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400章 將行

東長安門外,鳴螺陣陣。

雍正皇帝率文武百官,為西征將士送行。

大將軍傅爾丹為首的出行將領,皆佩弓矢跪辭,場面分外肅穆庄寧。

雍正從御駕上下來,走到傅爾丹跟前,將頸上的朝珠摘下,親自給傅爾丹戴上。

傅爾丹激動地難以自已,哽咽著叩謝皇恩。

圍觀的王公大臣,望向傅爾丹,少不得羨慕嫉妒。

能熬到御前的臣子,多是康熙朝就出仕的官員,可像傅爾丹這樣,得兩代帝王信賴器重,卻寥寥無幾。

只有曹顒,面色平和地站在隊列中,目光卻望向傅爾丹身後跪著的一人。

這次朝廷出兵,完顏永慶以三品參將的身份隨同大將軍出征。

永慶比曹顒還年長數年,已是不惑之年,對於武官來說,若是不能再進一步,過幾年就要致仕。對於他來說,這回西征是最後的機會。

加上主將是他姻親長輩,多少還能照拂他,不會出現被排擠搶功之類的事。

旁人不知曉,曹顒卻是知道,這只是序幕,西邊要亂上數年。

鼎鼎大名的軍機處,也差不多就要成立。

永慶身後再兩行,跪著的是鄭虎,他領的是正四品都司。

他本無意仕途,因妹子早年受了委屈才捐官出仕。

這次開口央求曹顒,擠上西征名單,想要建立功勛,光宗耀祖,給子孫留爵位。

他跟隨曹顒多年,早年也是為曹家效力過的,既是有這個心,曹顒自然成全他。

出征的將領,除了傅爾丹這個受皇上器重的老臣外,多是像永慶這樣冷清多年的,或是鄭虎這樣在軍中沒甚根基的,各大王府得意門人反而鮮少在列。

宗室諸王心裡明白,龍椅上那位看似溫和,心裡對宗室始終防備。

雖說心有不甘,可也沒有人傻乎乎地出頭,只是望向怡親王時,眼中藏了不少幸災樂禍。

再得皇上重用又如何,怡親王府門下的武官,都被摒棄在西征隊伍中。

尤其是那個王全泰,早先有風聲出來,說是要為傅爾丹副手的,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怡親王渾然不覺,只是熟悉的人都不難發覺,原本就清瘦的身形越發佝僂的厲害。花白的髮辮,似乎越發稀少單薄……

