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節

王有空歡喜了一常到了期限,將「新任鹽茶道玉銘」的那張借據,註銷作廢,退了回去。玉銘倒算是個厚道的人,想想麻煩了人家一場,過意不去,預備送幾百銀子,聊表謝意。但恩豐勸他不可如此,說這麼做法,讓李蓮英知道了,會不高興。

「那就只好對不起他們了。」玉銘問道:「好兄弟,如今該看高老道這面了!你倒去問問看,到底什麼時候能見上諭?」

「不用問。你出銀票就是,不出三天,准有上諭!」

於是玉銘開出十二萬兩銀子的銀票,十萬是正項,兩萬是高峒元的好處。恩豐將這兩筆款子,存在一家相熟的銀號中,取來兩張打了水印的票子,上面是「四川鹽茶道玉銘」寄存銀若干兩的字樣,隨即轉到了高峒元手裡。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皇帝照例進儲秀宮問安,慈禧太后閑閑問道:「四川鹽茶道放了誰啊?」

「還沒有放。」皇帝答說:「兒子遵慈諭,先讓川督劉秉璋派人署理。」

「噢,」慈禧太后又問,「上次你跟我提的,打算放誰來著?」

「打算放玉銘。」

「好吧!就放玉銘好了。」

皇帝喜出望外。當天召見軍機,便交代了下去。軍機大臣相顧愕然,竟不知這玉銘是何許人?但這兩年的「陞官圖」中盡出怪點子,不必問也不能問,唯有遵旨辦理。當天便咨行內閣,明發上諭。

消息傳到景仁宮,王有既驚且喜,而又異常不安,託詞告假出宮,趕到內務府去找全庚。相見之下,十分奇怪,全庚的臉色難看極了,又象死了父母,又象生了一場大玻見了王有,只是扭著頭微微冷笑,然後站起身來走了。

王有會意,悄悄跟了出去,往南一直走到庋藏曆代帝後圖像的南熏殿後面,四顧無人,只有老樹昏鴉。全庚站住了腳,向「呱呱」亂叫的老鴉吐了口唾沫罵道:「他媽的,活見鬼!」

王有已經忍了好半天了,此時見他是如此惡劣的態度,萬脈僨張,無可再忍,出手便是一掌,揍在全庚臉上,跳腳大罵:「姓全的,你什麼意思?誰挖了你的祖墳,還是怎麼著?」

這一掌,打得全庚自知理屈,捂著臉,連連冷笑:「哼!哼!你跟我逞凶,算什麼好漢?是好的,找姓李的去拚命,我才服了你!」

「姓李的」三字入耳,將王有的怒火壓了下去,「你說誰?」

他問。

「誰?還有誰,你惹不起的那一個。白花花十二萬現銀子,叫人捧了去了。哼,」全庚跺一跺腳,帶著淚聲發恨,「一個子兒沒有撈到,還叫人耍了!我死了都不閉眼。」

「耍了,你說是誰耍了你?我嗎?」

「王老有!」全庚睜大了眼睛問:「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著玩兒?」

「我不明白你的話!來,來,你說給我聽聽。」

等一說經過,王有的氣惱,較之全庚便有過之無不及了。他臉色白得象一張紙,雙唇翕動,渾身哆嗦,好半天才能說出話來。

「明明就是這個主兒,我們這面說了,不行,他說了就行!可又不早說,要等我們這面替他開路,那不明擺著是欺負人嗎?」

「就是這個,能把人肺都氣炸!王老有,這口氣非出不可!」

王有不響,緊閉著嘴想了好半天,才突如其來地說:「我聽你的!」

這一下又讓全庚愣住了:「慢慢兒想,總有辦法!」他靈機一動,脫口說道:「對!

『倒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就是這麼辦!」

「怎麼辦?」

「王老有,我先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可別動氣,咱們這是談正經,可不敢瞧不起你們主子。招呼打在前頭,話我可說得不大客氣了,你們主子『成事不足』,『敗事』總『有餘』吧?」

話果然不中聽,但此非爭辯之時,王有隻答一句:「你說你的!」

「我只有一句話,讓你們主子怎麼把原先的話收回來,要說玉銘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更別說三品道員啦!」

「這,」王有大為搖頭:「怕難!」

「你試試!都說你們主子厲害,也許她有一套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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