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般人問出這樣的話，那簡直是一種冒犯。這簡直就像是在問一個人：「你是人類嗎？」
但舒宇問出這句話後，蔥蘭神情一松，竟然有些喜悅：「你果然覺得不像嗎？太好了。我十歲的時候，仍然是一個非進化者，一個喜歡唱歌的非進化者……當時年紀小，雖然沒有進化，但周圍的人也沒有太重視。後來我的身體出現了奇怪的變化，停止了生長，一直也感覺不到所謂的異能。但從那時候開始，只要我唱著歌，我就能夠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這個話實在說得太大，讓舒宇也有些驚異，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蔥蘭點頭：「是的，我只要想飛，就能飛。只要想讓人聽到我唱歌，即使把耳朵塞得嚴嚴實實，對方也會聽見。只要想著高山崩塌……它就會崩塌。」
說到這裡的時候，蔥蘭的眼睛裡快速閃過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東西，瞬間就消失了。
舒宇疑惑地說：「可是剛才你站在天空中的時候，並沒有在唱歌啊？」
蔥蘭說：「其實是有的，不過沒有讓你聽見而已。到現在為止，我的唱歌已經不再是用嘴唱出聲……只要用心來唱，一樣可以達到效果。」
舒宇再次震驚了。
他剛才並沒有聽見蔥蘭「唱歌」！他所謂的沒有聽見，並不單指沒有用耳朵聽見聲音，同樣也表明，當時的蔥蘭沒有釋放出任何東西。沒有聲波，沒有力量場，什麼也沒有。
他忍不住想起曾經在資料上看見過的一個事件，也就是當年第一名宇宙級歌姬林瓏絲的故事。
當年，她在戰場上一曲高歌，毀滅星艦無數。
後來有人覺得奇怪，真空中明明沒有聲音，為什麼她的歌聲能達到這樣恐怖的效果？
之後又有人解釋，雖然真空中沒有聲音，卻有著各種各樣的波在傳遞，林瓏絲的聲音已經超越了普通的聲波，形成了另一種力量，進行著極其可怕的毀滅。
而如今，蔥蘭對自身情況的描述讓舒宇再次想起了這段往事……沒有聲波，沒有力量場，單憑「心在唱歌」，就能「心想事成」？！
這是什麼樣的效果？
這難道不是更類似當年林瓏絲的一戰嗎？
……
……
蔥蘭的話讓舒宇想到了很多很多，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蔥蘭也不催促，臉上混合著希冀與絕望。
良久之後，舒宇舒了口氣，問道：「你這樣不是很好嗎？身為女性，永保青春；不管有沒有進化，都擁有著超強的力量；更別提歌唱能給你帶來的滿足感與名聲了。」
蔥蘭淡淡地問道：「如果讓你永遠都是個孩子，你願意嗎？尤其身為一個女性，永遠也無法愛上一個人，即使愛上，也無法與他深情相擁……」
舒宇沉默。
永遠是一個孩子？他當然不願意……更別提天生就更加嚮往愛情的女性了……
他點點頭，說：「把手給我吧。」
蔥蘭也不問為什麼，就把右手平攤著放到茶座的桌上。她的手也與身體相襯，幼小纖細，宛如孩童。
舒宇嘆了口氣，今天第三次搭上別人的腕脈。不過其實他也很好奇，蔥蘭這種情況，體內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剛一接觸，濃濃的熟悉感就撲面而來。
沒有經脈，一片混沌，單只算這個晚上，他就已經是第二次看見這樣的狀況了！
蔥蘭體內的情況，與方綉竟然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就如同被雲層包裹的太陽一樣，蔥蘭體內的混沌里，向外透射出金色灼烈的光芒，把四周照得透亮。
舒宇想起那一瞬間看到的情況，難道這就是方綉將來的樣子？
「你看到什麼了？」
蔥蘭看見舒宇面色微動，忍不住問道。這人城府極深，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態，如今竟然能讓人看出表情變化，顯然是看見了什麼令人震驚的事情。
舒宇沉吟了片刻，說：「我不知道你這種究竟是什麼情況……」他搖搖頭，嘆道，「相關異能，我們的了解實在太少了。」
蔥蘭剛有些失望，又聽見舒宇說：「不過，我今天倒是看見一個和你有點類似的人。」
蔥蘭一愣，問道：「什麼地方類似了？」
舒宇說：「體內的狀況……吧。」
涉及到相關「百分百進化法」的經脈，他沒細說，只是簡單把方繡的狀況提了一提。
蔥蘭問道：「她是個非進化者？」
「是的。」
「真巧，我那時候也是……但那時候我才十歲，有5%的人是在十歲後進化的。」
