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游龍舞 第488章 相爭

永佳原在炕邊收拾炕上散落的珠子,將珠子一顆一顆地拾起,放回到匣子里。

聽到「曹顒」兩字的時候,她的動作頓了頓,看了一眼擱在炕沿上的地契,道:「王爺,這個也是曹額駙送的禮?是不是重了些,府里的這回禮怎麼預備?」

永佳平素只教養女兒,很少過問王府的瑣事,所以並不曉得王府名下的一處鋪子已經易主的是事兒。

雅爾江阿笑著擺擺手,道:「不用操心回禮,你同伊爾根覺羅氏說一聲,往後曹家那邊有什麼喜事兒,走禮再厚上兩成就行了!」

永佳「嗯」了一聲,垂下眼瞼,繼續撿炕上的珍珠。

雅爾江阿看著恬靜的永佳,想起一事兒,道:「對了,聽說早年岳父在江寧為官,你大哥也是因這個緣故與曹顒有些交情。那曹家的幾位姑娘,你熟也不熟?」

永佳遲疑了一下,道:「曹家大姑娘與二姑娘只是吃過兩頓飯,三姑娘因平郡王府寶雅格格的緣故,早年倒是有些往來。」

「三姑娘?就是嫁了奉恩將軍的那位?那就是她了,如今兩口子剛接手國公府,還不曉得能不能鎮住場面。年後有空,你過去溜達一趟,讓那些不開眼的瞧瞧,也算是賣曹家一個面子,總也不好白收曹顒的禮。」雅爾江阿說道。

「是!」永佳隨口應了,手上的珠子已經撿得差不多。

雅阿江阿原是臉上帶著笑模樣,瞧著妻子始終是這般冷冷清清的,並不像其他福晉妾室似的逢迎自己,心裡不曉得為何有些不是滋味兒來。

他挑了挑眉毛,道:「前些日子佟氏身子不好,本王好久沒往那邊歇了,今晚本王往那邊去。」說話間,暗自打量永佳的神色。

永佳將小湯山的地契折好,放進珍珠匣子里,將匣子蓋了,說道:「曉得了,那王爺的晚飯也要擺在那邊么?一會兒便使人吩咐廚房那邊。」

雅爾江阿看著永佳波瀾不驚的神情,突然有些意興闌珊,將女兒送到她懷裡,皺眉道:「往後再說吧,我還有些其他事兒,先回書房了!」說完,摸了摸女兒的頭,轉身出去了。

真兒看著父親挑帘子出來,掰著手指頭,帶著幾分不安,轉過頭看母親。

永佳將女兒放在炕上,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柔聲道:「你阿瑪要忙,真兒要乖啊。」

真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奶聲奶氣道:「額娘,那阿瑪晚上回來么?」

永佳搖搖頭,道:「晚上,你阿瑪也忙……」

雅爾江阿走到外間,並沒有立時出去,而是放緩了腳步。

聽永佳柔聲細語地哄孩子,與同在他跟前兩個樣兒,他不禁皺眉。

難道他走了,她就那麼歡喜?他在跟前時,也不見有笑模樣,肅穆地跟什麼似的。雖說身為親王福晉,應當端莊些,但是這端莊得也委實有些過了。

待聽到閨女問話,永佳的應答後,他卻是心裡怪怪的。

難道,不是福晉性子冷淡,不愛不親近他,而是心裡嗔怪他……這麼一想,他身子就輕了幾分,嘴角微微上揚,挑帘子出去了。

變了臉色的不只是雅爾江阿一個,還有曹府內院的兆佳氏。

聽見初瑜笑著說到簡王府的鋪子是年禮,不是曹碩喜事的隨禮,她的神情一僵,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兆佳氏方笑了兩聲,道:「甭管是什麼禮,這畢竟是入了咱們家了。嬸子也惦記多些進項,就厚著臉皮跟侄媳婦兒開口了。」說到這裡,又轉過頭看著李氏,道:「嫂子,如今兩房分灶,那邊就小二有些進項,上下小一百口,哪裡夠嚼用呢。這整日里,我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真是想尋個賺錢的營生,貼補貼補家用。」

李氏聽到兆佳氏說得可憐見地,就看了下初瑜,神態中帶著幾分詢問之意。不過是個鋪子,要是二房想要用,去用就是。

這分灶之事,曹顒夫婦早已對曹寅夫婦提過的,李氏倒是也曉得。只是府里的賬目與產業,原在初瑜的手中收著。

李氏進京後,初瑜雖說要將鑰匙與賬冊交給婆婆,但是李氏沒有收。

畢竟年歲大了,又忙著看孫子,李氏也不耐煩這些瑣事,便仍讓媳婦這邊管家。

雖說瞧著李氏的意思,是想應承兆佳氏的,但是這鋪子畢竟是簡王府的舊產,中間還牽扯其他的。

初瑜不好隨意做主,便道:「大爺今兒往簡王府回禮去了,要不等大爺回來,問問干係再說。」

雖說初瑜說的是實在話,但是落在兆佳氏耳中,卻儘是推託之意。

她皺了皺了眉,就有些按耐不住,帶著幾分心氣道:「哎呦,多大點兒事兒,還要顒哥兒拿主意?你們兩口子,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哄我么?要是捨不得將鋪子勻給我使,直接言聲就是,何必這般不幹脆?」

