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大宗師

孔府,鎏金的大門上代表著孔子家族的榮譽,只是現在還未崛起,再往後,孔子被封為至聖先師,孔子家族世襲衍聖公。 那時候孔子家族才真正輝煌。

而今,孔穎達身為孔子第三十二代孫,即將編成一本名為《五經正義》的書,這本書將自西漢以來儒家所有思想擇優錄取,是魏晉南北朝以來經義大成之作。不僅對唐朝,對後世也有重要意義。

房遺愛望著這大門一時間竟有些怯弱,他不知道自己進去之後會對歷史造成多大的改變,自隋唐以來民間思想尚以佛道儒三家並行,但自宋之後儒家便成一家之勢,一旦自己做錯什麼事,真是罪莫大焉。

孔府,後花園,涼亭。

房遺愛執弟子禮向三位先生行禮:「學生來晚了,還請各位先生恕罪。」

「不,不是你來晚了,而是我們三個老傢伙來早了。」

房遺愛微微一笑,手心裡略微出汗:「若是各位先生不介意,學生便講講自己的一些看法。」

孔穎達注意到房遺愛有些不自然,吹鬍子瞪眼道:「我們三個老傢伙有那麼可怕嗎?你這小子不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緊張個什麼。我們又吃不了你。」

「實在是學問之事,學生惶恐,不得不謹慎啊。」

三人頷,不管如何,房遺愛的這態度還是值得肯定的,房遺愛並沒有坐下,而是站了起來,背對三人,緩緩開口道:「儒家思想以仁義禮智信為其體系,亦是儒家思想之根本。」

孔穎達點頭道:「然也。」

這便真的有些坐而論道的意味了,一問一答,聖人與弟子莫過於此。

「小子不才,對於這仁之蘊意不敢苟同。」

「為何?」

「敢問先生何為仁?」

孔穎達稍稍思索便給出解釋:「仁者,仁義也,易也。」

孔穎達的意思是指在與另一個人相處時,能做到融洽和諧,做到關照,即為仁。凡事不能光想著自己,多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為別人考慮,做事為人為己,即為仁。

「那先生的意思就是說所謂仁者即為愛人也?」

虞世南久未開口:「正是如此!」

于志寧面色凝重:「只是我聽小友口氣,倒是對此似有不同看法?」

房遺愛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孔穎達額頭早已深深皺起:「何解?」

房遺愛不停地踱步,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要如何表達,也有可能是在抒自己焦躁的情緒。三人雖面色焦急,但卻沒有催促。

「孔聖倡導家國天下,儒家學子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人生追求,家者私也,國者公也,不知可否?」

三人點頭應是,雖然大唐現在大部分都是被世家大族所把持,世家子弟只以家族利益為第一要務,至於國家則放在後者,此種現象自魏晉南北朝九品中正制興起以來,已經成為常態,但不可否認房遺愛說的是大義!

三人雖然不知道房遺愛想說的仁與國有什麼關係,但是他們能夠控制自己的內心,去聽房遺愛繼續說下去!

「故學生認為仁者之道之國倒也有所區分,對本國百姓自然是貫徹亞聖的民本思想,孟聖提出君王為舟,百姓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思想深以為然,但對於外邦,仁之思想恕我不能認同。」

孔穎達猛地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重點馬上就要來了,很可能房遺愛提出的觀點與世人眼中皆是不同。

果不其然,房遺愛反問道:「不知先生怎樣認為我大唐國策?」

于志寧看了旁邊孔穎達凝重的神情,有些同情自己這個老夥計,那麼老了還要被一個學生嚇唬。便清清嗓子替自己這個老夥計答道:「我大唐自建國以來,對外邦向來施以王道,寬厚待之,並不以兵鋒強逼,故外邦紛紛來賀,臣服大唐。」

房遺愛沒有回應,確實于志寧說的沒有錯,大唐以仁待人,外邦仰望大唐天朝上國紛紛來賀。但這是因為大唐的強盛,房遺愛永遠不會忘記因為大宋的仁,幾十萬漢民共跳崖山,崖山之後之後再無漢人!仁嗎?忍吧!

三人見房遺愛不開口,外面雖然陽光燦爛,但卻感受到一絲涼意,因為他們能夠感受到眼前少年散出強烈的陰鬱。

忽然,房遺愛幽幽地聲音傳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朝代名叫大宋,該朝太祖自立國便留下一條祖訓,刑不及士大夫。自此大宋進入文道昌盛時代,這個時代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但在大宋外卻有兩大強國西夏和大金……幾十萬忠心於大宋的漢人百姓在崖山,在那裡,宮女,太監,農夫,老弱病殘,誓死不降!共跳崖山!」

房遺愛的故事已經講完,但四人的情緒顯然都沒有那麼好,不知何時,三位老先生的眼角都是留下了兩行清淚,這是一個怎樣的時代啊?文道何其昌盛,皇帝仁愛,儒學流傳世間每一處角落,司馬光,王安石等等,他們一篇篇詩詞文章,他們的才華足以流傳千古!

但是他們又是那麼不幸,他們生在大宋,生在一個仁義到骨子裡的大宋,生到一個仁義到已經喪失血氣,骨氣的時代!

三人瞬間明白了房遺愛的意思,他國之仁,仁者殺人也!

孔穎達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就是你想告訴我們的道理嗎?」

房遺愛哂然一笑:「如果以前各位先生問我的志向是什麼,我會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但此刻,我只想說願提三尺青鋒劍,殺外邦億萬萬,為我大唐殺出來一個萬世基業!」

涼亭很靜,沒有風,沒有聲音。

許久,孔穎達笑了,笑的很是開懷:「兩位老友,這房俊所說的仁你們怎麼看?」

于志寧面帶苦笑:「本以為這小子只是一知半解,但能說出那四句話,又豈是一個大才所能形容的。他說的仁讓我這個老頭子也很是熱血澎湃,恨不得上陣殺敵為大唐博一個朗朗乾坤呢。」

虞世南接過話題道:「我看此子絕對是宗師一流,學問已經自成一派,而且已經悟了。」

孔穎達卻笑的像一個老狐狸:「你們沒有現最重要的事情,此子為了讓我們相信他的仁,竟能生生地編出一個沒有的朝代,數百年歲月,朝堂之事,無數士子風流,皆在其一言之間。這大宋老夫閱遍史籍也未聽說過這個朝代,意思就是說此子生生編出來一段歷史,還說的如此逼真,老夫服了!」

虞世南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大叫道:「我們被這個小子糊弄了,他說了一個仁,其他的什麼知行合一全沒說!」

孔穎達和于志寧也一陣懊惱,當然以後的日子裡孔老頭幾人總是沒事喜歡找房遺愛談談人生,談談理想,順便問一下什麼叫做心學啊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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