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49章 自專

京城,曹家,東宅,上房。

曹頌剛從暢春園回來,就被兆佳氏使人叫來。未等兆佳氏開口,曹頌便曉得母親要說什麼,除了曹項與曹頫的親事,還能有什麼?

果不其然,就聽兆佳氏念叨道:「頌哥兒你說說看,到底是白少卿家的小姐,還是周指揮使家的閨女?這老四的親事也該議下來,才好訂小五的。」

曹頌聞言,不由皺眉,開口問道:「哪個白少卿?就是家裡有個老姑娘的那個?」

兆佳氏瞥了曹頌一眼,道:「什麼老姑娘?才二十一,也算好年紀。有句老話,叫『妻大五,賽老母』。找個大點的媳婦,會疼人。」

曹頌遲疑了一下,道:「不是說他們家的閨女不嫁,要招養老女婿,給挑來挑去,一直沒找到人家么?」

兆佳氏「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有什麼不好,不僅找了個媳婦,還坐收一份產業,上哪兒找這麼便宜的事兒。」

曹頌擺擺手,道:「千萬別介!咱們家又不是窮的娶不起媳婦,怎能讓小四齣門做贅婿,這可不是好名聲。就算往後小四齣仕,也要讓人戳脊梁骨,受人恥笑。」

兆佳氏聽了,有些不耐煩,嘟囔道:「好話還能當飯吃不成?那白家小姐,你表姨母也見過,模樣、人品都沒挑,哪點配不上老四?」

「要是模樣、人品無差,怎麼選秀就被撂了牌子?表姨母說話向來沒譜,母親又不是不曉得,哪裡能信?」曹頌說道。

兆佳氏被噎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方道:「要是你不放心,改日尋個由子,我去相看相看?萬一是如意的,也省得錯過一門好親。」

「要是母親覺得實在好,那就說給小五,左右小五整日里舞文弄墨的,沒有出仕之心。」曹頌隨口說道。

兆佳氏一聽,不禁著惱,指著曹頌說道:「黑心的東西,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是不是你媳婦惦記著家產,怕小五分了她的,慫恿你這般說?小五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什麼樣的媳婦娶不著,還要給人做上門女婿?她就裝做老實,也是個不安分的,就是個敗家的東西!」

見母親說得難聽,曹頌有些坐不住,道:「母親,這都哪兒跟哪兒!兒子不過順著母親的話,隨口一說罷了,怎麼又牽到靜惠身上了?小五不錯不假,老四又差到哪兒去了?也是母親的兒子。就算不為老四想想,母親也體恤體恤兒子。若是讓老四齣去做贅婿,兒子可沒臉見大伯哥哥他們。外人不知道的,還得說兒子薄待手足。皇上他老人家最是仁厚,見不得這個。要是這名聲出去,兒子的前程也斷送了。與其等著遭人厭棄,還不若兒子現下就辭了侍衛缺,日子還能太平些。」

兆佳氏到底是女人家,雖說心裡打著小算盤,大事上還是依賴長子。

聽了曹頌的話,她訕訕的,道:「至於么?皇上他老人家在管著天下大事,還能管誰家娶媳婦不成?」

曹頌說了這些話,也有些口乾舌燥,端起茶盞,一口飲盡,道:「這京里因兄弟不和鬧得灰頭土臉的還少了?」

兆佳氏笑著說道:「這不能,老四向來聽你的話,你這哥哥對小兄弟們也沒得說。」

曹頌搖搖頭,道:「那是以前。若是我兄弟真給別人家做上門女婿,那就不是我兄弟了。省得往後生出侄兒、侄女,都是別人家的姓,心裡堵著慌。就算是往後到了地下,父親也要給我一頓大棒子。」

「可惜了了,聽說他們家的莊子就四、五處。」兆佳氏帶著幾分惋惜說道:「既然白家不行,那周指揮使家的閨女呢?」

曹頌曉得母親貪財的性子,心裡頗為無奈,但還是說道:「老四才華出眾,聽說國子監的祭酒大人對他甚為器重,日後說不得給母親賺個鳳冠霞帔。這新婦的人選,怎麼也不能太低了不是?左右老四今年才十六,母親也不必太著急,慢慢挑合適的就是。周家的那個,上次母親不是就說不妥當么?庶出,容貌也平平,兄弟也不成材,二十多歲了,還在官學混日子。」

