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洲震蕩風雷激 第399章 水深火熱的北魏朝堂

後秦的皇子們厲兵秣馬,為的是在姚興駕崩之後爭位,如今聽說姚興病情出現了好轉,這仗也就打不起來了。

但他們並沒有因此偃旗息鼓,因為最早打算謀朝篡位的是姚弼。

反姚弼同盟認為己方理直氣壯,而且兵強馬壯,所以很快向姚興示威,由朝中的代言人梁喜、尹昭等人向姚興進諫,要求誅殺姚弼。

姚興只好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就此解除了姚弼尚書令的職務,以大將軍、廣平公的頭銜在家閉門思過。

得到喜訊之後,姚懿、姚洸、姚諶、姚宣四人相繼宣布停止調動軍隊,卻又相約一同入朝,想趁機將姚弼徹底剷除。

姚興對他們入朝的動機顯然心知肚明,所以對他們的入朝請求駁了回去,「他們就是想告訴整,姚弼到底幹了什麼壞事嗎?朕都已知道了。」

當日向兄弟們高密的姚裕頓時反駁,「如果姚弼有過錯,父皇就該聽聽他們怎麼說。如果姚懿他們說的不對,君上也可以教育他們,為什麼不願意接見他們呢?」

姚興只好批複了他們的申請,四位皇子入朝後,便一一訴說姚弼禍國叛君的種種罪惡,激動得痛哭流涕。

大臣姜虯也上疏,「廣平公姚弼可謂是罪行累累,他的所作所為,路人皆知!君上縱然有心包容愛子,也不可能消除他的叛逆之心,最好能將其關起來,以斷絕他與那些別有用心者的聯繫!」

姚興此時已信佛多年,但聽到自己的兒子被人說成了十惡不赦,也不由得起了你煩心理,氣憤地質問群臣,「為什麼天下人要把所有的罪惡都推到姚弼一個人身上,非逼朕處理他?」

梁喜卻頂撞道,「姜虯說得極有道理,君上該從善如流啊。」

姚興被眾人勸得無法反駁,只得使用「拖字訣」,對他們搪塞道,「好吧,朕現在已經清楚了,朕保證一定會秉公處理處理,你們先回去吧。」

在姚興定下的基調下,有關部門對姚弼的進一步處理意見,也就理所當然地遲遲沒有做出。大事拖久了自然就化小,小事拖久了自然就化了,於是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姚興的刻意庇護下,姚弼總算是挺了過來,隨後開始策划起對他的兄弟們的反擊,他串通了姚宣的部下權丕,誣諂姚宣謀反。

姚興得到消息後,立即派人到杏城將姚宣抓回了長安,同時命姚弼率三萬大軍出鎮秦州。

與此同時,劉勃勃放棄了「劉」姓,從此改姓「赫連」,其下書曰,「朕的祖先從北遷到幽朔,改姓為姒氏,因為語言和中原不一樣,所以隨母氏姓劉。子隨母姓,不合乎禮。古人氏族沒有常規,有的是用出生地作氏,有的是用祖父的稱號作氏。朕準備根據義理改姓。帝王,是上天之子,這就是說美好顯赫實際上和上天連在一起,現在就改姓叫赫連氏,希望能和上天的意願相同,長久地享有無盡的吉慶。是上天之尊,不能讓旁出的宗族共同擁有,不是嫡系子孫的,都用鐵伐作氏,希望朕的宗族子孫像鐵那樣剛強銳利,都能攻伐別人。」

赫連勃勃立妻子梁氏為王后,兒子赫連璝為太子,封兒子赫連延為陽平公,赫連昌為太原公,赫連倫為酒泉公,赫連定為平原公,赫連滿為河南公,赫連安為中山公。

隨後,赫連勃勃攻打沒有刺史坐鎮的杏城,姚興急命姚弼馳援,但後者尚未趕到,杏城就已被夏軍攻克。

杏城的最高將領姚逵及他的部將姚大用、姚安和、姚利仆、尹敵等人皆被擒獲,此役被活埋的後秦將士達兩萬人!

姚興氣得又生了一場大病,再次邁向了鬼門關。

剛被老父信任的姚弼得知後,再次聚兵於私第,準備政變。

姚興這次的病情依然充滿戲劇性,重病後很快又好了,待醒來時發現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竟再次圖謀不軌時,終於暴走了。

他立即處死姚弼的數名同謀,並將其逮捕下獄。

隨後,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太子姚泓終於開口說話了,但令人大跌眼鏡的卻是,他竟然哭著請求姚興赦免姚弼,「兒臣沒有父皇的能力,無法讓兄弟和睦相處,這才發生了最近的事,這都是我的錯啊。若是我的死能消除矛盾,讓國家平安,請賜我一死。若父皇不忍殺我,就廢去我的太子名號吧,我願退居藩國。」

