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610章 萌芽

「你這狗奴才,忒多事,要是外人不曉得,還當本王愛占這便宜!」雅爾江阿皺了眉毛,伸出腳去,沖地上跪著的崔飛踹去。

崔飛不敢躲,被踹了個仰脖朝天,腳踝已經扭了,卻是不敢出聲。

「哼,往後要長記性,要是再耍小聰明,爺的鞭子可是許久未使了。」雅爾江阿冷冷地說道。

崔飛如蒙大赦,卻是曉得自家爺最是愛面子,挨兩腳也總比中標不上強。面上卻是恨不得痛哭流涕,哀聲道:「爺饒小的一遭,小的豬油蒙心了,以後再也不敢妄為。」

「曹顒這小子,有兩下子。」雅爾江阿念叨著,對崔飛道:「左右是沒有第二遭,你長記性就好,否則別怪爺不念舊情。曹家那邊,你既受了恩惠,就去預備份謝禮,尋個機會送了。記住,不許打著爺的旗號裝神弄鬼。」

雅爾江阿嘴裡說的嚴厲,心裡卻頗為受用。

除了崔飛拍得口外六成酒水份額,拍得蒙古四成茶道的亢家,也是往王府這邊有孝敬的。

待崔飛出去,雅爾江阿坐在椅子上,腦子裡卻是想著曹顒平素不言不語的模樣。

卻是越琢磨,越是覺得這小子是「扮豬吃老虎」的主兒,同他之前見過的人都不一樣。偏生又是這般年輕,卻是不驕不躁的,讓人生不出厭煩之心來。

雅爾江阿的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尋思是不是該找由子,請曹顒過來吃酒。

他正想著用什麼由子,就聽到門口傳來怯怯地聲音:「表哥……」

雅爾江阿聞言,收斂了笑意,臉上多了幾分不耐煩,道:「進來吧。」

外邊低聲應著,進來的正是雅爾江阿的表妹訥敏。

「又是什麼事兒?聽到誰嚼舌頭了,還是有下人不規矩?」雅爾江阿看著她那怯怯的模樣,心裡十分膩歪,卻仍是耐著性子問道。

訥敏飛快地搖搖頭,攥了攥手中的帕子,低聲道:「不是的,不是的,是……再過半月,就是表嫂生辰了,妹妹想著要預備什麼禮,也算是向表嫂賠罪……」聲音越說越小,說的最後,已經「嚶嚶」地哭起來。

雅爾江阿只覺得越發煩躁,擺擺手,道:「不干你的事兒,賠什麼罪?她是大度人,不是已經給你收拾了院子,安排了婆子丫鬟么?你還小,還在秀女名冊上。等下次選秀,給你報個免選,再往內務府請封。」

「表嫂,她惱了我了……」訥敏哽咽著說道:「自打……自打那天,表嫂就搬到暖閣去住了……」

雅爾江阿陰沉著臉聽著,半晌沒有言語。

「表嫂不睬我了,表哥也不往內院去,吳氏、金氏瞅我的眼神都不對,指定在心裡笑話我……」訥敏越說越委屈,小臉已經縮成一團,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雅爾江阿卻生不出憐香惜玉的心思,皺眉道:「也不是小孩子了,還哭哭啼啼做什麼?爺這邊還要忙著公務,往後沒事少往書房來。往後你也是要做府里的主子,有什麼事讓奴才們來報,要省得自重身份,別叫人笑話。你若是嫌悶,過兩天廟會,讓伊爾根覺羅氏帶你出去轉轉。」

訥敏抽泣著應了,又念叨了兩句,確定那說安排人帶她出去玩的話不是假話,才擦了眼淚出去了。

雅爾江阿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語道:「她的生辰,是哪一天來著?」

卻是恍惚地記得,想著酒後亂性之事,雅爾江阿覺得心裡不自在,卻也是無辜的很。

不過是喝多了酒罷了,又不是誠心的,也不是什麼罪過。

雖說他沒有說軟話,但是卻將他母親當年陪嫁的幾處莊子,直接划到了真兒名下,也算是間接賠罪。

偏生福晉還是不冷不熱,沒有半點兒歡喜的模樣。

女人,真是麻煩,雅爾江阿只覺得心煩氣躁,不願再想……

……

同雅爾江阿家的陰鬱不同,福德坊里,滿是喜氣。

這是什剎海邊的酒店,內城有名的鋪子,是內務府一個主事家裡的買賣。

現下,是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在宴請內務府上下官員,也是為了慶祝這次招投標的順利完成。

定的是三兩六錢銀子一桌的海參席,吃得大家是交口稱讚。

雖說不管入賬多少銀子,都沒大家什麼事,要進戶部與內庫的,但是畢竟忙活了半個月,想著招標後影影綽綽聽到的數字,卻是不由得使人臉上有光。

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往後,大家的腰板也能挺得直了。誰說他們只是天子家奴,做些芝麻穀子不打緊的差事?

