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雪夜劫營(上)

李佑仁一臉的悻悻然,也不向吳乞買行跪拜大禮,用的是平等身份的抱拳禮,馬馬虎虎地向這位金國皇帝拱了拱手。嘴裡說道:「陛下早等著我說這話啦?哼,這話是不是說我來晚了啊?」

對一國之君用這種口氣說話,未免太過不敬,話裡帶著骨頭,把吳乞買咯得一皺眉頭,可他現在正用得著這傲慢的小子,自然要充分發揮宰相肚裡能撐船,皇帝胸中有大海的本事,哈哈大笑道:「太子言重了,朕絕無此意!軍國大事太子自然要好好考慮,多用些時間做出的戰略大計肯定是好的,朕一心想要請教,等得好心焦啊!啊,哈哈哈!」

「是嗎?原來你還沒有計畫哪,是想聽我的!可我也……我自然是有好多計畫的,計畫太多,都不知道該用哪條好了!」李佑仁大大咧咧地道,看了看大帳正中的那把龍椅,咽了口口水,沒敢坐。他雖然傲慢,可還沒狂到敢搶吳乞買寶座的程度,扶正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在下首第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拓跋道順和西夏眾將也都跟來了,他們一見李佑仁坐下,也跟著在他那一側椅子上坐了下來。西夏人覺的他們又不是金國人,吳乞買又在求他們發兵,他們是施恩者,身份當然要比金國人高些,所以看著李佑仁進帳就坐了,他們便也都坐下了。

金國的將領們卻一齊怒目而視,皇帝吳乞買還站著呢,你們竟敢坐下,太無禮了吧!我們用你們西夏人打莫啟哲又能如何,你們西夏不也在求我們打蒙古嗎?竟然這麼小瞧我大金皇帝,真是豈有此理!

完顏吳乞買嘆了口氣,心中也在暗罵:「真是沒有家教,西夏老兒不知怎麼教的兒子!」「嘿嘿」乾笑了兩聲,他也「不拘小節」地坐下了,可心中畢竟生氣,竟一時未想起要說些什麼!

皇帝默不作聲,他手下的將軍們可受不了了,一名金將冷聲諷刺道:「太子小心,我們金國窮,這帳篷破舊,有點兒漏風,您老人家可得小心些,別把您那頂龍冠吹掉了!」金國將領都知道李佑仁被莫啟哲剃成和尚頭的糗事,所以這時便出言相譏,取笑這位太子。

李佑仁一愣,這帳篷很豪華啊,沒有任何的破損,怎麼這金將突然說起這話來了?可只一呆間,他就反應過來了,這是罵我哪!不由得勃然大怒,罵道:「混帳東西,你說什麼哪?」

嘴裡罵著,他忍不住用手去扶了扶頭上的帽子。他頭頂上有香疤,被楊再興燒得太狠,至今也沒長出頭髮來,可耳邊的頭髮卻長出來了,他一戴帽子,帽沿下有頭髮,不知底細的人是看不出他那儘是香疤的頭的,只是這事是他平生的奇恥大辱,是絕不能充許別人拿來取笑的!

那金將卻故做不懂,反而問道:「末將是好心提醒啊,太子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難道您的頭上有頑疾?」

帳中其他的金將誰也沒笑,卻都裝出一副關心倍至的樣子,一齊把目光轉到李佑仁的頭上。有的還道:「我們軍中有不少軍醫,都是御醫,醫術頗高,要不要他們給太子看看?」

李佑仁面紅耳赤,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可人家偏偏裝糊塗,裝著關心他,而他自己則更是不能把話說明,總不能說本太子頭上有被香燒出的一個「楊」字吧!他難堪之極,一進帳的囂張氣焰大減,只是張著嘴喘粗氣,真想拂袖離去。

吳乞買心道:「好么,剛一進帳就充滿了火藥味,互相侮辱!這可不行,要是這樣下去,軍事會議也不用開了,兩軍想要配合著拿下燕京,豈不是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他搖手道:「好了,好了,不要說了。西夏乃西域大國,國中豈無名醫,還用得著咱們這蠻荒之地出什麼大夫!是吧,太子!」

李佑仁心中惱火,便想也要反唇相譏,可一時又想不出吳乞買有什麼糗事,正喃喃著說不出話來時,忽覺身邊有人拉他的袖子,轉頭一看,原來是拓跋道順。

拓跋道順低聲道:「大局為重,別為小事搞僵了兩國的關係!」

李佑仁壓住心頭怒火,這才道:「咱們党項人可不似宋人那般喜歡束髮,我……」

剛說到這兒,拓跋道順急忙搶過話頭,軍事會議上可別在頭髮上兜圈子,還是說正事吧!他道:「我們來燕京也有一段時日了,長久下去也不是個事,蒙古戰場還等著我們呢。陛下,依我看不如早日解決燕京戰事吧,眼見著冬季已臨,過不多久就要下雪了,隆冬作戰對城裡的莫啟哲是無所謂,可對於聯軍來講卻是大大不利,不知我這樣說,對是不對?」

