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39章 「出門」

「曹家的宅子?」李誠跟在父親身後,嘴裡思量這話。

孫珏已經愣住,回頭對曹頫道:「渾說什麼?這是我們孫家宅子,哪裡又成了曹家產業?就算你們想要仗勢欺人,也不該胡說八道!」

曹頫冷哼一聲,道:「仗勢欺人,好大的帽子!尊駕已經數次提及休妻之論,敢問我家大姐姐到底犯了『七出』哪一條?『妒』么?真是可笑,大姐姐最是賢良,就是被你當光了嫁妝,也毫無怨言。你將你的幾個妾室叫出來問問,大姐姐可有慢待她們的地方!反觀尊駕,寵妾滅妻,毆妻鞭子,不義不慈。眼下還不曉得悔改,惡語傷人,看來真要往九門提督衙門理一理官司。」

孫文千在旁,聽侄子說出「休妻」的話,已是曉得不妥,見曹頫也怒了,忙過去勸道:「表侄勿要惱怒,你姐夫口不擇言,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曹頫尚未答話,就聽兆佳氏怒道:「口不擇言,就能往我閨女身上倒髒水不成?說大姐兒是攪災,他倒是好意思?當老婆嫁妝接二連三納小老婆的是哪個?拐了窯姐金屋藏嬌是哪個?這滿京城的問問,我們曹家是什麼名聲,孫家是什麼名聲,什麼東西!」

一席話,說得孫文千訕訕的,聽得孫珏惱怒不已。

曹穎攙著母親的胳膊,見她頭髮也散了,手背上也被抓花了,心裡難受,低聲道:「母親,咱們還是先回吧……」

聽見女兒語帶哽咽,想著她素來是綿性子,如今也尷尬得很,兆佳氏倒是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她的手,道:「回,回去,攤上這麼個是非不分的婆婆,這樣無情無義的丈夫,還待著這邊做什麼?」

安氏見兆佳氏說得難聽,面上受不住,斜眼看了眼孫禮、孫初兄弟,道:「大人的事兒,小孩子跟著參合什麼,還不快回房讀書?」

孫禮卻是牽了孫初的手,耷拉下眼皮,走到兆佳氏同曹穎跟前。

兆佳氏見了歡喜,一把摟了孫禮,道:「好外孫兒,曉得誰是可親的。你爹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哪裡會將你擱在眼裡。上個月你不是平白沒了兩個姨娘、兩個弟弟么,說不定就是被害了性命;還是跟著你娘,這世上誰能比你娘更疼你。」

孫禮並不應和,只是拉著孫初沒有撒手。

孫初聽了兆佳氏的話,小臉唬得青白,轉過頭去,悄悄問梁氏道:「姨娘,三弟、四弟被父親打死了么?」

童言無忌,聽得眾人都變了臉色。

那雙生子既為「孫家子」,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沒了,也不好說替死鬼李鼎白養了幾年兒子,孫珏對外對內的借口,就是這雙生子「暴斃」。

曹穎是不信的,因那段日子孫珏脾氣暴怒異常,酒醉後說過枝仙姊妹不檢點,所以她隱約猜測到可能雙生子不是自家血脈。

但要是說孫珏打殺雙生子,曹穎也不信。

孫珏愛面子,愛耍酒瘋不假,但並不是個有魄力之人。

或者說,有些膽小。不管是衙門中的同僚,還是親戚之間,即便有關係不好的,孫珏也不過是背後動動嘴皮子,發幾句牢騷,從不敢行報復之舉。

曹穎不信,卻是有人肯信。

孫文千昨日不見侄孫們,心裡已經覺得不對,一問孫珏,小的兩個夭折,大的兩個被曹穎帶回曹家。

這老大孫禮是曹家的外甥兒,跟著母親還說得過去;老二孫初是庶出,怎麼也跟著嫡母過去?

今兒見了孫禮,確實大病初癒的癥狀。瞧他低眉順眼,看似恭順,卻是瞧也不瞧向父親。父子之間,視同陌路。

李鼐是曉得緣由的,眼下望向孫珏,神情變幻,想著要不要為小舅子辯白一聲。

這眾人的目光,有質疑的,有冷漠的,有嗤之以鼻的,孫珏只覺得臊得要死。

他使勁攥了攥拳頭,對孫初怒喝道:「小混賬胡唚什麼?」

孫初畏懼,直嚇得瑟瑟發抖,抱頭哭道:「父親勿打,初兒曉得錯了……」

孫禮見狀,一把拉過弟弟,將他擋在身後,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孫珏。

孫珏正下不來台,見孫禮如此,上前兩步,揮著胳膊,巴掌就要落在孫禮身上。

孫文千同曹頫瞧著不對,雙雙上前,擋住了孫珏胳膊。

孫珏惱羞成怒,對孫文千道:「我教訓兒子,四叔請勿多事!」說著,又對曹頫道:「我打我孫家兒,干曹家人何事?就算曹家權勢滔天,也管不到我孫家的家務上!」

孫文千見他犯倔,恨不得立時給他幾棒子,讓他清醒清醒,不過畢竟是在眾人前,也不好太給他沒臉,耐著性子道:「有話好生說,當著幾位長輩揮胳膊,這是誰家的規矩?」

孫珏平素自認孔孟門生,循禮得很,見叔父說得在理,放下胳膊。

曹頫卻沒有孫文千的好性子,樂意給孫珏台階下。他冷哼一聲,仰頭道:「真是可笑至極,在我們曹家的宅子里,打我們曹家的外甥兒,還不許曹家人攔著?看來,是當喚人『送客』!」