曹頌心裡,實不相信母親的眼光。這些日子,他也留心合適的人家。除了姑娘人品相貌之外,也希望能找個正經人家。

老四既想科舉出仕,往後在官場上除了族人照應,要是能有實力雄厚的妻族,也能省不少力。

曹顒的同僚出自上三旗,多是滿族大姓子弟,也有不少人家家裡有待嫁的閨女、侄女、妹妹、外甥女兒。

只是其中家世、相貌都不錯的,都在選秀時留了牌子,親事不得自專。剩下的,要麼攀不上,要麼這樣、那樣的不足,一時半會兒沒有太合心的。

兆佳氏聽兒子這番話是實心實意地為庶弟著想,頗為古怪地看了他兩眼,道:「你向來大大咧咧的,怎麼會操心起這個來?大恩就是大仇,小心養出個白眼狼來。」

「母親,老四向來本分老實,對母親也是孝順的。母親就看在兒子面上,看顧一些,姨娘那邊也優容些。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兒子在外當差也踏實。」曹頌口苦婆心地說道。

兆佳氏聽了,神色一僵,沒有好氣道:「還要怎麼優容,當祖宗供起來不成?你是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怎麼就向著外人說話?那是什麼狗屁家人,是我心坎上的刺兒。」說到最後,眼圈已經紅了,哽咽著道:「說了不納妾,結果我這還沒懷上,就先偷上了我的丫頭。好不容易生了你們姐弟三個,又收了個寶蝶。翡翠是老太太給的不假,誰逼著你父親進洞房了?四姐兒與五兒相差不到半年。我大著肚子,看著你父親摟著小老婆,哪一日不是在眼淚里泡著?如今倒好,我還得裝賢良,供奉仇人。」

聽兆佳氏提及舊事,曹頌不曉得如何開口。子不言父過,這是老理兒。

不過,他心裡也頗為觸動。

自小從書里看到的,都是以男子為尊。女人三從四德,只有妒婦,才會反對丈夫納妾。

曹家長房、二房,除了曹顒不同之外,其他成年男丁都是有妾的。

只是,真的是妻妾和睦,其樂融融么?

思及這些,想到廂房裡住著的紫蘭,曹頌心裡不由嘆了口氣。

兆佳氏說完,覺得心裡舒坦不少,拿帕子擦了眼淚,道:「許是我要老了,近些日子晚上老睡不著覺,一閉眼睛就能看見你父親。」

「都是在屋子裡悶的,母親沒事多出去溜達溜達,有想吃的,也同兒子說。」曹頌說道。

兆佳氏見兒子這般體貼,頗感欣慰,看著他道:「到底是長大了。往後,我就要靠你了。」

娘倆個在屋子裡說話,綠菊帶著個小丫鬟,在門外侍立聽命。雖說低著頭,但是她的耳朵卻豎得直直的。

這裡頭不僅說的是曹項的親事,還關係到她的終身。

要是曹項真的出門做贅婿,她就是想要做妾,也成了奢想。

人人皆有私心,雖然她曉得四爺要是結門好親,對仕途有益,但是也怕對方出身好性子跋扈,眼裡容不得沙子。

就算她侍候兆佳氏多年,外祖母又是兆佳氏的奶子,但是奴婢到底是奴婢,沒聽說誰家奴婢能翻了天去。

這些日子,成天聽兆佳氏念叨曹項的親事,綠菊也是倍感煎熬。這會兒聽著兆佳氏訴苦,想到妻妾難以相安,她心裡也是亂成一團。

正想著,就聽到門帘響,曹頌已經打裡屋出來。

看到綠菊,曹頌止了腳步,問道:「前些日子太醫開的安神的方子,太太還用呢么?」

綠菊搖搖頭,道:「太太嫌味兒難聞,停了那個。現下用的是大太太給的葯膳方子,用人蔘、鹿茸加上山藥熬粥。」

雖說看不上綠菊的外祖母,但是曹頌對綠菊印象頗好,曉得她是懂事能幹的,道:「二奶奶身子不舒坦,太太這邊,就要勞你多費些心思,我們幾個做兒子的,反而不如你在太太身邊伺候曉得冷暖。說起來,我們都當謝你。」

綠菊在忙俯身道:「都是奴婢應做的,不敢當二爺的誇。」

曹頌見她不驕不躁,穩重大方,點了點頭,道:「還好有你在太太跟前侍候,也能少些是非。」說著,已經抬步而去。

綠菊看著曹頌的背影,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二爺是二房家長,若是往後四爺真是寵愛自己失了分寸,那第一個發作自己的也是二爺。

做丫鬟這些年,她曉得如何拿捏分寸;做妾室通房,對她來說,雖比不上刀山火海,但是每每想起也是讓她不寒而慄……

……

東跨院,上房。

靜惠雖未顯懷,但是已換了寬鬆的衣服,坐在炕上。

玉蜻與紫蘭兩個坐在凳子上,在這邊陪著說話。玉蜻手裡拿著針線活計,是個綉了一半的紅肚兜,上面是童子踩蓮抱鯉的圖案。

紅地綠蓮金鯉,看著甚是喜氣,針腳也極為密實,看得出來是用了心的。

靜惠看在眼裡,道:「也不能整日老做這個,仔細傷了眼睛。還有大半年孩子才落地,急什麼?」

其實說起來,玉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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