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208章 世事難料

見曹顒沒有準話,蘇德心裡已經開始問候曹家的祖宗八代。

想著數次到京城的見聞,他明白過來,只靠自己空口白牙求人怕是不成。

畢竟論起來,曹顒是有恩於汗王府,並不是汗王府有恩曹家,沒有因為對方是恩人,就平白使喚的道理。

只是漢人真是虛偽,想要好處明說就是,還要裝作謙謙君子。

他心裡生出鄙薄來,面上卻越發恭敬,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禮單,起身道:「瞧下官一時著急,差點耽擱了正事。聽聞過幾日便是貴府太夫人壽辰,下官代世子預備了壽禮,還請曹大人不要嫌棄禮輕。」

這一句話,就將給曹府的孝敬說成了壽禮,將他上門來央求,說成了是拜壽。

轉得有些生硬,卻也是使得曹顒不好回絕。

曹顒似笑非笑地看了蘇德一樣,倒是真有些佩服他。

「世子有心了,蘇大人亦辛苦,曹某替家母謝世子的壽禮。」曹顒使人接了禮單,對蘇德道。

蘇德見曹顒面帶笑意,已以為自己搔到他的癢處,心裡懊悔萬分。早知如此,就該痛快來送禮,說不定事情已經有了眉目。

他不由胡思亂想,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去趟果郡王府。

在京數日,他已經打聽清楚,如今掌管理藩院的這位王爺,雖是郡王,可甚得皇帝倚重,去年開始食親王俸祿,怕是用不了兩年就要晉親王。

只是往曹府送一次禮,都要數千兩耗費,要是往王府送禮,這個尺度掌握不好的話,說不定不能成事,反而會適得其反。另外,也缺引見之人。

「現下王公大臣都忙著萬壽節之事,顧不上蘇大人這邊也是有的。蘇大人稍安勿躁,等萬壽節後,說不定就有消息。」曹顒端起茶盞,淡淡地說道。

到底是給出了盼頭,蘇德立時滿臉歡喜,甚是感激地謝過,方告辭離去。

出了曹府,他的笑容消失不見,面上露出一絲凝重。

世子本是讓他避過曹家在京城候襲爵旨意,自己如今這般行事卻是違了世子心意,可是又有什麼辦法……

……

曹顒拿著禮單,回了梧桐苑。

蘇德的禮單上寫得很簡單,尺高金佛兩尊,金玉如意各一柄,銀壺銀餐具四套。

「咦?」初瑜看了禮單,佛像如意那裡還不覺得什麼,看到銀壺銀餐具,不禁道:「這麼多銀器?若是真同恒生帶回來那樣好,府里倒是可以少打些銀器。」

恒生帶回來的東西中,也有四套銀器。

恒生對這些都不上心,全部都入了庫房,將冊子奉與初瑜。

初瑜想著這些都是恒生生父所賜下的,便仔細替他收好。

現下看到禮單上多出四套銀器來,她卻是不由有些心動。

京城王公府邸,金銀器都是常見的,看平素里真拿這個使喚的人家有限,多是招待貴客,或是祭祀時用。

新娘子出閣時,嫁妝里卻是多要帶金銀器的。

不止是送妝時體面,也為了往後在婆家日子過得不湊手時,化了用也便宜。

曹家嫁姑娘,又是嫁到宗室,倒不擔心日子難過,只是這銀器也是不可或缺。

真沒想到,蒙古那邊的銀匠,竟比京里的銀匠手藝還精緻。

蘇德的禮單是先送到曹顒手上的,等他離開曹府沒多久,「壽禮」也使人送到曹府。

按照慣例,曹顒與初瑜先將壽禮送到蘭院,讓婆婆過目。

旁的李氏沒有在意,那兩尊佛像卻是使人抬到眼前,多看了幾眼。

這佛像同府里的佛像迥異,並不像常見的釋迦摩尼或者觀音、文殊菩薩之流。

一個是薄衣露體的女菩薩,扭著腰胯,站在單層蓮台上;一個則是牛頭人身的怪物,踩踏在水牛中,手中揮動著白骨。

李氏「嘖嘖」兩聲,指著那女菩薩,問曹顒道:「這是觀音菩薩化身?看著有些像是綠度母,顏色兒卻不對。」

世說觀音有千手千眼,萬千化身,世面上出現的女佛像,多被冠上觀音之名。

曹顒點點頭,道:「雖不是綠色,卻呈少女之態,一頭二臂,雙手又持著蓮花與結節,正是綠度母。」

李氏聞言,神容一肅,對著佛像拜了拜,又看向另外一尊。

這一回,她卻是認不出。

曹顒曾在避暑山莊那邊的喇嘛廟裡見過,便道:「這是藏傳佛教里的護法神降閻魔尊,若是在寺里,身後還會立一尊明妃像,手裡捧著盛了鮮血的碗。」

「怨不得覺得眼生,原來是黃教的法相。」李氏說覺得這佛像看著凶,卻也不敢懈怠,還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到底是看不慣,她便吩咐初瑜將佛像收了。剩下的兩柄如意,她仔細看了看,讓初瑜將金的收好,留下玉的道:「正想要尋一柄如意給四姐添妝,這個正好。」

