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907章 雲霧

不是每個人都盼著出頭的,就比如九阿哥。

前兩年他在熱河修了園子,很是享受熱河的日子。誰讓他體格越來越肥碩,實耐不住暑熱。

雖曉得有六月會使皇子阿哥回京,九阿哥也沒想到差事會輪到自己與十阿哥頭上。

九阿哥還特意跑到御前,想著能不能卸了差事,但是康熙只叮囑幾句好好當差,就打發他跪安。

六月的京城,可是最熱的時候,火爐一般。

九阿哥沒擔心抗旨,但是也不是殷勤的人。在熱河「整頓」了數日不說,這從熱河到京城三百多里路,他乘著馬車,每天清晨出發,日頭高升就進驛站休息,整整行了十日。

要不是十阿哥性子急,實是不耐煩,九阿哥還能在懷柔、密雲都駐留幾日。這一路拖沓下來,兩位阿哥回到京城時,已經是六月末。

就是向來不愛操心的十阿哥,都生出幾分擔憂,道:「九哥,路上耽擱這些久,皇阿瑪曉得了,少不得要申斥一番,這可怎麼是好?」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十弟現下才想起這個,是不是太晚了?我早就給皇阿瑪上了摺子,說是路上中了暑氣,耽擱了行程。反正皇阿瑪是曉得我的,最不耐熱。」

說到這裡,他也帶了幾分得意。

這「沒出息」也是好事,換做其他人,誰敢耽擱皇上的差事;只有他,向來不在政事上用心,皇父也沒真指望他,不過讓他掛個名。

他若是真「兢兢業業」,怕是不踏實的,就是皇父了。

這一耽擱,就同貝子府赴熱河尋人的管事岔開道。

等到九阿哥回京,就有件棘手的事兒等著他。

「十四阿哥的外宅意外『走水』了?」九阿哥聽了這個消息,臉色陰沉下來。

又不是天乾物燥的時候,好好地怎麼就「走水」?

九阿哥是皇子,別的不敢說什麼,見識還是有幾分的。

這但凡同權貴沾了邊的,「意外」多半不是「意外」。

就如同七阿哥的「墜馬」,看似「意外」,實際上惡奴喪心病狂,謀害主子。

「查清楚了?到底是誰動的手?」九阿哥問道。

管家躬身回道:「爺,這是前兒才發生的事兒,只知道沒留活口,其他的奴才還在使人追查。」

「手夠辣啊!」九阿哥眯了眯眼,冷哼一聲道:「是不是完顏家那些小崽子伸的爪子?」

雖說那是十四阿哥的外宅,並不是九阿哥的,但是畢竟十四阿哥臨行前,託付給他,這幾年也由他看顧。

管家想了想,回道:「爺,不像是十四福晉的意思。吳氏是十四爺的心尖子,十四福晉早年也想動手,不是得了十四爺的警告么?」

九阿哥點點頭,想著向來人前「賢惠」的完顏氏,道:「沒錯,不該是她。到底是哪個,敢在內城行兇,猖狂至此?」

他只是為對方的囂張惱怒,至於因「走水」被燒死的眾人,也沒放在九阿哥心上:「支二十兩銀子,給秋紅家做撫恤……」

說到這裡,九阿哥就覺得慶幸了。

幸好他早做準備,知道十四阿哥風頭越大,盯著吳氏的人越多,早就在十四阿哥出京前,就同十四阿哥商議過,「偷梁換柱」用貝子府一婢子換了吳氏出來。

吳氏移居九阿哥名下一處宅子,隱匿不出。

即便沒有有負十四阿哥所託,九阿哥也覺得惱怒:「仔細查,半點別落下,爺倒是要看看,誰膽子這麼肥,敢太歲頭上動土……」

吳氏是十四阿哥外寵,這在宗室中並不是秘密。

雖說她不算十四阿哥正式的妻妾,也沒有入皇家玉碟,但是京城權貴之家,知道她的也不少。

女眷閑話,常常將十四阿哥的外寵吳氏與雅爾將阿的外寵楊氏,擱在一塊說。

楊氏生前,雖沒有入簡親王府,但是生前獨寵,使得王府妻妾都要退避三舍;死後哀榮,留下的小格格,養在王府嫡福晉名下。

早先,還有人猜測,這簡親王繼福晉被楊氏奪了風頭,能不能容下庶女,正經有不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

不像,這繼福晉年紀不大,做事卻是妥當,不驕不妒,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就是前面福晉留下兩位嫡出阿哥,對待繼母,也只有真心恭敬的。

