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63章 九子粽(三)

熱河,曹家別院,東院廊下。

曹顒看著棋盤,搖頭道:「又『連三』了!我算是瞧明白了,這五子棋,就是『先手』贏。這已經三負三勝,娘子,還戰否?」

初瑜見丈夫興緻寥寥,撂下手中的棋子,道:「要不先歇歇,算算時辰,太太進宮給太后請安,也將要回來了。不曉得廚房那邊的晚飯,安排的如何。」

曹顒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直覺得懶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

他踱步到院角,看著裡面葵花苗,已經半人來高。

「到底比京里的晚,京城的葵花,這個時候該有花蕾了。」曹顒摸著葉片,對初瑜說道。

初瑜聽丈夫提及京城,道:「如今咱們都出來了,府里就剩下紫晶姐姐與田嫂子她們,怪冷清的。」說話間,她已經站了起來。

曹顒見了,連上前扶住,道:「坐乏了?想溜達溜達?」

「嗯。」初瑜點點頭,道:「坐了半日,怪悶的,想瞧瞧天佑他們做什麼呢。」

方才,夫妻兩個開始下棋時,七娘就帶著天佑與恒生到花園玩去了。因有幾個丫鬟婆子跟著看著,倒是也不怕磕著碰著。

曹顒聞言,便扶著妻子,夫妻兩個一起到花園去。

不遠處,鞦韆旁,有幾個丫鬟在那邊圍著,隱隱地傳來孩子的哭聲。

初瑜聽了,不由擔心,腳下已經加快了速度。

是天佑在哭,七娘在旁,急得抓耳撓腮,哄勸道:「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條大菜蟲,這個是見著了,要是沒留意的話,熬成了菜,只當添了肉是不是?味道活活嫩嫩的,比豬肉還好吃呢。」

她不勸還好,這般一勸,天佑伸出小手,捂住嘴巴,哭得更凶了。

原來,七娘帶著天佑與恒生在花園玩耍,看見了這小片菜地。七娘就帶他們兄弟過來,挨個指給他們看,哪個是小白菜,哪個是蘿蔔苗,哪個茄子秧什麼的。

天佑與恒生自幼生長在內宅,哪裡見過這些個,聽了都覺得分外新奇。

天佑想起祖父曾教過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了,拉著七娘,問哪個是禾苗,怎麼「鋤禾」。

莊稼與菜地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七娘少不得羞羞他,讓他去拔菜地里的雜草。

跟著的丫鬟、婆子見了,都要攔著。原由有二,不好讓小爺們干「雜活」,也不敢讓他們在大爺、大奶奶的「菜地」里搗亂。

天佑卻是倍感新奇,拉著恒生兩個到菜地里拔草。

頭一次做這個,哪有什麼分辨能力?趁著七娘一時沒留意,天佑已經拔了好幾顆小白菜。

七娘見了,還沒等說不對,一個小拇指大小的菜蟲從菜心裡爬到天佑的手上。

雖說見過些小螞蟻、小蜜蜂什麼的,但是像這樣的大菜蟲,天佑還是頭一回見,嚇得小臉慘白,哭個不停。

曹顒與初瑜近前,曉得原由,看到恒生手裡提溜的那個「罪魁禍首」,實是哭笑不得。

初瑜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瓜子,道:「不怕,不怕,這個不咬人,弟弟不是也不怕么?」

天佑見父母來了,許是有些不好意思,止了哭聲,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泣著。

恒生舉起那條菜蟲,道:「哥哥,這個不咬人。它再敢嚇哥哥,弟弟就吃了它。」說著,揚起頭來,就要往嘴裡送。

曹顒連忙給攔住,就算再武勇,吃這個,這也有點瘮人。

恒生只當父親對這個蟲子有興趣,伸出手將蟲子遞到曹顒手中。

曹顒心裡暗暗叫苦,上輩子小時候他見了蟲子也哭鬧的,因這個沒少受嫂子的打趣。

現下雖說不怕了,但是這麼個東西在手心裡蠕動,也讓人渾身發麻。

只是在妻兒面前,沒有露怯的道理,曹顒只能將這條肥肥的菜蟲當玩具,對天佑道:「看著凶罷了,它只吃菜心,和露水,是食素的。」

「和尚,智然叔叔?」天佑見父親拿著蟲子說這些,眼睛亮晶晶的,說道。

這是哪兒跟哪兒,曹顒只能嘆服孩子的想像是天馬行空、沒有限制。

那隻大菜蟲,在曹顒手中趴了一會兒,不肯安分了,蠕動著爬行。

曹顒身子都僵了,笑著對天佑,道:「軟軟乎乎的,摸起來跟牛皮糖差不多,天佑要不要拿會兒?」

難得父親這種「溫柔」的聲調,天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曹顒心中大喜,立時伸出手去,將菜蟲擱在天佑手心上。

