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799章 子欲養

克勒烏里雅蘇台,聖駕行在。

因今日行圍,收益頗豐,整個駐地都散發著烤肉的香味。康熙在行帳中賜筵,招待來朝的蒙古王公貝勒。

三阿哥、十四阿哥同十五阿哥三位隨扈皇子,陪筵的陪筵,執壺的執壺。

諸位蒙古王公少不得感恩戴德,叩謝聖恩。康熙看著他們,想要野性難馴的准格爾蒙古將西北攪得一團亂,只覺得腦仁兒疼。

待到筵席散了,署理內務府總管的郎中海章已經躬身等著候見。

按照慣例,行圍獲得的鹿肉、鹿尾、鹿乾等物,康熙要分賜宗室與內外大臣。

康熙正扶著額頭,聽海章跪著請示賜鹿肉之事,道:「內外大臣就按去年的例,皇子宗室這邊,除了往年的例,加上十三阿哥府。」

海章應聲出去,心裡曉得,許是十三阿哥要轉運。他已經開始盤算之前在內務府有沒有虧待十三阿哥的地方,待沒有什麼不足之處才放心。

穿著一身行服的十四阿哥,坐在十五阿哥的帳篷里,正割肉而食。

十五阿哥道了杯濃茶,雙手遞過去,道:「就曉得在賜筵上十四哥吃不飽。老寧的手藝如何?」

十四阿哥吃了幾塊烤肉,才放下手中匕首,接過茶道:「老寧騎射功夫平平,廚藝卻好。要不然明兒讓他再烤一隻,給妃母嘗嘗?」

老寧是十五阿哥身邊的侍衛,跟在十五阿哥身邊多年。

十五阿哥擺擺手,道:「不用,十四哥又不是不知道,我額娘到北京多年,還是吃不慣北面的口味,清粥小菜才合她心意。」

十四阿哥已經站起身來,臉色添了幾分剛毅之色,看著十五阿哥道:「十五弟,你也曉得,這幾年我的請戰帖子上了好幾遭。如今拖延不得了,聽著皇阿瑪的意思,這次差不離。」

十五阿哥聞言,忙抱拳道:「十四哥心想事成,弟弟恭喜十四哥了!」

提及西北戰事,十四阿哥不禁眉飛色舞,將自己所熟悉的西北戰況,還有早時在兵部推論出的戰爭路線,給十五阿哥講述了一遍。

十五阿哥聽得迷迷糊糊的,又不願意掃他的興緻,只好支撐了耳朵聽著。

十四阿哥滔滔不絕地半個時辰,才帶了幾分悵然住了口:「要是八哥在就好了。」

十四阿哥也很矛盾,既想要去戰場立功,又怕遠離京城,失了先機。

再說,在兵部呆了多年,他也曉得打仗成敗,糧草供給也是重中之重。要是有人在糧草上動手腳,貽誤戰機,別說是功勞,就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回事。

九阿哥就跟泥鰍似的,叫人抓不牢,總感覺滑不溜手。十阿哥不愛操心閑事,這幾年脾氣越發古怪。

同胞兄長四阿哥「半個嫡子」的身份,就跟在十四阿哥心裡扎了刺似的,使得他心裡多了幾分提防。

十五阿哥聽了十四阿哥的感嘆,挑了挑嘴角。倘若八阿哥還在,十四阿哥想要自立門戶,哪裡那麼簡單?如今是死人不相干了,才能想起幾分好處。

「十五弟,你這幾年日子也太悠哉了。要不然,明兒我跟皇阿瑪請旨,將你調到戶部或者兵部?」十四阿哥見十五阿哥沒吱聲,思量了一會兒,問道。

十五阿哥聞言,頗為觸動,面上仍淡淡地說道:「別了,上面還有好幾位哥哥,哪裡就論得著我出頭。」

十四阿哥拍了拍十五阿哥的肩膀,道:「十五弟,不是出頭不出頭,而是除了十五弟,哥哥實信不著旁人。你我雖不是同胞兄弟,但是打小在一處,比同胞兄弟還親。」

十五阿哥道:「德母妃的養育之恩,弟弟始終銘刻在心。」

「好,好!」十四阿哥拍著十五阿哥的肩膀,似乎對他的反應格外滿意:「就曉得十五弟是厚道人,跟十六弟不是一回事兒。十六弟這幾年虛的很,沒有一句實話,叫人親近不起來……」

