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定風波 第545章 抉擇

匆匆地用了些飯菜,曹顒便出了梧桐苑。

走到蘭院時,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拐了進去。腦子裡是初瑜方才的懇求,求他暫時裝做不知情的模樣,省的李氏難堪。

曹寅已經回來,正盤腿坐在炕上用飯,李氏端著飯碗,陪坐在另一側。曹顒掃了眼桌上的吃食,除了一道竹筍燉雞,其他都是素淡時蔬。

見兒子進來,外出打扮,李氏放下手中碗筷,起身道:「這就出去?我使人送的絞瓜盒子你吃了沒有,記得先前你最愛吃的,今兒正好我吃齋,使人做了全素的。」

曹顒心中一暖,使自己不去看李氏的腰身,上前扶了她的肩膀道:「兒子吃了四個,初瑜用了兩個,就是天佑與恒生也愛吃。母親先坐著吃飯,兒子過來瞧一眼就走。」說著,將李氏推到炕邊上。

曹寅擱下筷子,對曹顒道:「雖說十三爺如今不上朝,但是西北出了這樣大的事,備不住也曉得了。早先,他也是關注武事的,你要心裡有數,能勸慰的還是要勸慰。」

曹顒聞言一怔,還真沒有想到此處,忙道:「是,兒子曉得了!」說到這裡,看了看李氏帶著幾分乏意的神情。

之前,還以為李氏是換季的緣故,才身乏渴睡的,如今才曉得是因懷孕的緣故。

李氏被曹顒瞧得有些心裡沒底,笑著道:「瞅什麼呢,我這臉上有花不成?」

曹顒側身站在李氏身後,幫她捏了捏肩,道:「瞧著母親氣色不好,還是請個太醫過來瞧瞧吧。早日將身子調理好了,也是全家的喜事。」

李氏聽到「喜事」,神情有些不自在,訕訕道:「有什麼好瞧的,我的身子,我還不曉得,就是天熱罷了。」

聽著妻兒說話,曹寅也仔細多看了李氏兩眼,點點頭道:「是有些沒精神,最近瞧你也是躺著的功夫多。還是接個太醫過來瞅瞅,省的孩子們惦記。」

李氏含糊著應了,曹顒見她不自在,也不好多說,同曹寅又說了兩句話,便出去了。

李氏將兒子送到屋外,看著他出了院子,才返回屋裡。

曹寅見李氏面前擺放的都是素菜,煎得金黃的絞瓜盒子也只吃了兩口,只就著醬瓜喝著粳米粥。

他不禁皺眉,道:「吃這兩口怎麼好?就是好人,也餓得沒力氣了!」說著,伸出筷子,夾了一隻雞腿,送到李氏的碗里。

聞到撲鼻而來肉腥味,李氏的臉色不由地變得灰白,忙捂著嘴巴,乾嘔起來。

曹寅的筷子止在半空中,側過頭來,不解地看著李氏。

李氏的大丫鬟綉鶯與綉鵑原是在屋子裡侍候主子、主母用飯的,見狀綉鶯忙倒了半盞茶,送到李氏口邊,道:「太太快壓壓。」

李氏接了,三口兩口飲盡,這臉色才算是好些。

見到曹寅望著自己,李氏有些泛白的臉「刷」的一下,紅到耳朵根,卻是看也不敢看曹寅了。

她目光游移,只口中喃喃道:「老爺……」

曹寅已經從炕上下地,看著李氏身上寬鬆的褂子,臉上神情變幻莫測。

李氏只覺得身子發軟,手足無措,臊得不行不行的。

別說現下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都有了,長女曹佳氏如今也正懷著三、四個月的身子,這難道要同女兒一道做月子不成?

曹寅使勁地咽了咽吐沫,盯著李氏的腰身,開口問道:「這……這……有了……」

李氏已經是受不住,也不敢看曹寅,點點頭便飛也似的進了裡屋。

曹寅的神情僵住,隨後便「哈哈」大笑起來,手舞足蹈地追了進去,聲音比往日洪亮十分:「夫人,夫人,大喜啊,叫我瞧瞧……」

綉鶯與綉鵑兩個見了,都用帕子捂著嘴低笑,心裡卻都是鬆了口氣。

作為貼身侍婢,她們是曉得李氏實情的,也幫著瞞了一個多月。

眼看著李氏就要顯懷,她們也跟著擔心。這要是過不到明面,就不好請太醫來調理,委實讓人放心不下……

曹顒是故意在曹寅面前強調了李氏身子不舒坦的,就是想要提醒父親留意一下,省的母親抹不開還想要瞞下去。

騎在馬背上,曹顒心裡還琢磨,若是過幾日父親還不發覺,自己要不要實言想告。

李氏看著精神不足,但是臉上倒是比過去豐腴。曹顒原還以為是歲數大了發福的緣故,剛才仔細看了,才發現是有些浮腫。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到底要格外留心才是。