天佑這時才醒過神,看著這綠蟲子,小嘴一裂,又要哭的模樣。

曹顒也有些不忍心,「咳」了一聲,道:「出來溜達一會兒,這蟲兒也想家了,恒生啊,幫你哥哥將這蟲子放回去。」

天佑聽了,也像是找了救星似的,巴巴地看著恒生。

恒生提溜起蟲子,不解地問曹顒道:「父親,七娘姐姐不是說,這個比豬肉還好吃,不吃么?」

曹顒指了指菜地,道:「它好小,等大些再吃。」

恒生使勁點點小腦袋,上前幾步,將手中的菜蟲放回一顆小白菜里。

天佑聽見父親與弟弟還說要吃這個,小手緊緊地捂著嘴巴,不吱聲。

七娘看到父子間互動,新奇萬分,湊到初瑜身邊,低聲道:「郡主奶奶,七娘怎麼瞧著曹爺有些底氣不足啊?這天佑少爺怕蟲子,像誰來?」

初瑜聽了,想著方才丈夫哄兒子的情景,也只是跟著笑。

曹顒聽到七娘的嘀咕,回頭敲了她的腦袋一下,道:「往後再帶他們淘氣,也要仔細些。瞧瞧,這好好的小白菜,讓他們拔了好幾顆。」

「嫩嫩的,能熬湯呢。」七娘不服氣地回道。

曹顒真是無聊,見七娘已經先自己一步,帶著天佑他們來體驗「農耕」,也來了訓子的興緻。

尤其是這兩個小傢伙挑食,而且挑食程度絲毫不亞於曹顒這個做爹的。

不吃豆腐、豆芽,不吃白菜、油菜、芹菜,天佑還不吃牛羊肉,恒生則是不吃鴨子、不吃魚。

看著天佑與恒生髒兮兮的小手,初瑜就蹲下身子,給他們擦拭了。

曹顒看在眼裡,對兒子們問道:「拔草辛苦不辛苦,累不累?」

「不累。」兩人搖著小腦袋瓜子,異口同聲的回道。

曹顒指了指那片菜地,接著問道:「要是都拔了呢?不止要拔草,還要彎下腰來,一棵一棵的抓蟲子,再拿了水壺給它們澆水,等等。」

小哥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動靜。

曹顒挑了挑眉毛,見烏恩在旁邊,將她叫到一邊,低聲吩咐,道:「帶人往街上走一遭,挑個雜糧鋪子,挑價格最低的糧食買兩樣。在找個鹹菜鋪子,最便宜的爛鹹菜也買些。」

烏恩雖不曉得曹顒用意,但既是曹顒吩咐,自是應了,問道:「大爺,每樣買多少?」

「多少呢?」曹顒猶豫了一下,隨著父母親陸續到熱河,這邊別院住了不少人,有五、六十口。

「糧食每樣五斗,鹹菜來兩罈子。」曹顒思量了一下,道:「去尋張義支銀子,讓他安排輛車載你去。」

烏恩應聲去了,曹顒與初瑜帶著孩子們回到東院。

初瑜又叫人給天佑他們換了衣服,洗了手,七娘這邊也收拾了一邊,然後端了兩盤子餑餑,給他們吃。

七娘是貪吃的,滿臉帶笑,邊吃邊說道:「北邊的點心樣真多。我們那邊,有小吃也不是這樣的,多是海里的物什。魚啊、蝦子的不必說,各種貝與螃蟹都頂肥頂肥的。」

天佑與恒生聽得有滋有味的,就吃不進去手裡的餑餑。

天佑吃了一口就撂下,恒生則是拿在嘴裡,掰了個細碎。

曹顒看在眼裡,沒有說什麼;初瑜則是皺眉說道:「不待糟蹋東西的,小心讓祖父瞧見不喜,教訓你們。」

天佑小心翼翼地偷瞧了父親的臉色,見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跟初瑜撒嬌,道:「母親,兒子不愛吃甜的,吃不下了。」

恒生也跟著嘻嘻笑著,對初瑜道:「母親,掰碎了,餵魚呀……」

「剛才不是說『鋤禾』不容易么,還不曉得珍惜吃食。」初瑜嗔怪著,拉一下曹顒的袖子,道:「額駙也說兩句,省得他們兩個淘氣包不長記性。」

這珍惜吃食的話,夫妻兩個何止說過一遭,但是小孩子不知生計艱難,根本就沒有珍惜節儉的概念。

這個道理,就是半大孩子方七娘也曉得:「郡主奶奶,兩位小少爺錦衣玉食的,不曉得民間疾苦。要是啃上幾日窩窩頭,喝上幾日菜粥,就曉得這點心才是人間美味兒。」

她說的這些,就是初瑜也只是聽過罷了。

孩子們喜動,在屋子裡待了一會兒,天佑與恒生便鼓動七娘一道去校場找任氏兄弟比試去了。

想著七娘方才說的話,初瑜猶豫了一下,說道:「額駙,要不等兒子們大些,額駙多帶著出出門子。就算不去耕讀,也要曉得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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