……

戶科,官署。

十六阿哥捧了賬冊,跟曹顒說起銀行開業兩個月來的經營狀況。銀行開業兩個月,存錢的比貸錢的人多,如今錢庫中已經堆滿了銀子與銅錢。

曹顒聽了,卻覺得這不是長久之道。畢竟存錢需要支付利息,要是貸款的人少的話,銀行靠什麼吃飯?貸款的手續繁雜了些,不是誰想貸就能貸的,所以算是對普通百姓設了門檻。

「韓江氏怎麼說?」曹顒開口問道。

「她的意思,銀行不能專程等著人貸款,總要把錢動起來才好。擱在銀庫中,錢如何能生錢?」十六阿哥道。

「十六爺,為何大家寧願借三分利的高利貸,也不到銀行辦理貸款?」曹顒問道。

「還能有什麼,手續麻煩唄。」十六阿哥想著曹顒與韓江氏制定的貸款條款,只覺得頭疼:「能不能想法子簡便些,百兩銀子三人作保,房產地契抵押,這也太繁瑣。」

曹顒搖搖頭,道:「十六爺,可不好松這個口,要不然這銀行就要被壞賬拖垮。暫時貸款的人少,不過是大家對銀行不熟悉。等到熟悉了,自然會曉得比私貸便宜得多。」

十六阿哥聽了,笑著說道:「反正我就是一擺設,萬事都聽你們的。我都想好了,實在不行,全部官貸給兵部、戶部也成啊。一年利息下來,也夠給股東們分紅了。」

話雖這般說,但是若銀行真起不到作用,曹顒心中也隱隱失望。

十六阿哥見曹顒神色,道:「我不過一說,你還往心上去了。我想好了,銀行咱們開得了,接下來就要殺雞駭猴,會同九城兵馬司抓幾個放私貸的,鬧出些動靜來,他們就曉得銀行的好了。」

這不是什麼好主意,京城這邊,扔塊磚頭,都能砸個國公貝勒爺什麼的,曹顒道:「這個還是等等吧,左右每年年底順天府都要查幾個相關的案子。十六爺看個熱鬧便罷,不好自己折騰進去。」

十六阿哥撂下賬冊,對曹顒道:「皇阿瑪巴巴地傳召十四哥到御前,看來點他為將軍的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孚若怎麼看?」

滿人重軍功,要是十四阿哥身上背了軍功,表面上看起來,就要比其他皇子強上許多。

曹顒心裡,巴不得十四阿哥早些走,省得在京城行拉攏之事,惹人嫌疑。

「點將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到底要出動多少人馬。」曹顒回道:「這天下太平了幾十年,等著上戰場上立功的八旗男兒可是不少。」

提及這個,他想起訥爾蘇與弘倬、永慶等人,都是嗜武的。

因曹顒蝴蝶翅膀的緣故,訥爾蘇的立場還算堅定,就算同十四阿哥是總角之交,也沒有站隊成為「十四黨」。

弘倬是庶次子,年近弱冠,到了該封爵之時。他已經跟曹顒念叨了幾遭,想要到戰場上賺個功名,總比恩封來得體面。

永慶早就盯著西北,期間因為父守孝,回到京城。獲得軍功、重振伯爵府家聲,是他最大的願望。

一時之間,曹顒有些迷茫,實不知道十四阿哥此次出征,帶來的結果到底是吉是凶。這兩年來,往四阿哥府上走得太少了,看來要想個法子,過去請個安什麼的。

四阿哥身在戶部,對於錢糧之事尤為關注,自然也就留意起「大清銀行」。

觀察了兩個月,見它不過跟個大錢莊似的,四阿哥就失了興緻。原本他還打算要是成績好,戶部下邊也開設銀行。

不過,起碼「集腋成裘」的作用起到的,就是王府那邊,四福晉也拿了幾千兩的體己銀子,存進銀行。

在請過聖旨後,咸安宮的三格格同六格格都被接到雍親王府。

四阿哥子嗣艱難,眼下府里只有三位小阿哥。有個格格活到成出嫁,去年又沒了。如今接了三格格同六格格過來,四福晉也是真心疼愛。

三格格說是「瘋病」,只是膽子小,使人在身邊哄著,又吃著調理的葯,兩個月下來已經好許多;六格格正是活潑愛動的年紀,打記事兒就被圈禁,對於外頭的事務都好奇得很。

弘曆、弘晝這兩個小阿哥八歲,比六格格還小三歲。但是跟如同稚子的六格格比起來,兩位小阿哥則是有派頭多了,也樂意在這個小姐姐面前賣弄各種見識。

一時間,四阿哥府里添了不少生氣。

這日,卻是有恩典下來,黃綾子覆蓋的鹿肉。四阿哥帶領妻妾兒子們沖著北面跪拜,謝過恩典。

頒旨的侍衛四阿哥認識,少不得使人上了盞茶,問上幾句聖駕行在之事。這會兒功夫,蘇培盛已經端了托盤過來,裡面是金燦燦的一排小元寶。

那侍衛起身謝過四阿哥的賞,四阿哥猶豫了一下,問道:「京城各個皇子府,都賜下了么?」

那侍衛回道:「京城的幾位爺,都賜了。奴才領的差事是四爺這邊同十爺府里。還有三個同僚,往其他幾處皇子府傳旨。」

四阿哥心中一震,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問道:「十三爺府上,是誰去傳旨?」

「回四爺的話,是正黃旗三等侍衛德勤。」這侍衛回道。

四阿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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