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奉天運 第816章 童心

看著李氏這般猶豫的模樣,曹顒曉得,得說點什麼讓她死心。

「母親,大表哥這次進京,除了捐官同操辦含玉的親事,還替舅舅走人情。」曹顒斟酌著說道。

李氏點點頭,不以為意道:「你舅舅幾年沒進京了,你大表哥難得來一次,自然各處人情都要做到。」

「母親,大舅舅讓表哥給九阿哥府送了重禮!」曹顒說道。

李氏聞言,有些遲疑。進京多年,她就算再不關注外事,也曉得自己家同誰家關係親厚些,同哪個府關係疏遠。

「九阿哥雖不在六部當差,但是誰都曉得他是十四阿哥的人。」曹顒接著說道。

聽到涉及風頭正勁的十四阿哥,李氏不由皺眉。

對於兒子清冷、怕麻煩的性子,李氏是曉得的。對於丈夫生前坐下遷墳的決定,李氏曉得實情並不是如丈夫提及,方便子孫祭祀的緣故,多是因兒子不耐煩同老家族人應酬。

十四阿哥雖風光,但是同曹家向來沒有什麼往來。

李氏雖是沒什麼見識的婦道人家,但是也曉得這皇家的事兒,不是臣子能參合的,要不然的話,可博得天大的富貴,也能萬劫不復。

不說別人家,就是京城權貴,因參合奪嫡之事兒,這些年來抄家破族的人家還少了?

李氏身為人母,沒有什麼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思,只想著一家人平平安安。

「畢竟是至親,要不然顒兒給你舅舅去信,好生勸勸?」李氏帶著幾分不安道。

「母親,父親生前,因何同舅舅疏遠,還不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緣故?舅舅生性固執,就是父親相勸,也丁點兒聽不進去,更不要說我這做晚輩的了。」曹顒說道。

李氏嘆了口氣,道:「不管如何,他都是你舅舅。就算他所作所為不合你的心,也不該因此傷了親戚情分。」

「母親,不是兒子攔著母親,不讓母親同舅舅家多往來。只是這個時候,十四阿哥正是風光,舅舅已經站著十四阿哥那邊。咱們家同舅舅家往來過密,落在外人眼中,也成了十四阿哥一派。就是姐夫那邊,怕也要受到牽連。到時候說不清,道不明的。要是十四阿哥繼承大位還無事,要是換做其他阿哥上位,到時候連兒子都落了不是。」曹顒看著李氏說道。

李氏是有些想念娘家人不假,但是娘家人再親,也比不上自己兒女。

聽說不僅兒子要落不是,連王爺女婿也要受牽連,她已經變了臉色,連聲道:「你舅舅真是太糊塗了,倒是多富貴才是富貴,什麼時候才算到頭?」

曹顒也不想嚇到她,安慰道:「舅舅不是無知稚子,許是有自己的思量,母親也不用太過擔心。說不定舅舅運氣好,博個擎天保駕的功勞也保不齊。只是兒子向來散懶,不耐煩參合這個。怕也要讓母親受委屈了,這兩年,咱們同舅舅家還是保持些往來好。等到皇家大事塵埃落定,母親想要歸寧,還是想要接外祖母過來,都隨母親心意。」

一席話,說得李氏連連點頭,道:「嗯,嗯,都聽顒兒的。咱們不學你舅舅,不惦記那潑天的富貴,只讓一家人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比什麼都強。我這就給你舅舅回信,家裡事情多,我身子又不好,實在抽不開身,又是你父親孝期……」

總算是勸李氏斷了回蘇州的心思,曹顒終於鬆了口氣。

隱約記得上輩子紅學論壇中,提及曹家的二次抄家,有個罪過,就是在李家抄家時,為李家隱匿家產。雖不知是真是假,也得提前留心。

原還以為八阿哥既然病故,「八爺黨」煙消雲散,李家也能逃過一劫。誰會想到,李煦這般不死心,還要通過九阿哥,往十四阿哥身邊湊合。

四阿哥本不是大度之人,李家兩次三番地選擇,都是在他的敵對處,能落下好來才怪。更不要說,李家現下還有幾十萬的虧空未補足。

就算曉得母親心軟,念著李家那邊,曹顒也從來沒有將李家真正視之為親人過。

說他自私也罷,說他冷情也罷,從曉得李鼎算計曹家那日,李家對於曹顒來說,只是個不好處理的麻煩罷了。

不過,想著父親去世後,母親精神一直不好,向來也是孤單寂寞。曹顒就同初瑜說過,夫妻兩個每日里多抽出些時間來,陪著李氏。

李氏沒有旁的愛好,只喜歡刺繡。這幾年家裡事情多,不愛動針線了,但是遇到好的活計,她也甚是喜歡。

曹顒見狀,就從內務府放出的綉娘中,選了個身價清白、老實本分的禮聘進曹家。

那綉娘不過三十七、八歲,是個無子孀婦,夫家姓劉。因長年的勞累,看著比李氏還老相,像是五十來歲的人,曹家下人也就以「嬤嬤」稱之。

她不愛說話,但是卻是一手好綉活。

有她陪著,李氏倒是也排解幾分寂寞。

兆佳氏是不耐煩這些的,不過見李氏在女紅上留意,想起四姐兒同五兒兩個,便半開玩笑地請李氏教導她們姊妹針線。

李氏想著四姐、五兒兩個都十來歲了,也該學習這些。除了她們兩個,還有妞妞。

至於孫女天慧,眼盲雖好了,但是眼神也不好,保養還來不及,誰捨得讓她費眼睛?

