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洲震蕩風雷激 第435章 飛蛾撲火

因為大量士卒四散奔逃之故,乞伏熾磐現在所帥的這支人馬,基本上可以達到平均兩人一騎,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將士有一半是騎兵。

事實上,經過與晉軍在淺水原的一場大戰之後,乞伏熾磐現在的將士中,騎兵的數量不過四千左右而已,這些人多半是以輕騎兵為主。

其餘騎在馬上的將士卻多半屬於步卒,另有一萬左右的士卒是沒有馬騎的,他們就更不可能是騎兵了。

騎兵對騎兵,同等技術和裝備下,輕騎兵是更有優勢的,乞伏熾磐並不擔心自己的四千輕騎會敗給眼前的攔路虎。

乞伏熾磐很快就做出了即將命令騎兵出擊的決定,哪知他正要下達進攻命令時,卻突然便聽到西方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似有萬馬往這邊奔騰而來。

「報,天王,西面有一支大概有三千重甲騎兵往這邊沖了過來,離此不到五里!」

「報,天王,東面有一支步兵往這兒快速移動,離此不過五里……」

西面來的是沈林子所帥的一千重甲騎兵,共有近三千餘匹戰馬,東面來的則是由傅弘之親自率領的一個萬人隊,其中包括三千盾兵、一千陌刀手、三千弓箭手以及三千拿著各種武器的後秦國俘虜。

面對擊殺乞伏熾磐這個摘桃子的時刻,傅弘之布置的三支部隊,正是目前他所領的晉軍中素質和裝備都是最高的隊伍。

僅僅停了盞茶的功夫,乞伏熾磐便已發現自己三面皆敵了。

「難道要退回金城去?」這個想法只在乞伏熾磐的一念之間,隨後他就搖了搖頭。

只怕金城此刻已經落入了晉軍之手了吧?就算金城現在還沒有被攻陷,自己撤退之時,後背還不是賣給了敵人?

逃命的時刻,乞伏熾磐豈能落在最後?

那麼,只有向前這條路可選了!

乞伏熾磐目光掃過身邊眾將,突然放聲長笑起來,怎麼都是個死,倒不如轟轟烈烈一回吧?

長笑未歇,乞伏熾磐已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厲喝道,「想要活命的,跟朕向前衝殺!」

就在乞伏熾磐高聲號令將士們向前衝殺之時,丁暉所帥的騎兵也都一齊狂喊起來,「降者不殺!降者不殺!……」

晉軍將士的高喊,可謂是地動山搖,又似乎帶著一股魔力,蠱惑著乞伏熾磐身後的西秦將士。

恰在此時,沈林子所率的重騎,在離乞伏熾磐的大軍北面一里外停了下來,而傅弘之的一萬大軍則在東面一里外虎視眈眈。

因為隊友強大的關係,丁暉部的呼喊顯然比乞伏熾磐的如同迴光返照一樣的歇斯底里,更具說服力。可乞伏熾磐並沒有想到這一點,他在喊完口號之後,便用雙腿一夾馬腹,隨即如飛蛾撲火般向前沖了出去!

在乞伏熾磐之前,劉裕曾單人面對海盜孫恩的一千多亂兵,以一擊之力追著一千多人滿大街亂跑。

在乞伏熾磐之後,隋將張須陀只率領著五個將士,就敢在齊郡城大門列陣,以一往無前的勇氣對陣數萬高喊著「勿向遼東送死」的起義軍。

而現在,乞伏熾磐胯下的馬兒單調地踏著地上的青草緩緩向前,他一個人就孤單地沖向了對面的千軍萬馬!

多麼凄美的諷刺!多麼悲涼的孤單!

雙方的距離急劇縮近,丁暉冷冷地看著如同飛蛾撲火一樣的乞伏熾磐,甚至都沒有下達攻擊的命令……

雙方的千軍萬馬亦是望著眼前這赴死之人,宛若看著撲火的飛蛾。

他們眼中帶著不解、憐憫還有道不盡的同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或許乞伏熾磐應該拒絕這樣的同情。

對於丁暉部的無動於衷,乞伏熾磐並沒有多想。

對丁暉部的將士沒有發射他們手中的弓箭,乞伏熾磐也沒有多想。

他現在想著的,是怎麼將長槍刺中敵方的主帥——丁暉。

就在乞伏熾磐手中的長槍將要刺出時,他頓時感覺到自己胯下的戰馬,竟然毫無預兆地人立而起,而他也在這意外中被拋下馬來。

「綁了!」丁暉冷冷地說完這兩字後,便有十餘士卒立即從馬上翻滾下來,一齊將被戰馬摔在地上的,正眼冒金星的乞伏熾磐捆成了粽子。

乞伏熾磐一臉失神,他沒有痛哭,也沒有哀求。

他似乎早就想到了死,他的飛蛾撲火的舉動也不過是想死得悲壯一些罷了,可他現在想死亦是不能了。

英雄遲暮啊!