至於銀器,李氏沒有留。

她這邊有幾套內造的銀器,都是壓箱底,鮮少用的。

「四妹妹一套,妞妞一套,剩下兩套先留著。」初瑜看著那些銀器,心裡盤算著,甚是滿意。

雖說禮單上只寫了銀壺銀碗筷四套,可實際上每套銀器都有上百件,用來添妝再體面不過……

……

次日,因四姐下定之事,曹顒沒有去衙門,直接同妻子帶了幾分孩子,去了東府。

曹項也從衙門裡告了假,準備齊當,就等裕親王府來人。

廣祿生母、嫡母都不在世,說起至親長輩,只有兄嫂二人,就是現在的裕親王與福晉,年歲也不過是二十五、六這樣。

下定之事,本當這兩人操辦,可這兩人身份顯貴,未必親至,多半是請宗親出面。

初瑜去內宅陪兆佳氏了,妞妞與天慧則去了四姐處。

天佑、恒生則隨同父親與叔叔等在前面,若是裕親王府使來下定的身份高,則會由曹顒、曹項兄弟招待;若是來的身份不足,則需要他們小哥倆帶著管事迎送。

裕憲親王福全是裕親王府這一支的始王,膝下有六子,只有三子與五子活到成年。

五子就是廣祿之父,壽元亦不長,活到二十三,便病故。留下三子,兩子長大成人,就是遺腹子廣祿與其二哥廣靈。

三子是已革裕親王保泰,今年四十多歲,膝下就已經有了二十來個阿哥,十多個格格,在宗室中子孫最盛。

保泰即被奪爵,這一支遭皇上厭棄,廣靈當不會那麼不知趣,請他們出面來料理弟弟的親事。

剩下的,就不好說了,所以曹顒與曹項也猜不出到底會是誰來。

既是宮裡拴婚,這下定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不想,從辰初(早上七點)等到巳正(上午十點),還不見裕親王府來人。

曹顒不由皺眉,曹項也帶了幾分不安。

原本兩家商定好的時間,就是今天上午。

現下眼看就要到中午,還不見王府人的影子。

「大哥,要不使人過去打聽打聽?」曹項忍不住問道。

曹顒擺擺手,道:「再等等看,廣祿不像個不懂事的,即便真有事耽擱,也會打發個人過來……」

話音未落,便見管家進來稟道:「大老爺,四老爺,裕親王府三阿哥來了。」

這「三阿哥」說的就是廣祿,他現下還沒有封爵,又沒同四姐成禮,既不能稱爵,也不能稱姑爺,眾人便按排行稱呼。

曹顒與曹項對視一眼,心裡都覺得納罕。

難道是廣祿兄嫂對這門親事不滿,否則怎麼會讓廣祿自己來下定?

兄弟兩個起身,親自迎了出去。

曹府門外,只站著一人,就是廣祿。穿得是簇新的衣裳,可額頭都是汗,身上也皺巴巴的,靴子上也滿是泥濘。

他神情有些惶恐,周身竟帶了幾分狼狽。

見曹顒與曹項親自出來,廣祿忙上前,拱手道:「見過兩位兄長。」

曹顒與曹項兩個都變了臉色,瞧著他孑然一身、身無長物,若說是來下定,那也太兒戲。

今日是下大定,同時告之曹家迎娶的吉日。

到底因何緣故,使得王府沒了動靜,需要廣祿親自跑過來?

「三阿哥這是……」曹顒看著廣祿,面帶疑惑道:「下定之事……」

廣祿滿臉通紅,長揖道:「實在是王府有事,下定之事怕是要耽擱幾日,還請兩位兄長恕罪……」

曹顒與曹項的臉色兒,都不好看。

曹項已經忍不住,忍著怒氣道:「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連這個也顧不得了?」

曹顒心中亦是怒極,卻還有幾分城府,按捺住怒意,冷冷地說道:「比你的親事更重要,莫非是關係王府存亡之事?」

他只是心中不滿,隨口這麼說,畢竟廣祿身上穿著打扮還正常,若真是王府遇到白事,那裝扮上就顯出來了。

廣祿聞言,卻是一愣,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