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48章 播種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坐在炕上,手裡看著宗人府的摺子。宗人府宗令雅爾江阿,俯身站在一邊,等著上頭的旨意。

這摺子是請封摺子,是為年滿二十的宗室子弟請封的,其中包括雅爾江阿的兩位異母弟,簡修親王雅布的十三子敬儼與十四子神保柱,還有固山貝子蘇努子吳爾臣、鎮國公登色子塞爾臣、多羅貝勒延綬庶出子揆良、奉國將軍勒特渾子昂阿圖。

敬儼是雅阿江阿繼母所出,按照宗室非嗣嫡子之封,應同他兩個同母兄一樣,降二等封為鎮國公。其他人從則是從鎮國將軍到奉恩將軍不等。

看得康熙不由皺眉,這多羅貝勒延綬去年畏罪自盡,蘇努因黨附皇子受到申斥。那個敬儼,是雅阿江阿繼母所出,有兩個同母兄,也都不是安分的。

康熙想了想,對雅阿江阿道:「敬儼本應照敬順、陽桑阿之例,降二等封為鎮國公。不過,敬儼之兄敬順、陽桑阿及蘇努之子蘇爾金封公後並不效力行走,俱著革退。敬順、陽桑阿、並敬儼俱著授為一等鎮國將軍。蘇爾金著授為三等鎮國將軍。其餘等人,則如宗人府所奏。」

雅爾江阿俯首領旨,而後退了出去,不知不覺,嘴角已是掛了一絲笑意。

一日之內,簡王府一系丟了三個公。

這鎮國公是超品,年俸七百兩銀子;一等鎮國將軍是一品,年俸四百一十兩,不可同日而語。

兄弟有的時候不是兄弟,是仇人。

不僅皇子們要奪嗣,王府里也不太平。

雅爾江阿雖是嫡出,但生母早逝,繼母進門後生了三個兒子。前些年,兩相里沒少鬥法。

雖說名聲要緊,但是雅爾江阿對這幾個異母弟弟也委實親熱不起來。

前幾年,剛娶繼福晉時,他還曾擔心,舊事重演,兩個嫡子受後母排擠。永佳誕下一女時,他還鬆了口氣。怕有了兒子,永佳會同昔日大福晉似的,盯著嗣子之位。

為防後患,引得府里不得安寧,他就使人在永佳的飯菜里添了些不利生育的葯。永佳第二次懷孕小產,就是因這個緣故。

這時,雅爾江阿也算了解了永佳的性子,曉得她不是貪慕權勢虛名的,就使人停了葯。

雅爾江阿在自己的繼福晉面前,橫不起來,多少有些愧疚之心在裡頭。他也曾想著使永佳再懷個孩子,生個兒子以後好做倚仗,事與願違,這些年來也未能如願。

永佳是當家福晉,王府的幾處產業自然是清楚的。難保沒有多嘴之人,將方家衚衕之事告之永佳。

永佳在守孝,自己就「金屋藏嬌」,要是讓多事的人曉得了,指定又揣測什麼。雅爾江阿想到此處,尋思是不是去趟完顏府,探望探望岳母,同小舅子也走動些,省得福晉那邊難做。

正想著,就碰到迎頭趕來的十六阿哥。

見十六阿哥疾步而來,臉色深沉,雅爾江阿止了腳步,道:「十六爺這是怎麼了?」

「王兄,這是陛見回來?」十六阿哥見雅爾江阿打清溪書屋的方向過來,反問道:「皇上那邊忙么?候見的臣工多麼?」

雅爾江阿點點頭,道:「不少,幾位大學士,還有兵部與禮部的幾位堂官,都等著候見。十六爺這是有急事兒?」

雖說路上心急,但是到了此刻十六阿哥反而平靜下來。

事已至此,是有人嫁禍,還是大臣生事,都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收到曹顒的信後,十六阿哥就查了自康熙四十二年至今,同修行宮有關的皇親宗室。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這其中牽扯的人家,不是一家兩家,簡王府就是大戶。簡親王雅爾江阿的兩個異母弟敬順、陽桑阿都曾往熱河當過差。

像其他的,什麼大阿哥的門人、二阿哥的小舅子、三阿哥的內侄兒、五阿哥的母族、七阿哥福晉的遠親什麼的,都不少見。

這修行宮,是塊肥肉,誰不想著咬上一口。

別說曹顒,就是十六阿哥這邊,曉得了這些,也沒膽子去追查行宮之事。

不查是不查,但是十六阿哥這邊也怕有人再算計到曹顒頭上,所以也得擺出曉得的姿態,省得有人想要糊弄。

熱河到京城本來就不遠,那邊的消息,早已傳到京城,自會有人關注。

雅爾江阿雖說傲慢,但是同十六阿哥關係尚好。

因此,十六阿哥想探探雅爾江阿的底兒,看他是怎麼想的。

思量了一下,十六阿哥笑著對雅爾江阿道:「王兄,弟弟正有些難處,想要請王兄幫忙拿個主意。」

雅爾江阿打量他一眼,道:「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十六爺怎麼時候變得這般客套了?」

