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潛龍在淵 崢嶸偶露 第65章 榮軍院里的中國人

巴黎榮軍院又名「巴黎殘老軍人院」。它是法蘭西「太陽王」路易十四時期的建築,位於波光粼粼的塞納河南岸,有一座高大的圓屋頂,外觀極為豪華。這裡顧名思義,是用來收容安置法國軍隊的傷殘軍人,同時也是法國皇帝拿破崙·波拿巴的陵墓所在地。

在出席了盧浮宮內所舉行的一場極為豪華,但又非常無趣的宴會後的第三天,朱濟世一大早就帶著伊莎貝爾和白斯文來巴黎榮軍院參觀了——這不是法國官方安排的活動,實際上法國官方對於朱濟世的來訪表現出了忽冷忽熱的態度。9月19日的宴會規格極高,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和首相蘇爾特元帥都露了面,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給足了朱濟世面子。但是隨後法國人就把朱濟世涼在盧浮宮的客房裡面無人問津了,原本同法國外交大臣基佐的會面也被推遲。

於是,朱濟世乾脆就和白斯文、伊莎貝爾一同在巴黎旅遊了,威爾·海明則去法國陸軍部推銷炸彈了。至於瑪麗亞·克萊門蒂娜則回家去和她老爹見面。

不過這個時代的巴黎市容,說實在的很那個臭倫敦差不多,概括一下就是「臟、亂、差」,比起後世朱濟世來巴黎旅遊的時候差遠了。一百多年後巴黎城內隨處可見的筆直的林蔭大道,還有眾多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廣場、公園、住宅區、醫院、圖書館、學校,以及公共噴泉和街心雕塑都不見蹤影。倒是多了一些彎彎曲曲的古老街道,道路狹窄,連馬車都很難通過,而且臭氣熏天,空氣中瀰漫著垃圾、污水和糞便的味道,看來此時的巴黎和倫敦一樣,都是沒有城市排水系統的。

但是說起市容環境,巴黎多少還比倫敦強那麼一點,至少這裡不是霧都。巴黎沒有多少工廠,法國的工業本就不如英國發達,而且法國的紡織工業中心也不在巴黎而是在里昂。基本上,現在的巴黎只是一座金融中心和消費型都市,銀行、當鋪、商行鱗次櫛比,還有許多酒館、咖啡館、妓院什麼的。

順便提一下,朱濟世在巴黎大街上閑逛的時候,還遇到一件極尷尬的事情,好像巴黎所有的妓女都認識他!還親切的稱呼他為「安全套先生」。原來經過一段時間的推廣,傑森——科斯佩爾橡膠製品公司推出的「傑森式安全套」已經成了妓女和風流貴婦身邊的必備品!特別是「傑森式安全套」被歐洲各國醫學界發現具有防治性病傳播的功效之後,便一下子歐洲妓女們的最愛。

而科斯佩爾·威廉那個奸商不僅用朱濟世的英文名給安全套命名,還把他的頭像印在了安全套的外包裝上面當成商標(其實用老闆的頭像當商標的做法在當時的歐洲商業界是極為平常的)。後來這件事情還被白斯文添鹽加醋地寫進了他的《歐遊趣聞錄》,讓滿大清的知識分子都知道朱大神醫是貪花好色之輩……

遇到這種尷尬事情,朱濟世當然沒有再逛大街的心情,於是就在威爾·海明的建議下到巴黎榮軍院來參觀拿破崙的陵墓了。這個拿破崙大概是朱濟世最熟悉的法國佬了,既然來了巴黎,當然要去他老人家墓前獻個花什麼的。

朱濟世一到,榮軍院的院長——一個樣貌威嚴的上了年紀的法國將軍就迎上來,身邊還跟著不少缺胳膊少腿或打著繃帶的傷兵。眼下的法國正在北非侵略阿爾及利亞,而且戰爭打得不大順利,阿爾及利亞民族英雄阿卜杜·卡迪爾很難對付,他的軍隊很少同法軍正面交鋒,而是採取游擊、埋伏、偷襲等靈活多變的戰術和法軍周迅,殘酷的戰爭已經打了好多年,勝利的日子看起來還是遙遙無期,但是從1843年開始,從非洲運回來的傷員卻越來越多,整個榮軍院都快擠滿了。

