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999章 責問

曹顒有些愕然:「十三爺……這話兒從何說起?」

十三阿哥見他不知所謂的模樣,冷哼了兩聲,道:「若是爺沒得罪你,為何你的虎骨膏四處都送到了,就是落下爺?」

這可是「欲加之罪」,那虎骨膏,曹顒攏共就送了七阿哥與十六阿哥兩人。

見十三阿哥虛張聲勢,曹顒先是覺得好笑,隨後猛然警醒。

七阿哥處的虎骨膏是初瑜打發管家去送的,若是外人曉得也沒什麼;十六阿哥處,是曹顒在說完私話送的。

北方人多風濕,權貴人家,虎骨膏也算常見的。十三阿哥若是沒有準確消息,也不會篤定十六阿哥處的虎骨膏是自己所送。

十六阿哥只是個無權無勢的無爵皇子,為何還這般受關注?莫不是因十五阿哥的緣故,受了猜忌?

曹顒心裡轉了幾個彎,面上露出訕訕之色,道:「是前些日子得的四匣好膏藥,原想著孝敬十三爺的……只是十三爺如今身份不同……」

以十三阿哥的通透,不難猜到曹顒的心思。這個時候諸多辯解,還不若實話實說。

果然,十三阿哥見他實誠,面色好看些,帶著幾分責怪道:「你呀你,思慮太多,也不怕長白頭髮。即便爺封了爵,就不是爺了?就讓你對爺避而遠之?若是你只是朝臣,爺還能體諒體諒你;你身為和碩額駙,爺的親侄女婿,這關係是能斷得了的?」

口氣中雖帶了責備,但是他心中並沒有真生曹顒的氣,反而因他的「退避」感觸頗多。

從十四日,被封親王、委任為四個總理事務大臣之一,至今不過短短五日,十三阿哥府從過去的門可羅雀到如今的車水馬龍。

因十三阿哥差事繁忙,上門的男客多是為了送禮而來,多是由管家打點;這女客,有的還是宗室長輩,十三福晉只能陪著應酬,一天到晚,不勝其擾。

十三阿哥見狀,心疼妻子,想要閉門謝客。十三福晉是女人,想得多些,怕因自己的緣故,使得丈夫名聲受損,被戴上「狂妄」的帽子,勸阻了丈夫,勉力支撐。

十三阿哥沉寂多年,嘗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對於這些「錦上添花」之人,多是嗤之以鼻。

越是有這樣人比對著,越是顯得當年「雪中送炭」之人的可貴。

岳父家、連襟家、曹家……他們對十三阿哥府這些年的援手,十三阿哥牢記心頭。

乍升高位,他雖是提著十二分小心,也不願因這個緣故,就斷了同曹家的往來。那樣的話,他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

聽著十三阿哥的責怪,曹顒只能帶了幾分惴惴聽了。

他想起十三阿哥壯年病逝之事,不由地收斂了臉上尷尬,正色道:「十三爺,有句話臣說了,許是逾越,卻不吐不快。」

十三阿哥聽了,倒是生出幾分意外。

他曉得曹顒的性子是極謹慎的,凡事都按照規矩來,鮮少有不合規矩之事。

「有話就說,客套什麼?」十三阿哥道。

曹顒斟酌著,說道:「十三爺,雖說您如今正當盛年,可早年勞損過甚,這幾年身子才不過剛養好些。如今又是國喪,又是國事,十三爺您也當多多保重身體為要……若是積勞成疾,使得皇上擔憂,倒辜負了皇上這番器重之意……」

十三阿哥聞言,頗為動容。

這般單純的關切,除了十三福晉,也就只有曹顒。

他嘆了口氣,道:「外頭都說爺『大器晚成』,爺定會好好愛惜自己,多給皇上當幾年差。」說到這裡,頓了頓,看著曹顒道:「你也不必因怕給爺惹嫌疑,就避而遠之。皇上是個重情分的,曉得咱們兩家這些年的交情,萬沒有因這個怪罪你我的道理。」

