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宇向那邊看了一眼，這支探測隊的人不算多，大約只有十來個，大包小包，倒是帶了不少東西。裡面有男有女，有精幹的戰鬥型人才，也有文質彬彬的研究型人才。他們的身邊還有幾架認不出的機器，應該是專業的探測檢驗設備。
舒宇問道：「一般探測一次的周期是多久？」
方關語說：「大概三個月，他們攜帶的物資也就足夠使用這麼久的。其實，這只是一支核心隊伍，除此之外，還有應急救援隊隨時待命，就不歸這邊調派了。」
身為格鬥裝備世家，他對這些事情熟極而流，簡單的介紹裡面面俱到，安排得極為周全。
舒宇問道：「這種探測，一般會遇到危險嗎？」
方關語笑了：「怎麼可能沒有。畢竟是未知的星球，未知的地形地貌與自然環境。不過這次派出的人里，大半都是經驗豐富的，他們知道應該怎麼做。」
舒宇點了點頭，又往那邊看了一眼。在他還小的時候，也曾經夢想著去探索未知星球，去看到，去發現更多的東西。那時候他的目標是成為一個進化者，只有成了進化者，才有實現這個夢想的可能。不過現在嘛……
穿過這片區域，方關語又帶他看了看工廠的倉庫、製作間等主要地點。
格鬥裝備的製作還沒有達到流水化製作的程度，大部分時候都需要製作者的手工打造。所以，工廠沒有大型車間，更多的是製作者的手工作坊。
最後，他帶著舒宇來到實驗室門口，說：「本來只是嘗試一下，沒想到做得這麼大，這麼深入。不過，就因為加入了這個實驗組，父親對我完全改觀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實驗現在的進展太深，已經到我沒辦法參與的程度了。」
舒宇真心地說：「你的專長不在實驗方面。試試看總體統籌吧，我覺得你還挺厲害的。」
方關語眼睛一亮：「真的嗎！其實我也有點感覺，安排這些事情很順手，也知道該怎麼管人……」
說著說著，他漸漸興奮起來，突然轉身面對著舒宇，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雖然現在還是有點怕你，但我應該感謝您！」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保持了幾秒鐘鞠躬的姿勢之後，直起身，摸摸鼻子，笑了起來：「可能您用不上，不過我還是想說，以後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請您儘管開口，就算拼上我這條命，我也會全力以赴！」
說著，他用力推開實驗室的門，說：「請進，看看我們的成果吧！」
舒宇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邁步踏了進去。
……
……
這個異能轉化實驗室，是整個工廠技術含量最高、設備最精良的一塊地方。
舒宇進去時，方綉正跟幾個人在裡面大聲爭論著什麼。
那些人全是男性，年紀比她大，但方綉毫無怯色，說得振振有詞，臉上更滿是自信的光輝。
舒宇沒有馬上過去，而是站在旁邊，靜靜聽了一會兒。方關語見他如此，更是安靜地站在旁邊仔細聆聽，滿臉艷羨。
他們討論得非常深入，一個又一個的專業術語向外蹦著，無論對方提出什麼樣的問題，方綉都對答如流。漸漸地，對面的幾個人一個接一個的住嘴，心悅誠服地說：「你是對的，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方綉滿意的笑了，這才注意到舒宇。舒宇救她於最危難的時候，她對他有向來敬服，立刻行禮招呼道：「何瑞大人！」
其他人聽見舒宇的化名，驚了一驚，也紛紛行禮，態度則散漫了很多。對於研究者來說，進化等級只是次要的，舒宇這個S級進化者的名頭還不如何嚇人。
不過他們馬上就記起了舒宇的另一個身份——超S級進化者的徒弟！
傳說中，超S級進化者是已經得到了「進化之道」的人，對於異能、對於進化的了解已經非一般人能及。從他們手指縫裡隨便漏一點知識出來，就足夠普通研究者研究一輩子了。身為超S的徒弟，這個叫何瑞的是不是也知道很多東西？
這樣一想，他們立刻打起了精神，簇擁了上來。
舒宇笑著說：「各位不用這麼客氣，我今天來，只是稍作了解的。老實說，你們剛才講的那些，我聽都聽不懂。你們實在太專業了，不用對我這種門外漢客氣！」
