鬼子的人,就這樣,他成了游擊隊的一員,也成了馬文龍的通訊員,一直到後來,又跟著馬文龍轉成了新四軍。

說來說去,原來這個馬文龍是弟弟的救命恩人,這讓張賢有些感激,同時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馬文龍來到張賢兄弟的身邊,向兩人的相認道著賀,同時張賢也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把自己的弟弟帶在身邊,讓他脫離新四軍。可是,還沒有等馬文龍說話,張義卻叫了起來:「大哥!我不當蔣匪兵,我只當新四軍!」

張賢愣愣地看著自己剛剛認回來的這個小弟,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馬文龍在邊上卻「撲哧」地一聲,笑了出來。

張賢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當初在軍校中,一個教官曾經給他們講過,這些共產黨最會蠱惑人心,經常打著革命的旗幟,來欺騙那些還分不清是非的熱血青年。看來,自己的小弟也被他們蠱惑了,只是此時不是一個說話的場所,也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哪天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定要好好的為這個小子洗洗頭,讓他清醒清醒。

※※※

張賢一行跟著新四軍走了一天,渡過了漢水,來到了一座山中,在一個叫做劉集的村子裡停下了。

「這就是你們的根據地?」張賢問著馬文龍。

「是!」馬文龍道,同時告訴他:「我們這裡是湖北的中心,呵呵,東到武漢也就兩百餘里,西到當陽也是兩百餘里。」

「這裡離鬼子最近的據點有多遠?」張賢不放心地問著。

「南邊的雁口駐有鬼子一個大隊,約有不到一千人,加上偽軍的一個旅,離這裡只有五十餘里。」

「這麼近呀!」張賢有些驚訝,在他覺得,這些新四軍肯定是躲在深山老林里,就算鬼子想打也打不到的地方,抽個空才會下一次山,就和山大王一樣,搶了就走,只會打游擊。

馬文龍以為他怕了,不慍不火地道:「你知道嗎?那個偽軍旅原來不過是一個團,也是你們國軍里的,襄陽會戰時被鬼子包圍了,呵呵,那個團長沒有你有骨氣,沒敢和鬼子打,率部投降了,被編到了那個汪偽的武漢行營主任揚揆一手下去了,到現在還升任了少將旅長。」

張賢皺起了眉頭來,有些不快地問道:「你說這些給我聽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馬文龍幽幽地道:「我只是說國軍只要投降,都會得到鬼子不錯的優待。呵呵,我在想,你要是沒遇上我,最終被鬼子吃了,會是什麼要的結果。」

張賢緊盯著他,恨不能拉著他出去打一架。馬文龍說這些話,完全是在嘲諷他的國民革命軍,同時也是對他的旁敲側擊。他好不容易使自己冷靜下來,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不是所有的國軍都願意當亡國奴,我要是怕吃掉,也就不會突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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