曹顒無意與十三阿哥辯論,只能默默。

四阿哥是重情分不假,但是皇帝就是皇帝,出發點與常人不同,忌諱的事情也多。今日恩重時,什麼都沒錯;明日論罪事,對也成了錯。

十三阿哥見曹顒不說話,只當他聽進去自己的話,心裡鬆快許多。

這會兒功夫,初瑜已經置了素席送過來。

十三阿哥忙了一下午,倒是真餓了,就著幾道燒蔬菜,吃了兩碗米飯,才撂下筷子。

看看座鐘,時辰已經不早,十三阿哥道:「快別藏著掖著了,趕緊地把你的好葯給爺拿出來。爺這幾日,真有些骨頭酸。別只拿一匣,皇上那邊你也得孝敬些。」

曹顒聽了,曉得十三阿哥好意。

四阿哥既賜下東西,以示親厚,曹家除了恭順,就要回之以親近,才能讓新皇心裡舒坦。

曹顒使人傳話梧桐苑,少一時,就有婆子將兩匣虎骨膏送來。曹顒接過,打開看了。

其中一匣,已經用過一次,但是此刻已經讓初瑜挑平,倒是看不出什麼來。

十三阿哥笑著接過,道:「別捨不得,爺保證,你這禮不白送。到時候,爺還要恭喜你。」

曹顒見他這話說得肯定,心下一動,道:「十三爺,莫非田大人要高升?」

戶部漢尚書田從典,不管是政績,還是人清廉,都是漢官中的翹楚。四阿哥既厭貪官,那對清官自然是另眼相待,尤其這田從典執掌戶部幾年,與四阿哥關係甚諧。

田從典高升,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曹顒雖在滿旗,但是身為漢人,充漢缺也不算什麼。

能讓十三阿哥恭喜的,除了升職還有什麼?

十三阿哥點點頭,道:「不過聽皇上提了一句,想讓田從典掌吏部,如今六部京堂,年老不當用著甚多。以你的能力,加上皇帝對你的器重,升上一級,也不算稀奇。」

曹顒聽了,卻只有後背冒冷汗的,沒有半點欣喜。

四阿哥登基後,就是清查虧空,這戶部尚書豈是好做的?一不小心,就要成為皇帝的替罪羊。

他臉上露出驚詫之色,躬身道:「還請十三爺援手!」

十三阿哥見他如此,笑容凝結在臉上。

他慢慢地皺眉,盯著曹顒,沉默半晌道:「此話怎講?」

曹顒自不會傻的實話實說,告訴十三阿哥戶部是個爛攤子,自己打死也不願意接。

他帶著幾分摯誠道:「十三爺,臣是康熙三十三年生人,轉年也不過而立之年。雖出仕十餘年,多是恩萌,又有幾任是實任?六部之中,以臣的年紀與履歷,任侍郎已是令人側目。幸好是副堂,上面有尚書大人坐鎮,兩年來總算沒出紕漏,如何敢不自量力,窺視正堂之位?不堪驅使,壞了前程是小;影響民生大計,辜負皇恩是大。真若到了那時,臣豈不是罪該萬死?」

聽曹顒剖析得清楚,十三阿哥有些躊躇,道:「你向來行事謹慎,即便到時不出什麼政績,也當不會出太大紕漏才是……」

「十三爺,戶部乃國之重器,關係朝廷命脈。皇上登基伊始,正當選能臣執掌戶部,以創佳績。」曹顒懇切道:「不說旁人,就說張伯行張大人,就是不二能臣。」

十三阿哥搖搖頭,道:「張伯行不行,聽皇上的意思,有意點張伯行接管禮部。」

「前漕運總督施大人,也是以清廉擅政聞名。」曹顒想了想,說道。

看來,四阿哥是要大力提拔清官,那接下來就該開始清查貪官、整頓吏治。

施仕綸自遇刺受傷後,就卸了漕運總督職位,如今還沒有起複。

聽了曹顒的話,他沉吟片刻,道:「倒是忘了他,他倒是上好的人選……」

曹顒見狀,心裡鬆了口氣。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榮辱不驚,重國事甚於重視名利權勢,這點爺不如你……這幾日,爺也有些輕浮了,日後也當同你學習,不勉力行事,凡事以國事為重。」

對於十三阿哥的褒獎,曹顒有些汗顏。

送走十三阿哥,曹顒立時去了蘭院。

四阿哥心血來潮,賜了康熙用過的舊物來,怕是李氏睹物思人,圖添感傷。

還好,初瑜在這邊陪著說話,李氏神色如常,並無哀色。

「御賜之物貴重,要是留在外頭磕著、碰著,反而是咱們的罪過,讓媳婦收起吧?」提及十三阿哥過府之事,李氏帶著幾分問詢,對曹顒道。

曹顒自是點頭,同意母親的提議。

見氣氛有些沉重,初瑜岔開話道:「爺,今兒大姑奶奶回門,還專程到西府坐了半晌,說是有事請爺幫忙。」

「哦,何事?」曹顒有些意外。

曹穎性子是有些怯懦,可骨子裡也帶著幾分剛性。

她與孫珏分產別居,但是仍是孫家婦的身份。雖說偶爾回娘家探望親長,可鮮少有開口求助的時候。不為旁的,不過是為了兒女,怕落下口舌,使得孫氏宗親遷怒到孩子身上。

「是孫禮從學堂里得了信兒,說是明年要加開恩科。孫禮想要下場,大姑奶奶想要請老爺幫忙,給孫禮納監。」初瑜說道。

孫禮在景山官學讀書,那裡收錄的內務府包衣三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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