方才那一句,眾人還能當成是聽錯,現下再說了一遍,連孫珏都有些懵了。他終是後知後覺,想起一事兒,猛然提起頭來,沖曹項望去。

曹項仍是儒雅俊秀,面上無波,似笑非笑地看著孫珏。

「好啊,你算計我?」孫珏心裡「咯噔」一下,忍不住跳腳,指了曹項,尖聲道:「是你騙了我的宅子,你到家是何居心?」

一時間,眾人都望向曹項。

曹項聞言,微微蹙眉,帶了幾分厭惡對孫珏道:「莫非尊駕健忘,還是故意顛倒黑白?主動向我開口借銀子的是你,拿房契、地契做抵押的也是你,關我何事?」

孫文千看著魯莽,實際上是心細之人。

現下,見不僅曹穎、孫禮母子表現得決絕,連曹家兄弟說話中也都不帶一個「姐夫」,換了稱呼,心裡暗道不好。

孫珏聽曹項並不是有意為之,忙道:「不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么?有什麼,我這就湊了銀子,還了你們……」說話間,帶了幾分祈求望向安氏。

安氏進京,因正好趕上中秋,卻是帶了不少銀子過來,預備親戚走禮之用。

眼下見兒子被曹家兄弟所迫,她到底心疼,剛要應承,就聽曹頫道:「一千五百兩?尊駕在說笑么?你從我家大哥手中借了九千兩銀子,從我家四哥手中借了一千五百兩,還有大姐姐的嫁妝財物銀錢八千兩,這加到一處總計一萬八千五百兩銀子。」

這下不僅孫文千,連安氏都變了臉色,直覺得眼前一黑,差點要暈眩過去。

孫珏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卻是無語反駁。

孫文千瞪著眼睛,對孫珏低聲喝道:「作何借了這麼多銀子?你是被人拉去賭了?」

孫珏卻是無法辯白,十賭九詐,他雖沒有出去賭,卻是被人設計詐騙了九千兩銀錢,還染上一身官司。這事兒丟人至極,他如何肯在眾人面前說。

孫文千見他默然,怒不可赦,揮著胳膊,「啪」的一聲,給了孫珏一耳光。

李鼐在旁,見這林林總總,都是因兒子設美人局而起,心虛得不行,忙上前拉著孫文千道:「四叔,還請息怒……」

孫文千哪裡肯收手,一是真怒了,二是誠心作態,想要給曹家人賠罪。畢竟侄子做錯事在前,惡言再後,總不好真絕了兩姓之好。

倒是兆佳氏,終於聽明白兒子所說,曉得這宅子的房契、地契都在自家手中,摸了摸鬢角,帶著幾分瞥了安氏一眼,對曹頫道:「小五啊,既是咱們家的宅子,那不相干人等也該散了。這大晌午的,嗚嗚泱泱怪煩的。」說著,她拉著曹穎的手,道:「外頭怪熱的,咱們屋裡歇著去。」

竟然是反客為主的架勢,氣得安氏半死。

曹穎見兒子臉色不好,這人這麼多,又不好一時離開,就點了點頭,招呼兒子隨同兆佳氏進上房。

李鼐見事情要遭,忙開口喚道:「親家太太請留步!」

李誠見父親要參合進去,暗暗皺眉,想要阻止,又礙於在眾人前。

兆佳氏站在門口,讓曹穎帶著孩子們進了屋子,自己個兒留在門口,看著李鼐冷冷道:「李家大爺,有何指教?」

李鼐雖是李氏的堂侄,卻也是孫珏的親姐夫,兆佳氏這邊自然少不得遷怒。

李鼐上前幾步,甚至誠懇地說道:「親家太太,玉樹是有不是,但是他同弟妹兩個是結髮夫妻,十幾年的夫妻情分,還要看在侄兒、侄女情面上。要打要罵都好,只是萬不可傷了親戚情分,省得讓人看了笑話。」

兆佳氏不聽還好,聽了立時火起,指著李鼐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算什麼東西,這般為那畜生說嘴?我家大姐兒挨打受辱之時,怎不見你出來說句公道話,如今卻是來做好賣乖?你一不姓孫,二不姓曹,兩家交好交惡,干你何事?若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又與我曹家何干,你該操心的是你那嫡嫡親的小舅子。以娼為妾,寵妾滅妻,這般喪盡天良的東西,但凡顧念半點夫妻情分,也不當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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