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81章 客至(上)

「越獄太監?」曹顒剛到衙門,就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紫禁城裡最不缺的,就是太監。要是有行為惡劣,不守規矩的,多是由總管太監報上來,交到內務府這邊。

關鍵是,這次的太監,是二阿哥處的太監。

雖然二阿哥已經被廢黜數年,但是每次與他相關,就會引起宮內外的風波。

看著面帶憂色的董殿邦,曹顒靜了靜心神,道:「既是簡親王使人送來看守的,那王爺那邊怎麼說?」

「聽說已經往熱河上了摺子,等著聖裁。」董殿邦說道。

曹顒點點頭,反而放下心來。

若是聖駕在京里,宮裡出了事兒,要歸內務府這邊管;聖駕不在京,皇城事務由宗人府接手,內務府這邊反而說不上話。

兩人正說著話,就有簡王府侍衛過來傳話,道是簡親王請曹顒到宗人府衙門議事。

宗人府在東江米巷,離紫禁城不遠,出了東華門,騎馬不一會兒便到了。

雖然外頭熱得不行,但是內務府內堂里擺了好幾個斗大的冰盆,冒著絲絲兒涼氣,使得滿屋子暑氣盡消。

書案上,擺著個大鳥籠子,裡面架子上站著一個半尺長的大鳥。黑色羽毛,橙色嘴角,看著甚是有精神氣兒。

雅爾江阿手中端著只白玉碗,裡面是切成小塊的西瓜。他用牙籤插了西瓜塊,喂籠子里的鳥。

見曹顒來了,雅爾江阿撂下手中的玉碗,笑著招呼道:「回京這些日子了,不請你,你也不過來啊。本王想見你一面,也不容易。」

瞧著這輕鬆勁兒,絲毫沒有將二阿哥圈禁處的異變放在心上。全京城,能過得這麼狂妄的王爺,也就只有雅爾江阿。

如今,京城都風傳雅爾江阿轉了興緻,養了個絕色女子做外室,榮寵得不行。六月里做生日,各個王府多使人送了厚禮。

雅爾江阿這幾個月,也多留宿在外宅,使得王府那邊的福晉,倒成了擺設。

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宗室女眷,到簡王府這邊沒少搬弄是非,話里話外是鼓動簡親王福晉去收拾外頭的「狐媚子」。

完顏永佳這邊,開始還聽著,後來聽膩歪了,便「告病」謝客。

有想要巴結雅爾江阿的,往外宅那邊送禮,倒是真使得雅爾江阿另眼相待,給安排了好差事。

如此一來,大家是曉得了,連簡親王福晉都避風頭的這個女子,真是雅爾江阿的心尖子。

人情往來,除了簡王府這邊一份外,就往外宅那邊也送一份。

只有曹顒這邊曉得內情,知道那個不是女子,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

「卑職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饒是雅爾江阿看著溫煦,曹顒也是規規矩矩的執了見面禮。

雅爾江阿擺擺手,招呼曹顒起來,指了指籠子里的鳥,笑著問道:「來,瞧瞧本王新得的這隻鳥如何?」

話音未落,就聽到籠子里的鳥開口道:「王爺吉祥,王爺吉祥。」

說話的動靜,與經常尋常見的鸚鵡與畫眉都不同,就像人的動靜似的。

雅爾江阿越發得意,伸手簽了塊西瓜喂鳥。

「鷯哥?」曹顒近前看了,頗為意外。

雖說幾百年後,這個是北京街頭巷尾老大爺手中尋常把玩的鳴禽,但是到康熙朝這些年,他還是頭一次得見。

「鷯哥?」雅爾江阿瞅了曹顒兩眼,道:「沒聽說你玩這個啊?怎麼著,你認識這鳥?這是海南八哥,我使人專門去海南淘換來的。這全京城,就只有一對,雄的這隻在本王這,雌的在庄親王府。本王怎麼沒聽說它叫鷯哥,這是什麼典故?」

曹顒活了兩輩子,也沒玩過鳥,對於這鷯哥的名字來頭還真不曉得。

「小時候見過一遭,聽人說起的,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估計是嗓子亮,所以叫這個名兒吧。」雅爾江阿還看著,曹顒只好順嘴說道。

「鷯哥,海南八哥……」雅爾江阿念叨著,點了點頭,道:「有點那麼個意思,這名字叫得貼切,就叫鷯哥。」

說話間,已經有人送茶上來,雅爾江阿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叫曹顒坐了。

「聽說稻香村的生意不錯,曹顒好眼力,那麼個能幹的女掌柜,叫你給挖來了。」雅爾江阿端著茶盞,飲了一口,道。

聽提及的是私事,不是公事,曹顒心裡頗為意外。

「多虧王爺的福,有了三阿哥御前獻粽,才使得稻香村這幾個月生意大好。初瑜那邊早念叨著,想要好生謝謝王爺。但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孝敬的機會,就拖到今日。」曹顒稍加思量,俯身回道。