「王兄,弟弟這是說真格的。」十六阿哥收了笑,現出幾分鄭重,言簡意賅地將熱河那邊的事說了一遍。

這事兒雅爾江阿前些日子聽過一遭,當時正忙著使人給楊子墨收拾宅子,所以沒太在意。

聽十六阿哥提及,他不禁皺眉,對十六阿哥道:「這其中的貓膩兒多了,小十六沒事操這個心做什麼?就算是心裡揣著明白,人前也得裝糊塗。曹顒那邊,你也告誡告誡,事情鬧大了,他可扛不住。」

雖說雅爾江阿說的不中聽,但卻都是實在話。

十六阿哥笑笑,道:「謝過王兄指點迷津,弟弟曉得如何了。曹顒那人,向來謹慎,是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兒。只要別人不咬他,他才不會瞎折騰。」

雅爾江阿想了想曹顒的為人,確實如十六阿哥所說,向來行事恭謹,不是沒事找事的。

他點了點頭,道:「就算有人想落井下石,也不敢拿這個發作,你的心就放回肚子里去吧。」說到這裡,頓了頓,道:「小十六,不是哥哥啰嗦。雖說曹顒做過你的伴讀,但到底已經是三品大員,你們是不是當避諱些?」

十六阿哥聞言,不由莞爾,說道:「王兄,我倒是想避諱,這避諱得了么?如今我們可是同一個衙門,也沒有為了避諱,就不當差的。再說,別人怕犯嫌疑,我有什麼可怕的?就算有人到御前告狀,說我私交曹顒意圖不軌,皇阿瑪也不信啊。難得有這麼一個交好的,要是怕外人說道生分了,那往後的日子就更沒意思。」

雅爾江阿也是性情中人,是因為他同十六阿哥與曹顒關係都不錯,才啰嗦這一句的。

聽了十六阿哥的話,他想想也是。

雖說同為皇子,但是十六阿哥同其他年長皇子還不同。曹家父子同為京堂,看著雖顯赫,但是子弟稀少,根基不深,不比其他八旗權貴。

若是皇上連這個都怕,那就不是皇上了。

說到這裡,十六阿哥想起近日傳聞,擠眉弄眼,道:「聽說王兄近日收了個小嫂子,改日是不是讓弟弟見識見識?」

雅爾江阿對楊子墨倒是有幾分真心,不是他情人眼裡出西施,而是「風華絕代」四個字楊子墨還是當得起的。

若是怯懦的男人,得了這樣的絕色,定是要藏的嚴嚴實實的,生怕被人惦記。

雅爾江阿是有權有勢的鐵帽子親王,連太子都曾硬碰硬,可謂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還怕誰來?

聽了十六阿哥的話,他不以為忤,反而笑著說道:「改日得空,我就帶你過去溜達,說不得還能嚇你一跳。別的不說,這見面禮可不能少了。」

十六阿哥只是隨口打趣,見雅爾江阿這般說,倒是生出好奇之心:「哦?莫非是九天仙女下凡?王兄快說說,哪裡淘換來的美人兒?」

雅爾江阿面上露了幾分得意,道:「佛曰,不可說。日後十六弟見了,就曉得了。」

一席話,說得十六阿哥心裡痒痒的。

雅爾江阿提起楊子墨,也多了幾分念想,又說笑兩句,便帶著幾分匆忙出了園子。

十六阿哥看著雅爾江阿的背影,心裡不無好奇。

這位鐵帽子王爺偏愛男風,世人皆知,這回卻是轉了性子,納了外室。莫不是一物降一物,只是可憐滿府的福晉、庶福晉,都成了擺設。

到底是別人的家事,十六阿哥唏噓兩聲,就撂在一邊,往清溪書屋去了。

兩位大學士奏完事出來,跟著進去的是兵部與禮部的官員,曹顒之父曹寅赫然列於其中。

十六阿哥看了看曹寅的背影,想起在熱河的曹顒,心裡嘆了口氣。

做皇子不容易,做臣子更難,怨不得曹顒總是一副不上進的模樣。這風頭真不是誰都能出來的,這才哪兒到哪兒,就惹了這些禍端出來。

樹大招風,這句話說得果然不假。

兩位大學士見十六阿哥來了,忙要俯身見禮,十六阿哥忙一手一個拖住,笑著說道:「鬧這些虛禮做什麼?若是閃了兩位老相爺的腰,爺還得挨皇阿瑪的申斥。」

兩位大學士因十六阿哥隨和,同他也頗為親近,笑呵呵地說了兩句閑話。其中滿學士嵩祝還好心提醒道:「今兒皇上心情不好,若是十六爺沒有要緊的事兒,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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