姚興對太子的善解人意大為感動,赦免姚弼之後,卻也堅定了不再更換太子的想法,對群臣說道,「姚泓天性善良平和、不會胡亂猜忌,他一定能和睦群臣,保護好弟弟們。」

這一年十月,姚興將女兒西平公主送往平城,但她嫁的已不是拓跋珪,而是拓跋珪之子拓跋嗣,兩國藉機結盟。

當初,劉牢之在英雄遲暮時選擇了自掛東南枝之後,范二大喜過望,以皇帝的名義大赦天下。

劉牢之的舊將劉襲、劉襲的兄長冀州刺史劉軌、以及宗室司馬休之、劉敬宣、高雅之,還有將軍袁虔之、劉壽、高常慶、郭恭等人,先到廣陵,再逃到山陽,數十人一起打算投奔北魏。

拓跋珪聽說司馬休之等人要來投奔,心中大喜。

可到了陳留一帶時,司馬休之卻聽說了北方名士崔逞被誅殺之事,心中不免擔猶起來。經過一番商議之後,劉軌、司馬休之、劉敬宣一撥人奔南燕;袁虔之、劉壽、高長慶、郭恭等人則奔向後秦。

之後,拓跋珪責怪司馬休之不來,派人去兗州求訪,遇上了他的隨從者,問其緣故,回答說,「魏朝威聲遠被,是以休之等咸欲歸附;既而聞崔逞被殺,故奔二國。」

使者返報,拓跋圭深深懊悔自己逼殺了崔逞,從此以後,讀書人即使有什麼過錯,也能得到寬容和優待。

此事對拓跋圭刺激很大,他也意識到,北魏若想贏得人心成為強國,決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了,他也從此下定決心催促鮮卑文明加速封建化。

在急劇變化中,拓跋圭與鮮卑貴族的關係也日益緊張起來。

為了維護封建統治,就必須保證君權高於一切,拓跋圭意識到最可能威脅到皇位的並不是漢人,而是鮮卑貴族,於是設立候官,以刺探臣下的活動。

所謂候官,也就是象美國的FBI、英國的軍情六處、蘇聯的克格勃這一類的機構。

通過候官,拓跋珪著手剪除了對帝位有威脅的拓跋親貴和部落首領,讓人領略到他的鐵血手段。

他不但削除了在柏肆之役中圖謀自立的司隸校尉、毗陵王拓跋順的職務,還以醉酒亂性對太原公主失禮為由,將戰功赫赫的常山王拓跋遵賜死,又以奢豪喜名的罪名處死平原太守、素和部首領和跋,並誅其全家。

候官報告說,庾部首領、名冠諸將的司空庾岳和中山太守、莫那婁部首領莫題的衣服有模仿國君的嫌疑,拓跋珪就毫不手軟地將將庾岳賜死;又派人手持當年窟咄之亂中莫題獻給窟咄的那支箭給他看,問話說,「三歲牛犢,能勝重載否?」

莫題父子對泣,一家被嘲弄後滅族。

當日替拓跋珪向姚興之女求親的賀狄干被羈押在長安時,拓跋圭曾遙其為襄武侯,但他在戰後以俘虜的身份被交換回平城後,拓跋珪卻發現他的語言和服飾與羌人一樣,便認為他看不起本國文化,於是下令將其處死。

鮮卑貴族和部落首領紛紛被殺,拓跋珪與他們的鬥爭也進入白熾化。

恐懼、不安以及過度的緊張等情緒,將拓跋珪變得多疑,精神失常,他也因此戀上了五石散。五石散性燥,服食之時必須心境平和,五石散促使魏晉士人形成一種平和、豁達的性格、輕易不會動怒。

生性野蠻的北方蠻族人,顯然學不來平和與豁達,他們服用五石散,非但起不到神智清明等有益的作用,反而會突出有害的副作用。

拓跋圭在太醫令陰羌死後,葯數動發,性情變得更加狂燥,喜怒無常。

他有時會幾天不吃飯,有時則通宵不入眠,他常常患得患失、自言自語,喋喋不休。

北魏境內不斷出現自然災害,拓跋圭卻按照天人感應之說,將災變歸咎於臣下,認為他們沒有盡到人臣的職責,覺得朝官和內侍都懷有惡意。

開國重臣穆崇在憂慮死去,勢單力孤的拓跋儀見拓跋珪象瘋狗一樣喪失理智,同樣擔心他記起自己的那次政變,所以選擇了逃亡,結果卻被抓獲而賜死。

北魏朝堂上的人朝不保夕,官員們則苟且偷安,魏都平城盜賊公行,人跡稀少,根本沒有人處理政務,也沒人彙報工作。

只有吏部尚書崔宏之子、著作郎崔浩恭敬殷勤,不稍懈怠,有時整日不歸家;崔宏也小心謹慎,既不得罪,又不獻媚取寵,故父子安然,得以免禍。

拓跋珪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北魏政局岌岌可危。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