雅爾江阿搖搖頭,笑道:「不過是哄子墨開心,不是要賣你們兩口子好,你們不必記掛著。」說到這裡,頓了頓,道:「本王今兒請你過來,倒是有事兒要求你。」

「王爺有什麼使得上卑職的,直接吩咐就是。但凡是卑職能力範圍之內,自是全力以赴。」曹顒回道。

雅爾江阿點點頭,起身從書案上拿了本冊子,遞到曹顒眼前。

「這是……」曹顒雙手接過,就將(見)上面書了「宗人府借放八旗本金利息賬目」幾個大字。

這不是一個衙門,曹顒實在不明白雅爾江阿遞給自己這個的用意。

「你先瞧瞧,看看能瞧出什麼。」雅爾江阿指了指那賬冊,對曹顒道。

曹顒翻開賬冊,掃了一遍,這就是一本高利貸賬目。不足六千的本金,數年內貸得利息將近一萬八千兩,本息合計二萬四千餘兩。

怪不得京城有閑錢的人家,多將銀子貸出去,這利滾利的,賺大發了。

「看出什麼沒有?」雅爾江阿見曹顒翻到尾頁,開口問道。

「這,利錢重了些。」曹顒合上賬目,實不曉得雅爾江阿到底想聽什麼,就隨口說道。

「到底是在戶部待過,看得明白賬目,癥結就在這裡。」雅爾江阿站起身來,道:「這宗人府放下的銀子,多是給閑散宗室,本就是沒錢的人家。月利息四分,比外頭的少一分,但是一年下來利滾利的,就是一筆大數目。宗室人家,每年的錢糧都是有限的。趕上得困難,貸銀子救急罷了,過後除了典房子賣地,沒有幾家能還得起的。這賬目上的銀子,多是虛賬,宗人府庫房的銀子,早就空了。」

說到最後,雅爾江阿已經是搖頭不已。

曹顒的腦子裡,出現自家銀庫里白花花的銀子。要是雅爾江阿私下提及,還好,要用銀子那拿去用。這借著宗人府的賬目說事兒,到底所為何來?總不會是瞧著稻香村賺錢,想要收歸公有吧?

雅爾江阿臉上已經添了正色,看著曹顒,道:「曹顒,你也是皇親,宗人府這邊有事兒,也不能袖手旁觀。皇上恩典,過問起宗室里的白喜事兒,已經有旨意下來,讓宗人府這邊貼補銀錢。別的不說,就是幾十個沒有銀錢置辦嫁妝的宗室格格,就要幾千兩銀子。本王守著一本空賬,上哪裡變銀子去?又不好因這銀子,逼得哪個砸鍋賣鐵去。思來想去,實是沒法子,才求到你這兒。不拘什麼法子,茶葉也好,珍珠也好,餑餑鋪子也好,你總要幫本王想個賺錢的點子,三年要增加最少一倍利的。」

曹顒聽了直發懵,康熙那邊還有任務沒完成呢,這邊雅爾江阿又開口。

就算外邊鬧出什麼「善財童子」的稱號,終究他自己曉得,自己不過就是普通人,只是借著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的那點見識佔便宜罷了。

只是就算「善財」,還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

既是宗人府連幾千兩銀子都沒有,那曹顒怎麼給他錢生錢,總不會是拿自己的銀子做本錢吧?

十來萬兩銀子,曹顒並不放在眼裡,只是在京城太過扎眼,那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他願意出頭才怪。

「王爺,且不說卑職能否盡這個力,就說皇上那邊……」曹顒露出為難之色,道:「內務府缺銀子,王爺是曉得的。就算卑職真有錢生錢的法子,還有內務府這邊,若是卑職不在內務府當差還好說,如今這樣到底該如何,還請王爺想個法子……」

曹顒說得含糊,但是意思已經明白。

缺銀子的不只是宗人府,還有康熙在上頭看著,他就算有心,這個力也未必能使到宗人府來。

雅爾江阿聽了這個,笑著說道:「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本王還會叫你難做么?本王已經給皇上去了摺子,得了皇上旨意,才來尋你的。按照康熙四十一年的利,從戶部以一厘錢的利息支出二十萬兩銀子,三年後本息還到戶部,其他利錢六成歸內務府,四成歸宗人府。這二十萬兩銀子,如今就在宗人府的銀庫擱著,等著你這善財童子的點金術了。」

「王爺謬讚,什麼『善財童子』,都是世人以訛傳訛。餑餑鋪子有韓掌柜打理,內務府招投標是借了皇家的勢。卑職能做的,實是有限。」聽到是康熙應允的,曹顒心裡嘆了口氣,看來康熙是使喚他上癮了,這才歇了多少日子。

雅爾江阿見曹顒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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