吳氏這邊,看似不如楊氏體面,更像「金屋藏嬌」,見過她的沒有幾個。聽說,早年十四福晉曾提議讓吳氏入宮,被十四阿哥給否了。

大家開始還以為,十四阿哥是嫌吳氏「官奴」之身,低賤上不得檯面。

不想,得了吳氏這十年間,十四阿哥身邊,再也沒進新人,也沒有添一男半女。這樣一來,就說什麼的都有了。

要知道,就是雅爾江阿「獨寵」楊氏時,也沒耽擱王府添丁;就在他為楊氏病故大肆操辦後事時,王府還添了側福晉、庶福晉。

吳氏,早就成會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要不然十四阿哥怎麼會為了一個女子神魂顛倒。

說來也怪,過去沒出事兒前,大家都以為十四福晉的人緣不錯,待人熱絡,又會來事兒,待晚輩親近,待長輩恭敬,人人都要贊聲好。

出了十四阿哥外宅「走水」之事,大家都以為十四阿哥的心尖子吳氏已葬身火海,少不得也要「嘖嘖」兩聲,唏噓上兩句。

竟是不約而同的,將這番「意外」,歸到十四福晉頭上。

不過數日的功夫,流言都傳到十四福晉耳朵中,這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十四福晉的娘家都以為是她做的,都使人進宮探問。

十四福晉真是又驚又怒,自打曉得吳氏「出事」,她就寢室難安。倒不是做賊心虛,而是不做賊也心虛。

她曉得不是自己個兒,她就算嫉恨吳氏,也不會做得這般決絕,與丈夫撕破臉,但是丈夫能信她么?

如今,連娘家人都有責怪她「魯莽」之意,十四福晉如何能不委屈?

她就有些頂不住,終於病倒了。

太醫只說是「心火鬱結」、「外感風邪」,讓她安心靜養。

不想,在別人眼中,她這個時候病,真病也成了「假病」,一時之間各種閑話甚是不堪……

同京城的熱鬧相比,熱河要太平的多。

台灣福建那邊,曹顒只知道攻台平叛的聖旨已下,現下就等著福建水師的捷報。

讓人高興的,是山東與河南相繼傳來消息,下雨了。

雖說眼看見七月,這雨下的有點遲,但是只要不是連年乾旱,有雨水就好,莊稼能補種,百姓也能少餓死幾個。

四阿哥也是這樣想的,曹顒從他那比尋常輕鬆幾分的神情中,看出這點。

至於還沒有降雨消息的山西、陝西兩地,朝廷的政策不同。

陝西在西北,要做西北大軍的後勤供給,亂不的,早就有漕運總督施世綸在陝西,主持漕糧西運事務;山西的話,按照朝廷的意思,是多「富紳巨賈」,「家有餘糧」,按照平價收糧,賑濟災民。

山西在中原腹地,八旗駐軍又多,就算有人對朝廷這種「劫富濟貧」不滿,也生不出事端來。

雖說曹顒的賑濟條陳,康熙駁回,沒有採納,但是也不是半點作用都沒有的。

他還專程下了旨意,申斥地方官員,提及官員從地方糧倉貪污挪糧之弊端。只是旨意中只表明他是個清明的君王,對地方糧倉無糧之事一清二楚,卻沒有嚴查追究之意。

原因無他,還是求個「穩」字,既敲打敲打地方官員,又不願因此事橫生波瀾。

曹顒只覺得悲哀,年邁的帝王,即便曉得這個國家已經貪官污吏橫行,民生多艱,官場已經臭不可聞,也沒有魄力去挖掉上邊的腐肉。

不過,康熙雖「求全」,但是也沒有老糊塗,總算還曉得四阿哥是能幹的,真心為國為百姓之人。

在四阿哥病癒後,康熙還幸了王園,算是化解了父子之前因政見不同產生的嫌隙。

行宮內外,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看得三阿哥腹誹不已。

即便他明白過來,曉得那個位置「不可爭」,他就再也沒有之前的小動作。但是,身為諸皇子之長,要說完全死心,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只盼著皇父多活兩年,西北十四阿哥兵敗,這樣說不定皇位就消停地落到他頭上。

或許是立場不同,感悟就不同。

早先三阿哥只以為隨扈御前,是得皇父寵愛,是好事兒。

今年到熱河,呼啦啦跟了一堆皇子,三阿哥不由多想。

與其說是「寵愛」,還不如說是「防備」,京城一個能幹、獨當一面的皇子都不留,皇父到底在「防備」什麼?

不好多想,多想叫人膽顫心驚。

就在熱河的安逸生活中,曹顒迎來了他二十八歲的生辰。

因不是整壽,所以他們夫妻本沒想操辦,但是官場上的陋俗,「三節兩壽」屬官是必須要孝敬上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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