靜惠是新媳婦,侍立在兆佳氏身後,聽到婆婆說出難聽的來,面上著實尷尬。所以,她只能眼觀鼻、鼻觀心,頭垂得低低的。

這話里不只嗔著初瑜,連曹顒也怪罪上了。

初瑜心下不快,但是在婆婆面前,也沒有她多話的餘地,她便轉過頭看哄天佑與恒生小哥倆兒遊戲,沒有再接話。

李氏在一旁,卻是有些聽不過去,笑著問道:「什麼白臉、紅臉的?聽這意思,倒是他們小的沒做好,惹得弟妹你這做長輩的惱了!有什麼不對的,跟我說,我來訓他們!」

雖說對曹顒兩口子有不少不滿,但要是讓兆佳氏一條一條地說他們夫妻的不是,一時還真說不出。

就拿曹頌娶媳婦的事兒來說,雖說曹顒兩口子瞞著兆佳氏固然不對,但是歸根結底還在曹頌自己個兒身上。

況且還在長媳面前,也不是拿這個說事兒的時候。

兆佳氏思量了一遭,笑著說道:「別的不說,就說侄媳婦兒外頭的鋪子用的掌柜,府里什麼能幹的尋不出來,我們那邊閑著的管事也不老少。卻請了個外頭的,這還罷了,要是能幹的男子也好說,畢竟那麼大一個攤子,也得尋個懂行的不是。偏生是個小寡婦,這哪裡有正經人家女眷拋頭露面的?顒哥兒雖說心慈了些,總是要曉得些忌諱才好,這到底與名聲上不好聽。況且,這與小寡婦相關的事兒,顒哥兒也不是第一遭了,府里還有個田氏,奶奶般的養著,兩個孩子侄兒般的待。不過是個師爺的外甥女兒,怎麼就這大的譜?往後,等小二家裡的,小三家裡的有了,那才是正經的親侄子呢!」

這一番話,卻是不僅說了曹顒,連帶著韓江氏、田氏都講究上了。

初瑜耷拉下臉,看著兆佳氏,眼中露出幾分憤慨來。

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了二房那幾個小兄弟,額駙操了多少心,如今落不下好來不說,還要挨兆佳氏的講究不成?

還將韓江氏與田氏牽扯進來,要是外人聽了,見兆佳氏做親嬸子的都這般說,還不定要嚼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今天,屋子裡雖說沒有外人,但是靜惠是新媳婦,過門才十來天。

兆佳氏先是說初瑜,然後說曹顒,這往後讓兄弟妯娌之間如何相處?

初瑜還沒等開口,就聽李氏正色道:「弟妹,這話可不能隨意說。顒兒是男人,不礙什麼,那兩位都是正經人家的女眷,又是寡婦身份,要是真傳出難聽的來,這不是禍害人么?顒兒的人品,別人不曉得,我這當娘的卻是敢拍胸脯的。這可不是因為在媳婦跟前,就是當著外人,我也敢說道說道的。他自幼跟著老太太學佛,在女色上慣不上心的,要不的話,也不能一個屋裡人都沒有。」

兆佳氏被李氏頂得無言反駁,聽到「屋裡人」那一句,想著曹頌那不爭氣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

剛好天佑與恒生兩個玩著幾隻布制的金魚,因誰多誰少發了口角。

天佑在南邊時,曹頫雖說也是半大孩子,但是哪裡會與侄子計較,都是哄著他的。

恒生在府里,雖說年歲比左成、左住兄弟兩個小上大半年,但是在遊戲時卻頗有統帥之風。也不吃獨食,但凡有吃的,玩兒的,都是公平地分給每個人。

天佑被祖父、祖母溺愛,還不曉的相讓,見那幾隻金魚可愛,便伸手都攬到自己這邊。

恒生看了,卻是有些愣住了。

待反應過來,他便沒了笑模樣,指著那金魚道:「一人一半!」

平素恒生都是嘻嘻哈哈的,天佑對這個兄弟兼小夥伴也帶著幾分親近;如今見他臉上沒了笑意,也覺得稀奇,越發得意地將金魚都劃落到自己身邊,搖了搖頭,道:「我的!」

恒生聽了,使勁搖著小腦袋,道:「母親給,兩人的,一人一半。」

進京這些天,天佑很是親近母親,聽了恒生這話,立時反駁道:「給我一人兒的,母親,母親也是,我一人兒的。」說到最後,揚起小下巴,帶著幾分得意。

恒生見天佑吃獨食兒,心裡不忿,伸手就去夠天佑身邊的金魚。

天佑哪裡肯給,伸手去推恒生,剛好撞到恒生的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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