這大清國哪個衙門,能像內務府似的,用了兩個月的功夫,鬧出來這麼一出,籌了這些銀子的?

眾人不禁心裡得意,望向曹顒所在的雅間門,眼神滿是熱切。

按照規矩,就這次招投標,曹顒要往上遞摺子了。誰有什麼功勞,是不是也該列在摺子上?

想著先前從太僕寺那邊得來的消息,曹顒待下極好,不僅不貪下邊人的功勞,還樂意提拔人,就有不少人存了指望。

待看到伊都立笑得跟花兒似的,扯著啞嗓子四下敬酒時,那些原本還想著要做牆頭草的屬官,就下了決心,往後抱曹顒的大腿,跟這個總管混了。

曹顒坐在雅間里,同席而坐的除了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就是馬齊與赫奕了。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大家也都掛著笑,卻吃得不如外頭熱鬧。

馬齊喝了兩盅,便道是上了年歲,不勝酒力,請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恕罪,告退而去。

赫奕同眾人說不上話,見馬齊離席,卻尋了個借口,跟著一道離去。

雅間里只剩下曹顒與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三個,卻是比方才自在不少。

十七阿哥身子往椅子里一靠,露出幾分乏色,說道:「十六哥,孚若,你們兩個好吃好喝,我就不作陪了。身子乏得緊,著實沒有什麼胃口。」

十六阿哥看了一眼曹顒,見他眼圈微微發青,也沒什麼精神,就道:「也沒有外人,還喝這勞什子做什麼?」說著,瞧了瞧滿桌的油膩,也沒有什麼胃口。

他轉了身,吩咐趙豐道:「傳話給廚房那邊,熬些粥,在上幾個清淡的小菜,嗯,就要那個麻油筍尖,還有涼拌水蘿蔔纓兒什麼的。」

趙豐應聲下去,十六阿哥看著曹顒道:「你這是心裡裝著事兒,昨兒沒睡好?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流拍了又能如何?左右你也不是愛往上爬的,這下卻成了如來佛手心中的孫猴子,想跑也來不及了。」

曹顒昨晚心裡是藏著事兒,所以有些興奮了,直到後半夜才睡著。

卻不是操心招投標,有的時候,男人的尊嚴高於一切。

想著昨晚的荒唐,曹顒不由地有些心熱,嘴角彎彎,一時忘了回話。

十六阿哥見曹顒面容古怪,挑了挑眉毛,道:「這是怎麼了,歡喜地傻了?」

曹顒聞言,如夢初醒,笑道:「雖在情理之中,心裡也頗為滿意。要是能做的更好,則是大善。」

十七阿哥在旁,瞥了曹顒一眼,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孚若是不是當知足?還想做得更好,你就不怕被鍍了金子,直接使人將你當財神供起來。」

十六阿哥皺眉道:「孚若,你不是愛張揚的,不要圖這一時風光,小心埋禍。」

曹顒說完,就曉得自己失言。

他說的,與十六阿哥、十七阿哥擔心的不是一回事。

只是,這話不好解釋,他只能含糊道:「不是不滿意招投標的金額,而是覺得還有很多不足,這其中容易出紕漏。幸好十六爺同十七爺關懷,給我留了後路。要不然的話,有個閃失,我還真是吃不了兜著走。」

十六阿哥這才舒眉,點了點頭:「你能曉得害怕就好,就怕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懂得害怕,就不會得意忘形。這一下子,風頭出得有些大了,怕是等著看你笑話的,不是一個兩個。」

說話間,趙豐已是回來,後邊跟著兩個端盤子的夥計,將粥品小菜送過來。

席面收拾利索,重新擺好了吃食,十七阿哥接著十六阿哥的話茬,道:「說起心裡泛酸,像九哥那邊這次是得罪狠了,要小心提防;像馬齊同赫奕他們兩個,瞧著也有些不自在。」

曹顒心裡有數,道:「晚上我就寫摺子,這兩位大人也要列在摺子上的。高高的捧著,要是他們還不樂意,那我也沒其他輒,只能任由他們。」

十六阿哥臉上露出幾分鄙夷,道:「別瞧他們端著架子,好像多清高似的,狗屁。這耷拉個死人臉,也不過是因你一個人辦成了大事兒,顯得他們是廢物點心。我算是瞧出來了,這越是自詡為讀書人,這求名之心越勝……」

曹顒一邊聽著,一邊用調羹輕輕攪著眼前的粥碗。

粥分為甜粥、鹹粥,甜的是狀元粥,鹹的是皮蛋瘦肉粥。

十六阿哥同曹顒認識的年頭久遠,曉得他飲食上的小禁忌,這粥里用的是碧粳米,聞著噴香。

曹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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