少一時,到了十三阿哥府,天色已經是微黑。

十三阿哥身邊的總管太監張瑞在府外眺望,見曹顒到了,忙近前道:「曹額駙,您可是到了,我們主子爺念叨了好幾遭了!」

曹顒勒了馬韁,將韁繩交給小滿牽了,笑著說:「有勞大總管侯著,衙門裡耽擱得晚了,這才來的遲了!」

張瑞前邊帶路,道:「我們爺在廳上侯著呢,奴婢引曹額駙過去。」

曹顒點頭,隨張瑞進了大門。

客廳上,十三阿哥用手摸著腦門,走來走去,神情略顯沉重。

見曹顒到了,他止了腳步,臉上多了笑模樣,挑了挑眉道:「咋這咱功夫才來,衙門裡耽擱了?」

他是康熙二十五年生人,今年虛歲三十,雖說這些年經歷挫折,眉間是深深地在「川」字紋,但是眉目之間仍是流露出幾分剛毅來。

康熙諸位皇子中,除了康熙四十七年就被圈禁的大阿哥尚未得見之外,其他年長阿哥曹顒都是見過的。

說起相貌來,除了八阿哥圓臉,不同於其他皇子,其他多是遺傳了康熙的容長臉。這其中,就要數十阿哥與十三阿哥最為俊秀。

說起來,康熙對這兩個皇子卻是另眼相待,不曉得有沒有愛屋及烏的成分。

十阿哥初封即為郡王,雖說性子桀驁不馴,但是康熙卻鮮少斥責。十三阿哥則是從十二、三歲起,便跟著康熙身邊。

南巡也好,北幸也好,直到一廢太子這十來年間,他始終是康熙最疼愛的皇子之一。

聽到十三阿哥的問話,曹顒收回思緒,點點頭,道:「是啊,幾位大人今兒問起各司狀況,將黑了才落衙。」

十三阿哥側耳聽著,見曹顒沒有多說,隱隱地有些失望,道:「晚飯還沒用吧,剛好莊子送來了河鮮兒,咱們爺們喝兩盅?」

曹顒出來時,已是吃了半飽,但是見十三阿哥面露期待,不好掃他的興,便笑著點頭道:「天氣漸熱,正惦記這口兒,今兒倒是要叨擾了十三爺了!」

十三阿哥聞言笑意吟吟,吩咐張瑞帶人去置了席面,擺在花廳。

賓主兩人坐了,十三阿哥揮了揮手,打發侍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張瑞一個在廳外侯著。

桌子上,有切片的鮮藕、剝開的鮮菱角與蓮子,還有一盤子田螺,與一盤子干炸小魚。還有個西瓜盅,裡面放了甜瓜丁、梅子、桑葚、桃、杏等時令水果。

十三阿哥手裡拿著瓶已經開蓋的葡萄酒,道:「這還是前兩個月你送來的洋酒,今兒咱們就喝了它。」說著,拿了玻璃酒杯,倒了兩杯,一杯送到曹顒面前。

曹顒雙手接了,看著這玻璃酒杯中桃紅色的葡萄酒不由晃神。

真的很奇怪,雖說時光之河奔騰不息,但是冥冥中總有什麼牽繫似的。

就如這葡萄酒與這玻璃酒杯,在三百年後不過是尋常之物,在三百年前也不顯得唐突。

十三阿哥拿起玻璃酒杯,笑著說道:「來,先干一盅。」

曹顒舉杯,與他碰了杯子,兩人都飲盡了杯中酒。

十三阿哥品品嘴裡的酒味兒,搖搖頭,道:「這洋人的玩意兒未必儘是好的,咱們這邊自己釀的葡萄酒,也不必這個差。說起來,還是咱們大清的燒酒味兒醇,勁頭大。」

曹顒已經拿起酒瓶,起身將十三阿哥與自己的杯子斟滿。

「嗯,要是有好葡萄,釀出的酒水,指定也是不差的。」曹顒擱下酒瓶,笑著應道。

十三阿哥沒有接話,用筷子夾了片鮮藕,送到嘴裡,看著曹顒,目光帶了猶豫。

曹顒端了酒杯,又小啄了一口,心裡卻是納罕。

瞧著十三阿哥的神態,莫非不是為了洋貨鋪子開業的事兒,真是關注西北戰局?

想到這裡,曹顒心中一動,裝到不在意的模樣,轉頭看看窗外,道:「天黑了,不曉得我家老二到了延慶沒有?」

「哦?」十三阿哥頗感意外地問道:「曹頌出京了?他不是在侍衛處外班么?」

曹顒將曹頌奉命隨同其他九個侍衛送吏部尚書富寧安去蘭州的事說了,至於準噶爾汗王策妄阿喇布坦兵犯哈密,哈密回王求援這些「前情」也一一解說清楚。

十三阿哥仔細聽了,時而皺眉,時而憤慨,而是惆悵不已。

待曹顒講述完畢,十三阿哥許久沒有言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苦笑道:「曹顒啊,難為你,這般不留痕迹地告知我這些個。我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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