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抗日風雲 第五章 狙擊(二)

警衛營有一樣好處,那就是無論何時,也不會第一個去接觸戰鬥。不過,對於警衛營來說,倒是有可能最後結束戰鬥,而王元靈營長卻不希望這樣,因為如果真的要警衛營來結束戰鬥的話,那也就是意味著這個部隊已經全軍覆沒了。

開始的時候,聽著前方的乒乒乓乓的打著仗,張賢和這些新兵們一樣,都掂著腳從院子的牆頭向聲音出入張望。但是沒多久,這個期望馬上就變成了殘酷,第一批傷員下來時,這些新兵就再也沒有了那種想要去打仗的渴望。看著這些平時里曾與自己在一起的兄弟,此時不是變成了斷臂殘肢,就是變成了異域陌路人,大家都默默無語起來,為了這些鮮活的生命,也為了自己難測的前途,有人竟然忍不住哭了出來。悲憤也好,辛酸也好,恐懼也好,勇敢也好,真實也好,虛假也好,這些彷彿都不再是問題,其實擺在大家面前的不過是生與死,這就是戰爭。在這一刻,他們知道了生命的脆弱,同時也知道了生命的堅強。

「你怕嗎?」王元靈看著面無表情的張賢,這樣得問著他。他們剛剛從離前線不遠的戰地醫院裡出來,張賢和他是受師長方青的委託,來看一位受傷的營長。

張賢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你可是第一次上戰場!」

張賢點了點頭,告訴他:「我看到過比這裡更加恐怖的景象,所以再面對這些時,已經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了。」

王元靈沒有追問下去,他知道張賢所說的恐怖景象,從南京屠殺中走過,又從重慶隧道慘案中出來,在那裡他面對的是那麼多無助的孩子與婦女的屍體,那以多無辜的性命,真的,那應該比戰場上更加可怕,因為他讓人從心裡往外滴血。

又一個受傷的士兵被飛快地抬了過來,一個醫生在邊上大叫著:「別哭,別哭,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

張賢順聲看去,發現擔架上抬著的那個傷兵,竟然就是自己帶出來的,不由得快步趕了過去,可是也就是在這時,他聽到了那個醫生無奈的話語:「別抬了,他死了!」

那負擔架放在了地上,張賢看到了這張還未長成熟的臉,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他為什麼要哭呢?是痛嗎?或許是為了自己還未體會的人生?或許是為了他將永無相見的家人?還或許……,最終他堅持不住了!哦,兵啊,這就是可憐的兵啊!

「他被敵人的子彈擊穿了肺!」那個醫生告訴他,為這個年青的兵拉上被單,蓋住子他的臉,也蓋住了他的眼淚。

「他是怎麼被打中的?」王元靈問著抬他的士兵。

「他是被鬼子的狙擊手打中的,當時他只是想轉個身!那個鬼子太准了,已經打死了我們十多個兄弟!害得我們在壕溝里都頭都不敢抬一下。」這個士兵告訴他。

就在這時,張賢聽到了一個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狗娘養的,打得這麼准,險些要了老子的命!」

張賢與王元靈順聲看去,就見到了張慕禮正從戰地醫院裡起出來,他的上身赤裸著,左胸處纏滿了紗布。但是他還能自由地走路,沒有讓身邊的兵來攙扶。

「營長,你也受傷了?」張賢連忙走過去。

張慕禮也看到了張賢,眼睛不由得一亮。

「呵呵,老張,你也挂彩了!」王元靈也走了過來。

張慕禮苦笑了笑,道:「沒事,就差一點。」

「你傷到哪了?」張賢關切地問。

「離心只差一指!」張慕禮笑道:「不過我的命大,哎,只可惜了我的那塊懷錶,被那個狗日的鬼子打碎了,我只是受了點皮肉傷,取出了幾個碎彈片。」

「這些鬼子的槍法好准呀!」王元靈經不住嘆道。

「呵呵,對了老王,我想跟你商量一個事,好不好?」張慕禮忽然道。

「什麼事?」王元靈問。

「把你的槍王借我用一用,好不?」他說。

「你要借張賢?」王元靈愣住了。

「哦,是這樣的!」張慕禮向他做著解釋:「我們一營的陣地前面有一個碉堡,那個碉堡鎖住了我們的咽喉,如果不炸掉它,誰也過不去,後面堵著我們一個團。團長命令我去炸了它,可是我的人只要一出濠溝,就會被鬼子的狙擊手放冷槍,那個狙擊手就躲在碉堡邊上的一個高地上,槍法太准了,我們根本就繞不過去,從哪個方向去炸碉堡,都會暴露在他的槍下。他已經打死了我們好幾個兄弟。你看,我也就是站起身來用望遠鏡看了看,還沒有看清楚,就被他差點打死。」

