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清平樂 第119章 佛誕

且說曹顒回了內室,才換了家常衣裳,曹頤就趕了過來。

曹頤坐穩了身便開口道:「哥哥,今日有件事須得說給你知道。」

曹顒見她一本正經的,臉上還略帶緊張,不由奇道:「什麼事?」

「下晌時候城北開六合錢莊的江家送禮過來。說的是給我和哥哥送禮。」曹頤小心翼翼地瞧了哥哥一眼,「江家二小姐當初我只在機杼社見過幾面,卻並不熟絡,自她嫁人後變再沒往來,實不知她送我的哪門子禮。而送哥哥的,說是謝禮。」

曹顒一皺眉,江家手腳真快,其意昭然:「你收了?」

「自然不曾。」曹頤道:「兩家雖然都在江寧住著,卻是素日不走人情的,她這禮送的奇怪,我不知她什麼心思哪裡敢收?所以我直接叫人打發回去了。生怕他們是有所求……。因恰好父親與母親都在小憩,我不好驚擾詳詢問,就直接叫人打發他們回去了。」

曹顒點點頭:「你做的對。你不知道,今兒出了點事,他家這既是想向曹家示好,也是做給別人看的,不過是想要拿曹家做保護傘罷了。」

曹頤展顏道:「哥哥既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原還怕真是給哥哥的東西,讓我拒之門外了呢!」

曹顒笑道:「那也沒什麼。」想了想,還是將今日江家發生的事情簡略告訴了曹頤,讓她心裡有數,倘若江家人再次登門攀附,她也好應對。

曹頤是知道江家二小姐守瞭望門寡的,但對她家這爭家產的事卻是頭次聽說。待曹顒講完,她沉默良久,想要開口說什麼,但見哥哥醉意朦朧,有了困意,就笑著起身回去。

……

次日一早,魏信就過來「聽差」,在書房裡和曹顒繼續商量珍珠會的事,外面小廝來報,江家管家江進寶求見,稱有珍珠相關事宜。

曹顒、魏信對視一眼,魏信失聲笑道:「這江二小姐耳朵倒尖,手腳也夠快。只是沒送禮來未免顯得沒誠意……」

曹顒搖搖頭:「昨兒已經送來了,叫我三妹打發了!」

魏信本是調侃之言,聽說江家真送禮過來,不由一愣,略一沉思,道:「江二小姐果然是個聰明人。想必昨兒是想借曹家的威儀震懾江家那群人吧!因見沒收她的禮,她便轉而打了珍珠的主意,獲利之心也是有的,怕主要還是要向曹家示好求庇佑吧!卻也是不必,那江家也不是什麼大戶,就是她母族那頭的姻親故舊,隨便出來一個,也是都能夠上得檯面的。估計著,是被昨兒那兩位黃帶子嚇到,心裡沒底了!」他頓了頓,道:「要不公子稍候,小的去瞧瞧?小的看,別讓那管家進府,誰知道是不是無賴的,今兒讓他進府,明兒他們就敢自稱曹家人了!」

曹顒見他原本正經的臉上又露齣戲謔之意,不由笑道:「沒有曹家的應允,就想打著曹家的幌子?量他們也不敢。」

魏信呵呵一樂:「倒是。但還是小的先去探探他口風吧。」

曹顒點頭應了。

盞茶的功夫,魏信便回來了,手中還擎了張泥金箋的禮單。

見曹顒直皺眉,魏信笑著說:「公子別惱,小的是那眼皮子淺的嗎?他們這些個,就算值幾個銀錢,卻也未必入得了魏五的眼!這次他們倒乖覺,先謝罪說昨日送禮魯莽云云,然後把禮單奉了出來,拐彎抹角說了一堆,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公子要瞧得過去,他們就按這單子上的悄悄抬來。」

曹顒瞧也不瞧那禮單,只道:「咱們這邊正忙著事,自顧不暇,哪有空管別家?我瞧這江二小姐頗有手段,又如你所說,就是咱們不出面,她也有使得上的親戚,不是那誰都能夠欺負的弱女子,想必她自己處理得妥當。退還禮單,不必再提。」

魏信聽曹顒話音兒,就知道他有些煩了江家的算計,便拋開這個不提,又說珍珠。說江家也想涉足珍珠生意,因他家既除了有銀子,養珍珠所具備的其他條件一樣沒有,所以當初並沒有得到請柬。現在江家登門,除了希望得到請柬、期待之後合作外,還提出願意為本次珍珠會上各採珠大戶的銀錢做擔保。

曹顒心下暗道,珍珠利潤豐厚,江家趨之若鶩是商賈本能,但這一箭下去就是三雕,既討好了曹家,又得了珍珠的利潤,而那為各大戶銀錢擔保不止得了利錢,更是將六合錢莊的信譽聲望推向巔峰。江家二小姐真是精明,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魏信說的也是這三件,但他又道:「人都說六合錢莊家底豐厚,少說也得有上百萬兩。江家二小姐外祖家在揚州很有聲望,但聽說前幾年老爺子老太太都不在了,現在江二小姐的舅父對她的照拂遠沒有當初老太爺那麼多,看現在她這麼急著找上門來,怕也是想在舅舅家之外再找座大靠山。其實,若咱們和江家結盟,拿他們銀子翻買賣出來,也不失一條好路。」