妞妞同五兒同齡,比四姐兒小一歲,今年已經九歲。

妞妞是乳名,她的大名,庄先生去世前始終未定;後來庄先生故去,庄先生的兄長庄常,曉得此事,按照她兩位異母姐姐的範字,給侄女起名姝平。

曹府眾人,叫慣了妞妞的小名,這個大名,鮮少有人提及。

李氏還要照顧幼子長生,自然沒有功夫,教導幾個女孩兒針線。因此,她就同劉嬤嬤商議過,請劉嬤嬤做了幾個女孩兒的針線嬤嬤。

每日上午的時候,劉嬤嬤在李氏屋裡陪著說說話,賞鑒賞鑒曹顒使人淘換來的綉品;下午的時候,劉嬤嬤就在自己住處,指導幾個女孩兒女紅針線。

妞妞只愛讀書,並不喜歡這些,耐不住憐秋姊妹兩個央求,只能應了。

自從搬到昌平這邊,曹顒就跟錢夫子商議過,將孩子們上課的時間都安排在上午。下午的時候,孩子們學習騎射,或者跟著曹顒在菜園農田那邊熟悉農耕。

如此一來,妞妞學女紅倒是不耽擱上學。

劉嬤嬤雖只是不識字的綉娘,但出身女紅世家,對於帶徒弟也有自己的章程。

三位小姑娘,這日第一次被帶到她這邊時,她除了問幾句她們學過女紅與否,學了的話學過多長時間之外,並沒有立時教她們女紅的技巧,而是拿出十幾幅綉樣,擱在炕桌上,讓她們三個各選一幅,學著刺繡。

三人中,四姐兒、五兒兩個是跟著翡翠學過女紅的,雖然手藝不精湛,但是平素也能做個荷包、手帕這樣的小物件;妞妞則是只見過憐秋她們綉過,自己連針也沒拿過。

這十幾幅綉樣中,有花有鳥,圖案鮮亮,色彩艷麗。

幾個女孩兒拿起這個看看,拾起那個瞧瞧,只覺得各個都是好的。

直待劉嬤嬤咳了兩聲,幾個女孩兒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曉得該挑個出來。

一時之間,三人都放下手,誰也不肯先挑。

還是四姐兒年長,頗有姐姐的模樣,笑著對妞妞道:「妞妞妹妹,你年紀最小,你先挑。」

妞妞卻不肯動手,抬頭道:「還是四姐姐先挑,然後再五姐姐,妞妞最小,當最後挑才是。」

兩個人一個想著「長幼有序」,一個想著自己做姐姐,要照看小的,竟僵持下來。

看著她們兩個相讓,五兒坐在一旁,只是笑。

妞妞見狀,皺了皺小鼻子,笑著說道:「四姐姐讓著妞妞,是『友愛』;妞妞請四姐姐先,是『恭敬』,都有道理。要不然就折中一下,讓五姐姐先挑,既成全了四姐姐『友愛』之心,還成全了妞妞的『恭敬』之意,豈不兩全?」

四姐聽了,笑著點頭道好。

五兒見說到自己身上,原想擺手說不,但是見旁邊還坐著劉嬤嬤冷眼旁觀,怕她不耐煩,就只好在四姐兒同妞妞的注視下,拿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綉樣。

「是什麼?是什麼?」妞妞湊過身子,在五兒手中看著。

待綉樣打開,竟然一幅花開富貴的牡丹,四姐兒同妞妞兩個都不禁乍舌。牡丹花瓣重重疊疊,是花草綉品最綉工最繁雜的。

四姐兒怕五兒為難,抬頭看向劉嬤嬤,尋思怎麼求情給妹妹換個綉樣,就見劉嬤嬤淡淡地說道:「五姑娘既挑得了,兩位姑娘也快些吧。」

一句話,將四姐兒堵死。

四姐兒只能看著妞妞道:「妹妹,左右剩下的綉樣還多,咱們一起挑吧。」

妞妞點頭應著,手下已經挨個綉樣看著。她是挑花色,卻不是挑繡得最好,顏色最鮮亮的,而是要找個綉工最簡單,配色最少的。

終於拿到手中一個蘭草綉樣,妞妞心喜,剛想說自己就要這個了。抬頭正好見五兒拿著那牡丹綉樣,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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