「你是想讓張賢去幹掉那個狙擊手?」王元靈問。

張慕禮點著頭:「鬼子有狙擊手,我們有槍王,我想我們的槍王,一定可以把他們的狙擊手打掉。」

王元靈沉思著,不知道應不應該答應他。

「營長,你就讓我去吧!」張賢有些迫不及待。

「我只是怕師長會怪罪我。」王元靈老實地道:「你也知道的,如今張賢可是師長的貼身警衛。」

「師長不會怪的。」張賢道:「而且我只要一完成任務馬上就回來了。」

王元靈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你去吧,讓陳大興和熊三娃跟你去。」

「是!營長!」張賢向著王元靈敬了一個禮。

※※※

張慕禮帶著張賢三人回到三十二團團部時,正遇上副師長鬍從俊過來督戰,團長楊濤看著張賢,笑著問著張慕禮道:「這就是你請來的救兵?」

「是呀!」張慕禮道:「他是我們師的槍王,只要他把那個打黑槍的鬼子搞掉了,我就可以保證以最快的速度炸掉那個碉堡,攻下長坂坡。」

胡從俊走到張賢的面前,有些擔心地問道:「張副連長,你有把握嗎?」

「我可以試試!」張賢這樣的回答,他從來不會把話說得太滿。

胡從俊卻搖了搖頭,道:「如今這是在戰場上,不是讓你來試著玩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沒有試試一說的。」

「是!副師長,我一定行!」張賢挺直了腰身。

胡從俊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大家都說你是一個槍王,我也一直想見識見識。好,如果你今天把那個鬼子給我幹掉了,我就升你為連長!」

「多謝副師長!」

「你先別謝,這還要看你的本事。」胡從俊這樣告訴他。

※※※

從團部出來,張慕禮帶著張賢來到了他的營部中,又馬不停蹄地帶著他,躲在遠遠一處小山坡上,用望遠鏡察看這裡的地形。那個碉堡四周是一片開闊的平地,而邊上不遠處被張慕禮所說的高地,不過是一個小土堆,估計是當初鬼子建碉堡或挖壕溝的時候,挖出來的土堆成了,並不太高,但卻可以看到這片平地上發生的任何動靜。

「怎麼樣,有把握嗎?」張慕禮問著張賢。

張賢沒有答話,他舉著望遠鏡,在尋找著可以供他隱蔽狙擊的地方。

「看到沒有,我們的陣地離那個碉堡只有一百米,很近的。那個溝其實是鬼子挖的,被我們奪了過來,再爬上去一衝鋒,就被碉堡打了回來,死傷了不少人。可就是這一百米,我們就是過不去。現在大家就這麼僵持著,在溝里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打了黑槍。」張慕禮還在說著,也不知道張賢是聽還是沒聽。

張賢的目光盯在了那個土堆左前方一百米的三棵大柳樹處,那是一個很好的隱蔽之所,又是碉堡打不到的死角,只是靠著一條小河岸,部隊卻過不去。

「我準備到樹上去打鬼子!」張賢告訴張慕禮。

張慕禮接過望遠鏡,向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卻又有些疑問:「那樹上應該不錯,居高臨下,可以將高地上的鬼子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你怎麼過去呢?」

是啊,要過去,還是要通過那片平地,只要一露頭,就會被敵人發現而遭受狙擊。

張賢卻問著張慕禮:「營長,你為什麼不晚上天黑了再打呢?」

「晚上也打不了!」張慕禮道:「鬼子碉堡上的探照燈把前面照得雪亮,就像是白天一樣,誰敢過去呀!」

張賢一笑,道:「那我晚上過去。」

「這不行的!」張慕禮道:「你怎麼過得了那片平地?」

「我要是能過那片平地,我還用去狙殺鬼子的狙擊手嗎?我不早就把那個碉堡炸了!」張賢笑著道:「我說的是晚上我從河裡游過去,然後爬到樹上藏起來,等到天亮再狙殺鬼子的狙擊手,然後你們就可以放心地去炸他們的碉堡。」

「你晚上過去,還要從水裡游,再等到天亮,那可是要好幾鐘頭的呀!」張慕禮有些擔憂地道。

「這沒問題!」張賢不以為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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