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64章 「家規」

曹頫千里迢迢從京城過來,孫文成少不得帶著兒子們小心款待。

曹頫原是怕姐姐同外甥受欺負,見大家看著都好,也就跟著嘻嘻哈哈的,過場上半點禮數不虧。

不管如何,他是代表曹家來的,其中關係到曹家同哥哥們的臉面,即便心中對孫家的裝腔作勢厭惡,面上還是一家親的模樣。

這日,卻是惱了。

孫文成幾個小的庶子,年歲同孫禮差不多。他們雖然不敢找孫禮的茬,見面了不過陰陽怪氣兩句,卻是看著孫初眼紅,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孫初生母是曹穎的丫頭,曹穎又留著這個庶子在身邊,自然不會虧待。一應吃穿用度,都同孫禮一樣。

孫初也是乖巧,對嫡母又敬又愛,整日跟在嫡兄身後,跟個小尾巴似的。

孫文成本就節儉,安氏又不是大度的,孫家這幾個庶子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雖不像尋常百姓家那般艱難,但是也比不得孫禮、孫初兄弟兩個。

同樣是孫子,孫禮是安氏的命根子,疼得跟什麼似的;對於孫初,安氏卻是掐著眼睛不待見,只恨他小小年紀就勢力,跟著嫡母,沒有跟著父親。

等到曹頫過來,孫文成已經讓安氏預備了不少要帶往京城的東西。媳婦的,三個孫子孫女的,曹家姻親的。

孫文成幾個姨娘聽說了,少不得跟著泛酸,幾個庶子也就越發不待見孫初。

按照身份,他們比孫初輩分高,生母也體面些,都沒有那般待遇。

曹頫在杭州逗留幾日,同姐姐商議後,定好了近日返程。

這幾個庶子,就尋了空,在孫禮不在的時候,將孫初截住。卻是耍奸,拳腳都往孫初身上招呼,不打臉。

孫初被狠狠揍了一頓,臉上卻看不出什麼。

孫初小時候也被父親揍過的,唬得也直曉得哭,不敢去找嫡母告狀。畢竟,這幾個打他的,都是他的「叔叔」。

孫禮從母親處回來,不見弟弟來尋自己,就找到弟弟房裡,發現小傢伙正趴在炕上「嗚嗚」哭著。

負責照看孫初的於嬤嬤,站在炕邊,面色為難地瞅著。

「二弟怎麼了?」孫禮見了,皺眉問道。

於嬤嬤搓著手,不知該如何回答。孫初臉上沒挨打,但是衣服上皺皺巴巴的,也瞧出不對。她本想要去回曹穎,對孫初攔下。

「大少爺,二少爺方才去尋大少爺,回來就開始哭。」於嬤嬤回道:「老奴問了兩遭,二少爺也不肯說……不是老奴多嘴,這邊幾位小爺,好像有些不待見二少爺……」

於嬤嬤不是孫家奴才,是曹穎的陪嫁婆子。

她曉得因別居的緣故,安氏如今正挑曹穎的不是,但是見孫禮帶著怒氣,也沒敢隱瞞。

孫初這邊,見哥哥來了,坐起身來,抽抽搭搭的停了眼淚,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哽咽著說道:「大哥,我沒事兒。咱們何時回京啊,我想……我想姐姐同姨娘了……」

