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謁金門 第365章 新人(下)

兆佳氏之前也來過梧桐苑,但是這次卻明顯察覺出有什麼不同。

丫鬟們廊下恭立,掀帘子俯身都分外有規矩。個個兒成了木頭人一般,目不斜視的模樣。

兆佳氏只聽說是王府過來人,並沒曉得是什麼身份。如今見眾人都是這般模樣,思量著莫非是什麼親戚家的舅太太什麼的,並沒有聽說福晉親來的消息啊?

張嬤嬤還有兆佳氏身邊的大丫鬟綠菊,跟在兆佳氏身後,亦都小心了幾分。綠菊十六,是張嬤嬤的外孫女,去年才到兆佳氏身邊侍候的。

按照張嬤嬤的意思,早就想安排外孫女給曹頌做屋裡人的,所以她才會瞧玉蜻、玉蛛兩個格外不順眼。在兆佳氏面上沒少搬弄是非,想要攛掇著兆佳氏將她們兩個攆出府去。

兆佳氏早些年雖防範的緊,丈夫沒了後,對這些瞧得也淡了。左右是兒子喜歡,也不好為了兩個丫頭,疏遠了母子關係。因此,她便只是給玉蜻、玉蛛兩個教教規矩便罷了。

為了安撫張嬤嬤,兆佳氏便將綠菊提拔著做了大丫鬟,想著等曹頌他們兄弟出孝娶親後,再看看將她給哪個。

進了正房廳上,還不見初瑜出來相迎,兆佳氏不禁不有些惱。縱然是身份尊貴,畢竟是侄兒媳婦,難道還要她這當嬸子的到眼跟前才動彈。

西側間門口,左右站著兩個丫鬟。見兆佳氏進來,兩人齊聲道:「格格,二太太到了!」

兆佳氏放慢了腳步,就見門帘挑開,初瑜笑著走了出來,道:「二太太來了,還恕初瑜未曾遠迎,請二太太屋裡坐。」說著,側身站在門口,等兆佳氏進去。

兆佳氏微微地點點頭,仰著脖子進了屋子。張嬤嬤與翠菊兩個跟在兆佳氏身後進去。

側門這裡站著的兩個丫頭是喜煙與喜霞,見張嬤嬤她們兩個如此不守規矩,竟走在初瑜頭裡,皆是憤憤難平。

不過,想著早上過來的羅姑姑與常姑姑兩個,喜煙與喜霞兩個對視一眼,露出幾分笑意,支起耳朵,等著聽熱鬧。

兆佳氏進了屋子,就見挨著炕邊站著兩個旗裝女眷,一個穿著靛青色旗裝,一個穿著藍灰色旗裝。兩人都是三十來歲的模樣,梳著兩把頭,頭上簪著兩朵絨花,臉上很是肅穆。

若不是她們頭上戴著的絨花是帶色兒的,兆佳氏只要以為是哪家的寡婦親戚。瞧著這兩人的穿著打扮,倒是比她更像是寡婦人家。

兆佳氏腳步放緩,回頭看了看初瑜,尋思著不曉得該如何見禮。瞧著這兩個女子,雖說看著有幾分氣派,但是身上珠翠皆無,不像是富裕人家出來的。

不會是王府的窮親戚,過來打秋風吧?兆佳氏還兀自琢磨著,就聽初瑜道:「二太太,這兩位姑姑是宮裡出來的,福晉特意請來幫襯我,到咱們府做供奉的!」說著,對羅姑姑與常姑姑道:「兩位姑姑,這是二太太!」

「供奉」說得好聽,不過也是奴婢罷了。兆佳氏少時沒有跟著父親外放時,在兆佳府那邊,也跟著堂姐堂妹們,隨著「供奉」姑姑學規矩。

轉念,四姐兒就五歲,五兒就四歲了,請兩個宮裡出來的「供奉」照看著,倒也省心。兆佳氏這般想著,便對羅姑姑與常姑姑道:「既是在府里當差,就要曉得拿了誰家的銀錢,切記勤勉謹慎,好好教導姑娘們!」

羅姑姑與常姑姑原本正俯身給兆佳氏見禮,聽了這話,身子一僵,心中也都是有數。看來,這位二太太不算是明白人,習慣了拿大。

兩人面色平淡,皆按照規矩見禮完畢。見張嬤嬤大剌剌地站在兆佳氏身後,受了她們兩人的拜禮,兩人都很是不自在。

兆佳氏已經在炕邊坐了,翠菊退到一邊站了,張嬤嬤四下尋摸小杌子什麼的。

羅姑姑與常姑姑看了眼翠菊頭上的珠翠釵環,在看看張嬤嬤搖頭晃腦的模樣,神色中露出絲鄙夷來。

這兩個人,神情肅穆地站在那裡。兆佳氏見了,心裡有些不自在,瞥了一眼,對初瑜道:「你尋我什麼事兒?這屋子裡下人太大了,晃得我眼睛花,都出去吧!」後一句,卻是對羅姑姑與常姑姑說的。