他的態度越發引起了研究者們的好感，其中一人也笑了起來：「大人才不要客氣。我們雖然到這裡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裡的基礎都是方綉小姐和您一起奠定的。長春領的異能研究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大人居功至偉！」
舒宇真沒想起來自己做了什麼，他心裡微有慚愧，寒喧幾句之後，眾人散開，還是由方綉帶著他，講解當前的研究進展。
這一段時間沒見，方綉他們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現在他們正處於實驗數據的累積、分析與歸類期，更細節的部分，舒宇的確聽不太懂，但他可以感覺到，他們的研究方向是正確的。一旦收集到足夠多的進化者異能類型，將其分析總結、摸索到核心結構後，離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方繡的臉上熠熠生輝，對於當前的研究進展，她很有自信。舒宇是一開始就接觸到這一研究的，所以她絲毫也沒有隱瞞，甚至連同對當前數據的分析結果也展示給了他——這方面的數據，只有少數核心人員可以接觸到，實驗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只能查看更基礎一些的部分。
脫離了各種專業術語之後，舒宇看懂了大部分。他的表情平靜，心裡卻翻騰不休。
方繡的表情、方關語的表情，他都收在眼裡。他也很清楚，他們離成功已經不遠！
想起當初他們在格物二樓的小實驗室里的努力，直到現在這一步，他們真的做了很多努力。
現在他要把這些努力全部破壞……到那個時候，方綉會有什麼樣的感覺？會失望嗎？會絕望嗎？
他打從心底升出一些不忍。如果最早時，就能製造一些不順，他們就不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失敗了也不會有太多的傷心吧……
不過，那個時候，他怎麼知道，陳萬生會給他下這樣一個命令呢？
只是，即使心裡有些不忍，他也並沒有動搖。
還是那句話，他信任陳萬生，相信他這樣做，一定有必不得已的理由！
所以，即使方綉他們會傷心失望，他也只能這樣做！
他深吸一口氣，拋開不應有的情緒，口頭上應著方綉，心裡迅速開始考慮破壞的方法。
直接在無人的時候，把所有的實驗數據全部毀掉？
這是最直接的破壞，短時間內，可以達到不錯的效果。但就長期來看，阻止的效果並不太強。
以方繡的性格，實驗數據被破壞，她肯定會在一時的沮喪之後，重新開始。而且心裡有了思路，重新來過肯定只會更順利，沒準兒還可以彌補一些原先存在的漏洞。
那麼還有第二個手段——誤導實驗結果，將其導向錯誤的方向！
這才是真正有效的辦法……
他問道：「現在的這些結果，的確都具有統一性是吧？」
方綉點頭：「是的，我們現在已經搜集了七百三十二名進化者的異能數據。這也託了銀河杯的福，因為這個比賽，很多高級進化者到了長春星，他們的異能結構更清晰，更穩定。可惜不是從一開始就做實驗的，前面浪費了好多時間。之前比賽淘汰的選手，都沒能收集數據。」
舒宇說：「也不能把目光只放到高級進化者身上，低級進化者的人數多多了。」
方綉說：「你說得對。我們現在也在搜集低級進化者的數據，就是分析起來比較慢。」
舒宇問：「到全部收集整理完數據，大概還有多久？」
方綉說：「現在的進展挺順利的，大概再過十五天，所有的實驗結果都能出來，那時候就可以進一步歸類比對了。」
舒宇點頭，說：「讓我看一遍全過程吧，看看你們是怎麼做的。」
方綉毫不猶豫地說：「好！」她眨了眨眼睛，「順便也讓我們收一下S級進化者的數據唄。」
舒宇笑著點頭，卻在方綉轉頭介紹時，笑容淡去。
總地來說，實驗過程跟當初舒宇在格物小實驗室里看到的差不多，只是更規範、更精細。
他們讓進化者對一個儀器使用能力，這能力會通過儀器進行轉化、分析，最終在終端形成數據，以圖形和數字形式出現在光屏上，同時記錄下來。
方綉對舒宇毫無隱瞞，一邊展示，一邊介紹各部分的原理。
舒宇聽得極其認真，一些不明白的地方還會主動提問。方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套實驗系統是她的驕傲，她介紹的時候，整張臉都在發光。
舒宇微微斂目，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淡淡的罪惡感始終在心裡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