孫禮見他手腕青紫,上前卷其他袖子一看,裡面都是淤青。

「疼……疼……」孫初碰觸之下,小臉苦成一團。

於嬤嬤唬了一跳,她原以為不過是說話吃噠兩句,推搡兩下,沒想到身上挨了打。

孫禮見狀,已經紅了眼,對於嬤嬤吩咐道:「將二少爺衣服撩了……」

於嬤嬤心裡也害怕,不敢擔干係,聽了孫禮的話,撩起孫初的衣襟,露出個遍布青斑的肚皮;再看褲子膝蓋處,已經滲出血來。

「你這老奴,母親將二弟交給你照看,這就是你的『照看』?」孫禮已是怒極,瞪著於嬤嬤喝道。

於嬤嬤心裡「咯噔」一下,立時跪下了,磕頭哀求道:「大少爺,都是老奴的不是,不該讓二少爺單獨出去。誰會想到,誰會想到,這就前後院的功夫,就會出這麼大的事兒……」

孫禮進京時,剛記事,對於這邊叔叔嬸嬸,本就沒什麼感情。

這次回來,除了對祖父、祖母還算親昵外,其他人也多是禮數不缺,親近不足。

這兩個多月的,對於母親的處境,旁人的冷嘲熱諷,孫禮都看在眼中。

如今,弟弟竟受到這般欺凌,如何不叫他暴怒。

孫初雖身上疼得厲害,但是見哥哥惱怒,反而不敢哭了,紅著臉撂下衣服,低聲道:「大哥,我不疼……」

「哭,一會兒你就使勁哭!」孫禮想了想,吩咐道。

「嗯?」孫初倒是有些愣了,歪著小腦袋,一時反應不過來。孫禮已經吩咐於嬤嬤去請人,祖父、祖母,母親、舅舅,都要請到,不用仔細說緣故。

於嬤嬤麻利地起身去了,如今馬上就要回京,大家都不用再看孫家人臉色,她巴不得事情鬧大,讓大家心裡爽快爽快。

孫禮低下頭,從荷包里掏出個小瓷瓶來,這是舅舅曹頫給他的薄荷油。

他倒了半瓶,在弟弟的袖子上,小聲說道:「一會來人,就使勁哭,一時半會兒不用說話,哭不出就用這邊袖子揉眼睛,動手是孫瑋、孫環吧?」

「還有五叔……」孫初小聲道。

孫禮聽了,拳頭攥得緊緊的,臉色越發黑得怕人。這行五的孫班,是孫珏的同母弟,也是孫家嫡子。

孫禮惱的是,這孫班不僅是嫡親叔叔,而且已經十六歲,竟然對九歲的侄兒下手。

孫家內宅本也不大,這會就聽到遠遠地有腳步聲過來。孫禮低聲對弟弟說了個「哭」,而後倒出兩滴薄荷油,往眼皮抹了,眼前立時模糊,眼淚跟水似的奔涌而出。

孫初也明白了兄長的用意,用袖子一揉眼睛,扯著嗓子開始嚎哭起來。

最先趕到的是曹穎,她住得離兒子們最近,得了於嬤嬤的消息,聽著稀里糊塗的,急忙忙地趕過來。

沒想到,還沒到院子門口,就聽到庶子凄慘的叫聲。

她不禁快走幾步,撩了帘子進屋,就見庶子憋得通紅,像是要哭得背過氣去;再看素來穩重的長子,眼圈通紅,不停地掉眼淚。

「我的兒,這是怎麼了?」曹穎忙上前,拍了拍孫初的後背給他順氣,眼睛去望向孫禮。

孫禮卻是淚如雨下,不肯吱聲,也不肯擦眼淚。

見來的是嫡母,孫初還猶豫著要不要接著哭,就將哥哥用口型示意他繼續,扯著嗓子繼續嚎哭。

這回,卻不是用了薄荷油,而是身上火辣辣的疼。直覺得哭著,顧不得身上,這疼得滋味兒才好些。

曹穎見兩個孩子都不說話,但是滿臉的委屈,卻是遮也遮不住的,也跟著紅了眼圈,摟著孫初道:「初哥兒到底什麼委屈,快跟母親說,母親給你做主。」

孫初聽了,想著這些日子,那些叔叔們背地裡的欺負,越發哭得狠了。

這會兒功夫,安氏也到了。

遠遠地聽到嚎哭聲,她就皺眉,待曉得這邊院子,心中越發膩味。

進了屋子,看著曹穎摟著庶子抹眼淚,安氏不由豎起眉,怒道:「老爺同我還活著呢,大白天的,嚎什麼喪!」

這一嗓子,終於使孫初唬得止住嚎哭。

接下來,安氏才瞧見寶貝長孫也在,眼圈紅紅的,臉上都是淚痕。

「哎呦呦,看把我的寶貝孫兒委屈的。是孫初不聽話,你做哥哥的,就要擺出哥哥的架勢來,想打想罵都隨你,怎麼還自己個兒抹起眼淚來?」安氏忙上前兩步,將長孫拉倒炕邊坐下,說道。

曹穎這會兒,早已起身,手中還拉著庶子。

就聽門外有人道:「荒唐,兄弟之間,本當友愛恭敬,這又哭又鬧的成何體統?」

這一嗓子,卻是洪亮,正是孫家家主孫文成,隨行而來的,還有曹家的五爺曹頫。

曹頫才不相信,外甥會欺負庶弟。這個外甥沒有繼承其父的刻薄,而是繼承了其母的敦厚,向來都是很有長兄做派。

這孫文成到了,就沒有安氏說話的份了,安氏訕訕地起身,將炕邊的正位讓給丈夫。

孫文成坐了,皺眉看了媳婦一眼,不贊成地搖搖頭,道:「慈母多拜兒,這好好的,兄弟兩個怎麼就激眼了……」

曹穎這邊,心裡也糊塗著,卻也同弟弟一樣,不相信是自己兩個孩子鬧彆扭。

她還沒有回答,孫禮已經跪了下來,紅了眼圈道:「祖父,孫兒是兄長,本當好好照看弟弟。今日都是孫兒不是,沒有照看好弟弟……才使得……」說到這裡,卻是低頭,道:「還請祖父責罰……」

孫初見祖父板著臉,生怕哥哥真受責罰,忙跟著跪下,道:「不幹兄長的事兒,是孫兒沒有帶丫鬟婆子,自己個兒去找哥哥的……」

這一跪之下,觸動膝蓋上的傷口,疼得小傢伙直呲牙,額頭已經都是冷汗。

不止是孫文成,大傢伙都瞧出,這兄弟兩個說得話古怪,一個護著一個,不像兄弟口角的意思。

「到底是怎麼回事?」孫文成的眼睛掃過安氏同曹穎。

安氏哪裡曉得,曹穎看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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