曹顒點點頭:「這得需從長計議。你去把禮單還了江家,而請柬和銀錢擔保,暫時不必提,先拖他們一拖再說。」

……

轉眼,到了四月初八,佛祖誕辰之日,是兩府女眷去清涼寺上香的日子。

曹顒的二叔曹荃去年丁憂期滿後,因不願去外地做官,等到年底,才在巡撫衙門候到一個五品缺。因守著江寧的地界,現任江蘇巡撫張伯行與曹寅關係雖稱不上親密,但是也很是客氣,對曹寅之弟自然也就略加青睞。

再說兆佳氏這頭,因這幾個月李氏忙著照顧丈夫,曹家一些場面上的女眷應酬也都託了兆佳氏。兆佳氏素來又是愛風頭的,這些日子倒是過得頗為得意,只因三月里查出有了喜,這才算消停些。

這次禮佛,兆佳氏因身子沉,原本說是不去的,不知到了今日為何又想要去了。這邊府里,曹頤早早就穿戴整齊的,想著陪母親李氏上香,為父親的健康祈福。沒想到就要到出發的時辰,偏偏又出來兆佳氏要去之事。

從京里回來這幾個月,曹頤與兆佳氏兩個見面,彼此都有些不自在,能夠避開的日子都避開。今兒卻是避不得了,這邊馬車僕從都準備齊當,若是她臨時說要不去,倒是落下了嫌疑。她心裡實在憋悶,就到了曹顒這邊坐著。

曹顒因要護送母親上香去,也換了外出的衣裳,見妹子坐在那裡悶悶不樂的模樣,搖了搖頭:「又不是你做了虧心事,心裡發虛,為何要避開她?就算有刺,也是她心裡有才是。照我看,你避開才是沒必要的,總要在她面前多溜達兩圈,讓她礙礙眼也是好的!」

曹頤好奇地看了哥哥一眼:「哥哥這話說得可不恭敬了,畢竟她也是長輩。」

「就如同你說的,她是長輩,而且也不過是長輩罷了。見不到的時候,想不起來;見到之時,當她是泥胎佛像般拜上一拜,不缺禮數就是。有那瞎琢磨的閑功夫,還不如想想怎麼孝順父親母親!」曹顒不以為意地道。這卻是他的心裡話,他實在對那位二嬸沒什麼好感,總覺得她太過於功利,對家人親戚也都透著假。

兄妹兩個正說著話,就聽門口的小丫鬟彩兒道:「大爺,三姑娘,三爺帶著四爺、五爺來了!」

曹顒與曹頤對視一眼,看著是兆佳氏到了,這三個應該是跟著母親過來的。

「嗯,請他們進來吧!」曹顒揚聲道。

說話功夫,曹碩帶著兩個弟弟自門口進來:「請大哥安,請三姐姐安!」如今他們都上學堂好幾年了,行起禮來倒是有模有樣。曹顒點頭應好,請三個堂弟坐了。

這三人,曹碩十一歲,曹項九歲,曹頫八歲,因是同父兄弟,眉目之間都有幾分相似。不過,論起容貌來,卻是曹頫最為出眾,而且說話之間也盡顯乖巧。

若是歷史沒有改變,自己避不開病逝的命運,那眼前的曹家小五爺、二房的四子曹頫,就要過繼到大房的名下,為母親李氏養老送終。想到這些,曹顒心裡難免有些異樣,對曹頫的感覺著實有些複雜。想要親近些,好好教導他孝道,為以後做個萬全打算;又是打心裡的排斥,無法坦然面對這個取代自己身份的小堂弟。

曹頤也是望著三個弟弟,隨後視線落在低著頭坐在那裡的曹項。他是二房唯一的庶子,生母也是丫鬟上來的妾,說起來倒與曹頤出身差不多。他比最小的曹頫大上一歲,但是個子很是瘦小,坐在那裡束手束腳的,顯得很不自在。再看他身上,雖然是八成新的淺綠袍子,但是樣式卻有些老舊,明顯不合身,袖口、領口有明顯的針線痕迹,看來是拿了大衣裳修改的。不用說,自然是哥哥們穿不了的舊衣裳。

曹頤暗暗嘆息,同時又是說不出的慶幸,轉頭望望哥哥,裡面是滿滿的感激。

這兄弟三個卻是奉了伯母李氏之命,來請曹顒、曹頤兄妹兩個起身的。

曹顒聽了,看了曹頤一眼。曹頤笑著起身,神情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鬆快:「既然是母親喚了,哥哥咱們快過去吧!」

曹顒放下心來,笑著點了點頭應著。

清涼寺算是古剎,又是這樣的日子,前來上香的女眷不少。幸好曹家早就去了人,與寺里打了招呼,那邊準備了專門院子落腳,倒不擔心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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