「發生變化前，你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
「老實說，對於這一點，我回想過無數次……但最後的結論始終都是，毫無異樣。」
「完全沒有？」
「是的。那時候，我只是一個簡單的小女孩，父母都是低級進化者，能力不強，但生活得很安寧滿足。我在初級學院上學，學校離家很近，每天都能回家。我從小就喜歡唱歌，也經常被人誇獎唱得非常好。可我並不是在乎別人評價的人，我只是喜歡唱歌，非常非常喜歡……」
舒宇彷彿抓到了什麼，問道：「當時你唱歌是一種什麼樣的水平？」
「應該很不錯吧？」
「好到什麼樣的程度？」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一唱歌，周圍就會全部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會圍在我身邊，安靜地聽我唱歌。有時候還會因為這個造成一些麻煩……所以後來我就不在人前唱了，我喜歡去一些私密無人的地方，唱給花兒聽，唱給鳥兒聽，唱給大樹聽……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它們能夠聽得懂我唱歌！那時候，周圍總會變得靜悄悄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仔細聆聽一樣。那種感覺……非常好，甚至比唱給人類聽更好！」
蔥蘭的臉上滿是嚮往，她羞澀地一笑，說：「其實現在我也經常會去那種地方唱歌，感覺比站在舞台上享受多了……」
舒宇凝視著她，突然問道：「那麼你現在能唱嗎？唱給我聽聽看？」
蔥蘭一愣，問道：「現在？」
舒宇反問：「不行嗎？還是你怕打擾到別人？」
蔥蘭笑了，她搖搖頭說：「不，不會……」
她就這樣蜷縮著坐在椅子上，張開嘴，慢悠悠地唱了起來。婉轉的音符伴隨著聽不懂的字元，從她嬌嫩的嘴唇里流泄而出，伴隨著夜風向著四面八方傳輸出去。她的聲音清澈透明，帶著微微的鼻音，彷彿夜晚最深邃的呢喃。
在這呢喃里，夜風似乎變得輕柔，周圍的蟲鳴完全消失，無數人在夢中翻了個身，陷入更加深沉更加安寧的睡眠。
蔥蘭的唇邊帶著極致美好的笑意，宛如夢境一般，把她並不算特別出色的面孔襯托得神秘動人，清甜得如同所有人的夢想。
她自顧自地吟唱著，並不像是在唱給舒宇聽，而是在獨自述說，述說一個甜美而溫暖的夢，一個無比深黑、又無比安寧的世界。
舒宇微闔雙眼，靜靜聆聽。在這一段歌聲里，他聽到了比想像中更多的東西，讓他也不知不覺沉浸了進去，完完全全的渾然忘我。
他覺得睡意濃厚地襲來，讓他無比渴望陷進那個黑暗的世界，獲得全然無憂的沉眠。但內心深處還是有一點警醒在告訴他：不行，不能睡著！
就在他在夢境邊緣掙扎的時候，歌聲突然一停，舒宇瞬間清醒，目光銳利地看向蔥蘭！
蔥蘭這時候卻沒有看他，而是有些意外地望向舒宇的身後。
舒宇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就在他掙扎於夢境邊緣的時候，武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獃獃地看著蔥蘭，全然放鬆，但神智無比清醒！
……
……
武者沒有像平常一樣，用兜帽遮住整張臉，而是把面孔露在春月的銀光下，這樣看起來，更加符合他本身的年紀，看起來有一絲稚氣。
武者不是在訓練室里打坐嗎？舒宇快速掃了一遍他的身體，武者神完氣足，精力充沛，並不像練到中途被打斷的樣子。
這會兒，武者的眼裡根本就沒有舒宇，只管望著蔥蘭，真心實意地說：「那歌……真好聽！你唱得真好！」
蔥蘭當初在等待室見過武者一面，還依稀記得這個人。可她現在根本顧不上他是誰，只是回視著他，震驚而疑惑地問道：「你沒有睡著？為什麼？」
武者不知所措地看了舒宇一眼，問道：「睡著？」
舒宇也愣住了，片刻後，他輕鬆地笑了起來，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轉頭說：「剛才那首歌的功用，是調動人們心目中最美好的事情，然後令人沉浸進去，陷入無邊的美夢吧？」
他回想起之前閃過的小時候家裡的溫馨場景，還有長生星的村民，以及村口的那棵樹，笑容變得更加溫暖：「那種感覺的確非常美好，令人難以掙脫……明天早上，這個廣場里的人醒來時，一定都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