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1205章 立諾,毀諾,承諾

曹顒海貿條陳尚且未補完畢,朝廷里就又有了大事,新出爐的直隸總督李紱與河南巡撫田文鏡在御前打起了口水官司。

李紱是康熙四十七年的江西解元,康熙四十八年進士,而後庶吉士,散館後入翰林,數次被點為鄉試主考官,官至禮部侍郎。

康熙六十年,他被點為會試副主考,受舉子聚宅鬧事牽連,被罷官外放,於河工處效力,直到雍正元才被召回,雍正二年外放南邊任巡撫。

曹顒被罷了直隸總督後,唐執玉署直隸巡撫,誰都以為他會是下一任總督,沒想到臨了臨了,雍正召回了政績卓越的李紱。

李紱奉旨回京,途徑河南開封,河南巡撫田文鏡出迎,兩位封疆大吏就有了口角。

開始只是善待讀書人與否的問題,有所異議;等鬧到御前,就成了「結黨」與「貪虐」之爭。

田文鏡彈劾李紱「結黨營私」,李紱彈劾田文鏡「貪虐」不仁。

李紱科舉正途出身,當然為讀書人說話;田文鏡卻是捐官出身,視科班出身的屬下為眼中釘、肉中刺,極盡打壓、苛責。

河南官場,鬧得沸沸揚揚,爭議不休。

對於這個李紱,曹顒也打過兩回交道,說起來他是馬俊的同年,與馬俊頗有私交。

江西本是出才子的地方,江西籍官員遍及朝野,加上李紱任十多年翰林官,還做過雲南、浙江鄉試主考,康熙六十年會試副主考,弟子眾多,說他「結黨」也不算冤枉他。

田文鏡御下甚是苛嚴,早有「酷吏」之稱。說他貪,並非是貪財,而是貪名。

官至巡撫,他家子弟卻多是白身,除了俸祿,也一文不取,連官場慣行的「三節兩壽」的禮,他都拒之不受。

上行下效,他要做清官,旁人就不好再伸手。

河南官場,怨聲載道,也有這個緣故。

他對自己狠,對屬下官員狠,對百姓也不算仁慈。

「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兩下新政,其他地方都是緩慢推行,只有河南疾風驟雨,使得不少百姓豐年出逃。