吳乞買立即點頭,看來西夏軍中還是有明白人啊,不全是糊塗蛋。

拓跋道順繼續道:「所以說我們要速戰速決,儘早發動大會戰,把莫啟哲打垮,這也是我們西夏軍不遠千里來此的目地!」

吳乞買雙手一拍,道:「元帥講的太對了,我們兩國既是軍事同盟,自當該互相扶持才對。朕也早想到此點了,只是……」他看了一眼李佑仁,又道:「只是朕想貴軍長途跋涉,辛苦異常,所以想讓你們多休息一下。」

李佑仁見元帥一張口,就和吳乞買相談甚歡,心中不服,這不是把我這個太子涼一邊了嘛!他道:「我們都沒軍糧了,被莫啟哲連燒帶搶……」

拓跋道順趕緊又打斷了他的話,西夏軍被搶了糧食,你跟金國人說什麼啊,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話一挑明多丟西夏的臉啊!他道:「說太多也沒用,歸根到底,戰爭還是要靠武力來解決的,就請陛下定個會戰的日子吧,這裡戰事一結束,咱們聯軍好儘快趕赴蒙古戰場!」

吳乞買也知西夏軍急於解決邊境危機,這與他急於擺平莫啟哲的戰略大計一致,既然目標相同,當然是一拍既合,他道:「十日之後如何,咱們兩軍做好準備,強攻燕京!」

「好,就這麼說定了!不過這陣勢該當如何列成呢?」拓跋道順可不是笨蛋,誰先打頭陣,還是事先說清楚比較好,免得一開戰,西夏軍吃虧。

「我大金鐵騎當世無敵,比起貴軍嘛……嘿嘿,當然是我們列陣在前啦!」吳乞買不懷好意地道。

拓跋道順並不受激,一聲不吱,來了個默認。你說你們金國的軍隊強,那就算你們強好了,既是當世無敵,打頭陣也是應該的!

西夏元帥不受激,可李佑仁卻受不了了,他早知金國無論皇帝還是兵將,都非常的瞧不起他,可他又始終沒有讓人瞧得起的地方,這時聽吳乞買公然說西夏軍隊不如金國的,他那壓抑了很久的自尊終於爆發了出來!

李佑仁猛地一拍桌子,道:「陛下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我西夏鐵騎不如你們嗎?」

「朕絕沒有這個意思,朕可沒說你們的軍隊不行!啊,朕明白了,是朕說得太直白了一些,傷了太子的這個自尊心……不,不,是朕說錯了,貴軍才是天下無敵,而我大金鐵騎是天下有敵,充其量也就是比別的國家的士兵強那麼一點點而已!」吳乞買糾正錯誤倒挺快,可臉上神色卻是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哼,用不著你們打頭陣,本太子親自領兵決戰,你們只管在後面撿戰利品就行了!」李佑仁也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股豪氣,雙手連揮,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也不服的表情!

「哎呀,這可不行。古人云: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打頭陣的將士嘛,當然要是勇士才行,這個嘛……勇士,我大金國窮得很,要啥沒啥,可就是不缺勇士,所以還是我們前行吧,太子準備個大筐就夠了,在後面撿撿戰利品!啊,難為你了!」吳乞買臉上現出了「你這個廢物,也就可以乾乾這個啦!」的表情。

拓跋道順一見李佑仁要急,連忙大使眼色,暗叫:「太子,別上當,他這是激將法,想讓咱們打頭陣!」

李佑仁卻不理元帥,他心中憤恨,自從自己受了莫啟哲的侮辱,西夏國中的大臣瞧不起他,現在金國的皇帝將領也瞧不起他,他那從小養成的自尊心象被針扎的一樣疼痛,再也受不了別人的蔑視!他站起身來大聲道:「不錯,古人云: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我西夏大軍來這裡是幹什麼來了,就是要打敗莫啟哲,現在會戰將起,難道說我們只會在後面撿便宜嗎?不必再議了,我軍列陣在前,先擊驃騎軍!都用不著你們出手,我們一軍既可全殲驃騎軍!」

他這番豪言壯語的一說出口,差點兒沒把拓跋道順氣死,什麼叫臨兵斗者呀,還什麼前行,這句話的本意可不是這樣的啊,它的意思是將要打仗的軍隊要排好陣勢前進,以免被敵軍突襲,打亂陣腳!完顏吳乞買故意把它解成是勇士什麼的,就是想引你上勾,你怕被說成是懦夫,一著急便上了當了!當勇士有個屁用,軍國大事是靠勇氣就能解決的嗎,那莽夫豈不也成了智士?你這一逞個人英雄,卻把整個西夏大軍套到裡面去啦!

拓跋道順立即便要反駁,想推掉打頭陣的任務,卻聽吳乞買道:「好啊,既然太子這麼勇敢,那朕再說什麼就不敬了。也罷,就由西夏友軍打這頭陣吧。朕好欽佩貴國君主啊,勇士之父,自然有勇士之子!勇士嘛,本該如此!不過,要是太子怕了,就跟朕說一聲,再由我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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