儀式完畢,皇上鑾駕回宮,文武大臣中,禮部與兵部官員,則要前往德勝門,繼續另外一場送別儀式,其他官員則回六部衙署……

經過數年經營,戶部早已不是康熙末年那個千瘡百孔的戶部,在銀庫豐盈的前提下,難事也就變成了易事。

即便去年是大災之年,也沒有使得戶部傷筋動骨。

曹顒用兩個時辰的功夫處理好公文,其他的時間,則是動筆,草擬一篇文章,這篇的主題是「閉關鎖國」的危害。

雖說決心隱退,可總要為後代子孫中華盡份心力,曹顒便想要用個「十二策」、「十三策」之類的東西,來留下點種子。

潛移默化,只為能為世人多些眼界,不為外敵所欺辱。

這件事,他是瞞著世人做的。即便親近如蔣堅,也不知曉此事。

寫滿一張,曹顒都自己收好。

兩個月來,已經寫完四篇,《閉關鎖國之危害》、《洋人野心考》、《何以致夷論》、《世界殖民潮》。

其中,不乏有爭議之處。

要知道,歷朝歷代都有「文字獄」,滿清更勝一籌,曹顒即便有心澤披萬民,也不會讓子孫承擔這份風險。

即便筆墨無意落到旁人跟前,曹顒也不怕,因為他用了拼音。

有的時候,他也不由好笑,原來「天書」就是這樣弄成的……

落衙回家,曹顒就感到妻子心情大好。

明日,天慧出閣滿月,就要回來住對月。

「老爺衙門裡可安排好了……」初瑜一邊給服侍曹顒換下官服,一邊問道。

曹顒點點頭,道:「安排妥了,我午後再過去。給親家的禮,可預備下了?」

初瑜笑道:「早預備得了……」

曹顒想起永慶,道:「永慶那邊兒媳婦娶的急,閨女剛過門就操辦小姑婚嫁大事,怕是也累了,明兒回家歇一日,後兒就去海淀園子吧……」

初瑜聞言,不由遲疑:「老爺,過幾日,小七就要參加院試……」

曹顒道:「順天學政駐地在通州,到時候老四會帶著長生他們叔侄幾個去通州。我們留不留在城裡,倒也無所謂……」

初瑜聽了,這才安下心來……

次日,曹顒用了早飯,便前往大學士府。

「爹接娘送」,也是昭顯娘家對女兒的看重。

徐元夢年初以「年齒已高、精力不濟」為名,遞了祈老摺子,雍正留中不發,只是免了其小朝。

另外,還加派了幾個翰林官為徐元夢屬官。

如今,他這個《明史》總裁併不用日日去衙署,日子過的倒是自在。

聽說曹顒來了,老爺子親自帶著舒赫德出迎。

換做以往還罷,有同朝為官的緣故,外加曹顒的身份比老爺子顯貴;如今做了姻親,曹顒就要矮一輩,如此就有些「受寵若驚」,忙疾行兩步上前道:「老爺子怎麼出來了?」

徐元夢笑道:「貴客盈門,不過這兩步路,老朽還走的穩……」

昨日文武百官隨皇上送西征將領,兩人都在隊伍之中。

只是站的隊列不同,加上場合肅穆,兩人不過頷首打個招呼,沒得說上話。

寒暄著,曹顒被迎入客廳。

看著侍立在旁的舒赫德,身形挺拔,眉目清俊,說話行事亦算是穩重,可謂是才貌具佳,曹顒心中的挑剔少了幾分。

舒赫德硬著頭皮,親自給自己的泰山老丈人奉了茶。

他心裡也驚詫,為何岳父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挑剔。

早在兩家沒定親前,岳父看自己時,儘管也帶了挑剔,卻是喜歡與肯定居多。

隨著婚期臨近,這目光就越來越嚴厲。

他實在是受不住,開口問了大舅子,引得天佑一陣大笑。

不過,他也知曉了,看姑爺不順眼,不是自己獨一份遭遇。

自己的大舅哥,同自己同命相連,在簡王爺面前的待遇大同小異。

只是簡親王的脾氣直爽,向來心裡有什麼說什麼。大舅子成親才多久,就已經被逼著許下數條「城下之約」。

自己這岳父大人雖一句話沒說,可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大學士府設了午宴,除了徐元夢祖孫外,舒赫德的兩個叔叔也從衙門趕回來陪客。

用了午飯,太夫人又預備大包小包,帶了兩個媳婦將孫媳送出二門……

曹顒將天慧送回府,便去了衙門。

曹府這邊的女眷相聚,自然又一番熱鬧。

待到香親得差不多,李氏便打發初瑜母女下去,不過是留出空來,讓她們母女說體己話。

真兒這邊,則要有家務要理,也回去打理不提。

長孫媳進門,長孫女出閣,天寶還小,恒生是已經定好的,李氏當操心的就剩下長生。

如今只等著今秋秀女大挑後,再做打算。

說起來,並非是曹家有心攀附宗室,只是除了宗室女之外,想要說個合心的媳婦也不容易。

家世相當,品貌拿得出手的,多是宮中留牌子。

被撂了牌子的,多多少少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

想要說上個合心的小兒媳婦,說不得真要舍下臉來,往宮裡走一遭。

明明當安心養老,可為何總覺得兒子、媳婦這兩月有些不對勁。

李氏手中捻著佛珠,不由有些愣神。

好像是從孫媳婦進門,就有些不對勁。

媳婦莫名精神不好,早早地交出家務,除了在天慧婚事上還問上兩句,其他諸事不理……兒子那邊,雖隔三差五過來陪自己用飯,可每次都趕在自己吃齋的日子。

她使人問過廚房,九如院現下每頓都有半數菜品是全素。

想到兒子手腕上常把玩的佛珠,李氏的心裡不由一顫。

她實在有些坐不住,起身出了屋子。

丫鬟們忙跟上來,李氏也不說話,徑直往前。

大丫鬟綉鶖得了消息,追上來,見李氏神色,也不敢多問,只是拿了傘,遮住午後烈陽。

眾人都詫異不已,明明是大姑奶奶回來的好日子,方才福源堂上房還說說笑笑,這會兒老太太怎麼就像似惱了?

走到九如院跟前,李氏卻停下腳步。

她方才驚怒之下,有些難以自已,才急匆匆過來。

到了九如院門口,她曉得自己魯莽。

不管事實如何,自己諸事不明,鬧了出來,只會闔家動蕩,讓孩子們跟著不安。

她嘆了一口氣,又轉身回了福源堂。

初瑜並不在九如院,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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