李紱與田文鏡都是雍正親自簡拔,都是御前紅人。

對於這場爭執,不少人看熱鬧,也有些人,試探著摻合一把。

幫襯李紱的,自是看田文鏡不順眼,畢竟官場上枝枝蔓蔓,保不齊誰家的子弟就在河南苦熬。

幫襯著田文鏡的,人數不多,卻也份量不輕,多是滿臣。他們雖不待見田文鏡,卻也見不慣漢官「結黨」。

這兩位督撫大員的碰撞,或許歷史上會有記載,可曹顒並不曉得此事首尾。

不過,從田文鏡善終,並且被冠以「天下模範總督」之稱,曹顒就曉得這場官司,田文鏡穩勝。

更不要說,田文鏡這次進京陛見,提出了想要在河南推行「士紳一體納糧」之事。

有他充著新政急先鋒,雍正定是巴不得,如何會拆台。

隨著萬壽節日益臨近,奉召回京陛進的外地督撫,也陸續到京,唐執玉也在其中。

身為捏著錢脈的戶部尚書,曹顒收到的炭敬都是頭一份。

當唐執玉遞了帖子,使人送來炭敬時,曹顒覺得很是怪異。去年這個時候,他正孝敬旁人炭敬。

旁的總督巡撫還好,為了避嫌,不過是互遞名帖,唐執玉可是故人,如此就慢待了。

曹顒便抽了半日功夫,在家裡設宴,請唐執玉過來吃酒。

見到唐執玉的那刻,他大吃一驚。

這自清苑一別,還不到兩個月,唐執玉瘦了一圈,臉色兒很是難看。

「益功,這是大病初癒?」曹顒帶了幾分疑惑問道。

「月初犯了痰症,已經差不多要好了。」唐執玉咳了兩聲,道。

見他這樣子,曹顒不由勸道:「益功不要太拼了,若是真顧念直隸百姓,還當多愛惜身體,方是長久之道。」

唐執玉苦笑著擺擺手,道:「大人切莫這般說,如今李大人督直隸,正是直隸百姓之福。下官只想著,能妥妥噹噹地將直隸政務交到李大人手中,不失職就好。」

他獨身其身,背負「惡名」,留在直隸,本以為是皇上器重,要將直隸交到他手中,誰想到又有變故。

想來也是受了打擊。

別的官員,對於曹顒來說,只是一個名字、一張履歷表;唐執玉這十幾年的仕途之路,卻是曹顒親眼見證。

不管是從資歷看,還是從政績看,唐執玉沒有不再升一步的道理。

「益功不必心灰,你還有一年才滿一任,待那時再看。」曹顒道。

再說這些也沒意思,唐執玉點點頭,同曹顒說起直隸近況。

唐執玉不善飲,曹顒平素重視養生之道,兩人不過是意思幾口,便撂下酒盅。

吃席間隙,曹顒低聲吩咐了小廝幾句。

等到吃晚飯,唐執玉告辭前,初瑜便使人送出一個參盒。裡面是兩隻上等人蔘。

「不管是為酬皇恩,還是為更好百姓造福,益功都要多珍重。」曹顒將唐執玉送出門,親自將參盒遞到他手中。

唐執玉接過,鄭重謝過,才上了馬,帶人離去……

歸化到京城一千三百里,恒生前些日子著急趕路,用了五天功夫,就到了京城。

被他留在歸化緩行的隊伍,在他到京十日後才抵達京中。

直到隊伍到了,曹顒與初瑜才曉得為何他們為何行進的這麼慢。

除了恒生給家人買的禮物外,還有世子對恒生的饋贈。

這些饋贈,從吃、穿、住、行都涉及到了,足有十來車,剩下的就是人與馬。

二十戶奴隸,四十個蒙古武士,八個年輕的女奴,一百多人。

除了武士們的乘騎外,還有二十匹成年馬,二十匹馬駒,再加上拉車的,這就是近百匹蒙古馬。

這些東西浩浩蕩蕩,若非隨行有扎薩克圖汗王府的屬官,也不會這麼順利就入了關。

格埒克延丕勒使人送來的報喪摺子,已經遞到理藩院。

理藩院尚書原是隆科多與誠親王,現下一個圈著,一個告病,由十七阿哥與原來的理藩院侍郎特古忒為尚書。

前者不過是掛名,主要掌兵部事;後者是武將出身,曹顒只是在朝會時見過。

因此,曹顒雖說為了恒生的緣故,比較關注扎薩克圖旗之事,也無處著手,只能使人打聽宮裡那邊。

不知是皇上日理萬機抽不開身,還是其他原因,數日下來,皇上並沒有召見扎薩克圖旗使者。

當車隊到曹府時,東西還有地方放,一百多號人,百十來匹馬,十幾輛大車,何處安置則成了問題。

曹家雖有馬舍,也沒有這麼多富裕的地方。

最後還是四成留在府里,三成安置在東府,三成安置在左住、左成處。

曹顒雖已經聽張義說過,格埒克延丕勒對恒生饋贈豐厚,也沒想到會豐厚到這個地步。

他不由陷入沉思半響,隨後使人叫恒生到眼前說話。

「世子往御前遞的摺子,你看過沒有?」曹顒問道。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使得恒生一怔,隨後搖了搖頭,道:「沒看過,是由蘇德拿著,由他代表王府向朝廷報喪。」

這蘇德就是汗王府來的使臣之首,曾隨世子來京,曹顒見過一遭。

曹顒點點頭,道:「如此,世子送你這些人手時,曾交代過什麼沒有?」

「只說過去委屈了我……說我身邊多些人侍奉也好……」恒生回道。

他並沒有說謊,只是偷工減料而已。

格埒克延丕勒的話並不止這兩句,他只說恒生已經長大,雖說受了曹家養育之恩,可畢竟是黃金家族的子孫,總要有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奴隸人口。

在恒生看來,這就是驅逐令一般,想必世子也是因疼愛幼子,生怕他回喀爾喀。

他心中不忿,對於這些所謂「饋贈」也堅辭不受,可實受不了格埒克延丕勒的央求。

格埒克延丕勒將已故汗王福晉與恒生生母都說出口,又是滿臉流淚,口中儘是自責之詞。

恒生還是心軟了。

他便受下了這些禮,想著是只要世子能心安就好。

只要想著曹家的溫情,恒生心中剛萌生的那點兒怨氣就煙消雲散。

或許上天最是公平,每個人的福澤有限。

他既被養父母視若親生,被生父再次拋棄也沒什麼可悲哀的。

現下,他怕父親擔心,其中隱情,就按下不說。

曹顒心裡,已是勃然大怒。

看來,格埒克延丕勒確有毀諾之意,要不然怎麼會大張旗鼓地送這些。

聽初瑜提及,那十幾車東西里,金銀就有兩、三車。

人與錢都給了,世子之位要另與他人?

若是沒有他這幾年兩次三番的提及,曹顒也不會惦記此事。

連未來兒媳婦的人選都定的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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