羅姑姑與常姑姑身子扳得直直的,恍若未聞。

兆佳氏面上有些掛不住,耷拉下臉來,望著初瑜的眼神有些凶。

初瑜心裡嘆了口氣,按照她的本意,實願意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願意弄這些亂七八糟的。可是,人多事多,若是不梳理清楚,難道還要額駙為家務操心不成。

初瑜喚人送茶上來,笑著對兆佳氏道:「今日請二太太過來,是商量一件事的!」

因這些日子,兆佳氏也瞧出來,自己這個侄媳婦,是個面嫩心軟之人,因此對她的郡主身份也少了顧忌。

她沉吟了一會兒,道:「什麼事兒?說來聽聽!」

初瑜道:「二太太前些日子不是說過,心疼初瑜身子沉,想要撥幾個嬤嬤與媳婦子來幫初瑜管家務么?」

兆佳氏聞言,點點頭道:「正該如此呢,你是長房唯一的媳婦,這開枝散葉可是大事,可是不敢胡鬧!」

初瑜笑道:「曉得二太太疼初瑜,既是這樣,二太太就選幾個人過來就是。」說到這裡,頓了頓道:「只是她們向來是南面當差的,才到北面來。這京里的規矩同地方的規矩不同,正好福晉安排兩位姑姑過來。這兩位姑姑出宮前,就是儲秀宮的執事,專門教導規矩的。有她們幫襯著,想必眾人學起規矩來也麻利。省得往後差事出了紕漏,丟了臉面。」

兆佳氏聽著前面還歡喜,聽到後面,卻是覺得有些不對。她冷哼了一聲,道:「這叫什麼話,是呲打我身邊的人不懂規矩么?」

初瑜笑道:「您別誤會,並無此意。就是原來府中的下人,也要交給兩位姑姑教導一番的。大爺不是什麼有耐性之人,平日最厭煩府里事多,若是眾人懈怠起來,引得大爺惱,到時候少不得府里再精簡人口。大爺這幾年,放出了幾茬人,這二太太也是曉得的。」

兆佳氏被噎得沒話,她進京這半年,曹顒大部分時候隨扈在外,正經在府里的日子不過月余。

就是曹顒在府里,在兆佳氏那邊,也不過是走個過程,陪著說幾句家常。

兆佳氏心中暗罵自己糊塗,這個侄子打小就是主意正的。若是下邊的人真犯了過失,說不定他趁此機會將她身邊的人都攆乾淨。

兆佳氏撇了撇嘴,道:「不勞煩你費心,既是我的人,不需你這侄媳婦出面管教!」

初瑜聽了,並不意外,淡笑著道:「二太太,那差事怎麼辦?一家也不好兩套規矩出來,要不然那不是沒了章程?」

兆佳氏還未說話,就聽到羅姑姑道:「格格,福晉說大格格面嫩,當不好家,府里下人怕是有淘氣的。奴婢等人原還不信,想著既然是伯爵府邸,又是官宦世家,就算是比不得王府那邊,這規矩也不能差些。如今看來,怨不得福晉擔心,就是奴婢們來了不過半日,卻也看不過眼!」

初瑜止了笑意,對羅姑姑與常姑姑道:「這我都曉得,多是我的不是。為了家宅安寧,往後,要多勞煩兩位姑姑了!」

羅姑姑與常姑姑聽了,俯了俯身道:「這是奴婢們分內之事,定不負格格所託,只是奴婢們初來乍到,若是有仗著資歷、仗著臉面不服帖的,還請格格替奴婢們做主。」

初瑜點點頭,道:「嗯,這個我曉得了!既是全託付給二位,自然不會讓二位為難!」

常姑姑看了一眼兆佳氏,對初瑜問道:「有一句話,不曉得奴婢當問不當問?」

初瑜笑道:「有什麼事,姑姑且問無妨?」

常姑姑肅身道:「不曉得二太太在府里常住,還是暫時住在這邊?」

兆佳氏還以為初瑜故作聲勢,就是用王府那邊過來的心腹管家,將二房那邊的媳婦子們拒之門外,不由得心下暗惱。

聽常姑姑話中提到自己個兒,她寒著臉看了常姑姑一眼,開口問道:「怎麼?這位姑姑還要先拿我立規矩不成?」

常姑姑微微低頭,道:「二太太說笑,奴婢不敢!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下人們有調皮搗蛋嚼舌頭不守規矩的,無非是家規不嚴、主子太仁所致。若是二太太暫住府中,只需約束下人少省事端便可;要是二太太在府上常住,那也沒有行兩套規矩的道理。」

初瑜的神色已經淡下來,加上常姑姑這邊鏗鏘有聲的話,使得兆佳氏越發著惱。

她立時從炕上站起,轉過身來望著初瑜道:「你聽聽她說的這話,可是你的意思?這是看我這寡婦嬸子不順眼,要攆我走了?你倒是別忘了,這裡是曹府,不是你的格格府!」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啪」的一聲,聽到耳光聲響。

方才尋了小杌子坐下的張嬤嬤已經起身,捂著半邊臉,帶著哭腔對兆佳氏道:「二太太,老奴這是招誰惹誰了?」

兆佳氏望去,出手的是羅姑姑,不禁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出來刨食兒的,誰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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