這倒不是因為法軍前敵總司令比若元帥不會打仗,而是朱濟世的功勞——因為之前法軍的軍醫也都是些殺人醫生,不知道手術消毒,也不會輸血治療,更沒有抗菌葯、止痛藥可用。前線的大部分傷員都被他們謀殺了!而從1843年第二季度開始,由於法國陸軍軍醫首先採用了朱濟世提出的方法進行手術,所以傷員的存活率大大提高,巴黎榮軍院這裡自然就人滿為患了。

「傑森醫生,謝謝您。」

「謝謝您,要不然我一定活不下來。」

「願上帝保佑您……」

「太謝謝您了……」

那個法國老將軍還沒有說話,那些傷兵們就紛紛向朱濟世鞠躬致謝,雖然他們說的都是法語,但看他們的表情,朱濟世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先生們……」朱濟世也微笑著沖這些罪有應得的帝國主義侵略者點頭還禮,忽然卻聽見有人好像用中文再說話,說什麼沒聽清楚,不過肯定是在說中文。

他游目四顧,看到一名皮膚黝黑,身材矮壯,臉上鬍子拉碴的東方人正瞪著對豹眼在看自己,一張大嘴還半張著,啊啊啊的說不出話來。不過這人身上卻穿著件洗得發白的法軍軍服,朱濟世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那法國將軍用生硬的英語道:「朱爵士,這個叫漢斯,是印度人,在外籍軍團服役,曾經是個非常優秀的輕步兵,不過在北非把腿弄瘸了。」

說著就沖「漢斯」招招手,「漢斯過來見見朱爵士,如果沒有他發明的手術消毒法,你的小腿就保不住了。」

那漢子拄著拐棍一瘸一拐走到朱濟世跟前,深深一鞠躬,開口就是很難聽懂的廣西腔官話,好像在吼叫似的。「在下桂林韓四,見過爵爺。」

這漢子哪裡是什麼印度人「漢斯」(這名兒也不像印度阿三,倒像是個德國佬),分明就是堂堂中華的子民嘛!

那法國將軍苦笑道:「爵士,這印度人又說印度話了,也不知道說什麼?」

朱濟世對這個名叫「韓四」的中國人卻來了興趣,這傢伙黑不溜秋的,瞧著蠻忠厚的,至少比白斯文那伙強不少,還在法國外籍軍團打過仗看來有幾分悍勇,如果能收在身邊當個保鏢倒是不錯。

朱濟世把法國將軍拉到一旁,小聲道:「這位漢斯還在法國外籍軍團服役?」

那將軍搖了搖頭,道:「腿都折了還這麼當步兵?不過在這裡養傷,等養好以後再給點遣散費送他回印度吧。」

「他是怎麼加入外籍軍團的?」朱濟世感興趣地問。

那將軍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某個從印度殖民地回來的法國軍官把他送去外籍軍團的,這些年外籍軍團一直在阿爾及利亞作戰,傷亡很大,所以很容易加入的。」

朱濟世點點頭,又笑道:「能不能讓他跟著我做個保鏢呢?我看他的樣子倒是挺可靠的。」

「保鏢?」那將軍回頭看了看韓四,用法語問了幾句,然後就又對朱濟世道:「爵士,這個印度人說非常榮幸能為您服務。」

朱濟世點點頭,對身邊的伊莎貝爾道:「伊莎貝爾,你帶韓四去我們的馬車上等候。」

「好的。」伊莎貝爾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朱濟世安置好韓四,又笑著對那將軍說道:「將軍,現在能帶我去為拿破崙皇帝獻花嗎?我可是久仰這位偉大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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