丁暉卻沒有再不理會乞伏熾磐,只是策馬向前,高聲說道,「傅帥有令,降者不殺!」

西秦的文武百官以及大部分的將士,並不知道「傅帥」是什麼,更不會知道「高富帥」又是什麼,但他們對命令還是能夠聽懂的。

問題是,現在要不要投降?

西秦的將士們對這個問題,似乎已經無需思考了,因為他們在沒有追隨乞伏熾磐飛蛾撲火之時,便已做出了選擇。

至於其中的文武百官,當然該以翟勍和乞伏延祚這兩個正副相國為首了,可他們找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乞伏延祚!

他們現在就是用腳趾頭,恐怕也可以猜測出乞伏延祚早就選擇往另外的方向跑路了。

這麼說,大家都被他唰了一把啊!

除了乞伏延祚,還有誰能做主?

群臣一齊看向翟勍。

翟勍看了看眼前的敵人,再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同僚,終於忍不住長嘆道,「事到如今,我等無力回天!」

「是呀……」群臣當即附和起來,「我等已經竭盡心力,無奈天不佑我。此刻再不歸降,等待何時?」

翟勍老淚縱橫,正義凜然地說道,「如今若因我等忠心而負隅頑抗,陷咱們身後的兩萬將士於死地,於心何忍?大勢已去,徒之奈何?」

「徒之奈何?」一眾文武當即面面相覷,老淚縱橫。

翟勍說完這幾句話,卻已翻身下馬,顫顫巍巍地走出了隊列,揚聲向丁暉問道,「在下是秦國大相國翟勍,我秦王雖是無道,冒犯了貴軍,但老朽身後的兩萬兒郎卻是無辜的。所以我希望將軍能答應放他們一條生路,若有什麼不是,老朽斗膽請求一肩擔當。」

翟勍雖然打定了投降的主意,但討價還價總還是需要的。

「翟相國言言重了。我等奉命來此,只是想請貴主乞伏熾磐到長安做客,讓他與我家主公分說明白,為什麼要侵略我們的隴西!我家主公與乞伏熾磐之間的誤會,怎麼會與數萬兒郎相關?我又怎麼有權要他們的性命?」

丁暉這一番話,顯然是為了名正言順而拉虎皮扯大旗了,只是西秦的文武百官聽他冠冕堂皇地說出這一番話時,盡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真理永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內,贏了戰爭的人,哪怕他指鹿為馬,將黑的說成白的,他也是正確的!

翟勍不知如何開口,反倒是被綁在地上的乞伏熾磐縱聲狂笑起來,高聲說道,「你家主公范逸之與我何異?如今我等實力既然不如你們,被你們羞辱也是應該的!」

丁暉臉色一變,他剛才因為翟勍向他行禮就下了馬,此時聽了乞伏熾磐之語後,他竟不由自主地用腳踹向後者的頭部。

乞伏熾磐的金冠頓時被踢飛,他也因此昏了過去。

丁暉當即對對面的翟勍等人高聲呼喝道,「爾等什麼都不用說了,只要放下武器,我就保證你們能活下去!」

聽了丁暉之語,眾臣皆放下心來,當即紛紛下馬,兩萬西秦將士也都下馬,並開始解下鎧甲和武器。

受降幾百偽西秦國的文武官員以及兩萬西秦將士,足足花去了將近兩個時辰,待得傅弘之率領大軍進入金城時,城頭早已變換了旗幟。

原本兩軍交戰,最苦的應該是城中百姓,可西秦軍離去時是一番劫掠,安撫他們的竟是侵略西秦國的晉軍。

西秦軍這種雜牌隊伍與晉軍的紀律,由此便可分出高下。

丁暉和沈林子等人猶在城外安撫兩萬投降的西秦軍,傅弘之卻在百十護衛的拱衛下,往金城的王宮走去。

傅弘之被郭銓等人迎入了王宮,又聽他們口頭做出的戰報之後,幾個士卒終於將前段時間被沮渠蒙遜所俘虜的晉軍大將毛德祖帶了上來。

見到活生生的毛德祖時,傅弘之頓時百感交集,差點就向他下跪謝罪了。

毛德祖又何嘗不是唏噓不已?

兩人聊了一番之後,傅弘之便分出一千將士,讓趙倫之率領他們,將西秦國的文武官員解往洛陽的安排。

同時,沈林子、丁暉和毛德祖等人對西秦軍俘虜,進行了就地收編。

七日後,郭銓帶著他從梁州帶來的一萬將士在金城留了下來,傅弘之則帶領丁暉、沈林子率領三萬士卒殺向了北涼的都城。

毛德祖也從傅弘之手中分到了一萬將士,他率領這些人前往北方的胡夏,以配合王鎮惡的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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