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337章 守株待兔

宋襄公之後,中原大地上就沒有了體育競賽似的戰鬥方式,「趁你病要你命」才符合這個時代的潮流。

甘純顯然不會給荊州軍列陣的時間,要不然就不會處心積慮地抹黑前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至離敵人只有一里地的地方,才突然現身了。

隨著他的號令,黎民軍中的鼓點變得急促起來。

黎民軍將士們的腳步,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好整以暇,而是開始了衝鋒。

此時此刻,兩軍的距離不過半里而已。

聽從殷道護的號令匆匆集結的荊州將士,並沒有忘記身後有一支瞬息將至的敵軍,他們在驚駭中自然忍不住往後張望。

而在火光之下,他們看到的理所當然是沖在最前方的陌刀營將士。

「武興侯的陌刀隊來了!」——這就是荊州軍中大部分將士們的真正想法,同時也是甘純號令將士們點亮火把的真正原因。

陌刀將士曾經在江陵保衛戰中有過無限的光環,他們的傳說一度流傳於荊州軍中,而這也是他們給荊州將士們的真正威壓。當荊州的將士意識到,沖在黎民軍陣前的是陌刀將士時,他們瞬間就忽略了殷道護剛才的號令。

鼓聲突然止住,黎民軍將士同時扔掉了手中的火把,雙手緊握長刀。

可就在這一刻,荊州將士卻突然大潰。

不戰而潰!

原本以為的戰鬥,也變成了一邊倒的殺戮!

隨著黎民軍中高呼的「放仗」(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少部分荊州軍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並趴伏在地上,但更多的人還是狼狽而逃……

逃跑的人並非不想投降,而是因為他們在逃跑的人流中,即便只是像停下來也都成了奢侈。

這就是隨波逐流!這就是兵敗如山倒!

甘純帶領著四百陌刀將士和一千步卒,繼續追殺沿河而上的荊州潰軍,剩下的步卒則開始受降,並控制殷道護留在戰場中的船隻。

殷道護、桓偉和傅弘之,從來就沒想過這戰鬥會是這樣的結果。

若說一個多時辰之前遭遇的那場火攻,還是因為己方的斥候無能的話,剛剛遭遇的這場偷襲就實在是太詭異了!

殷道護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他們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事實上,他們沒想明白的事又何止這一件?

就在殷道護、傅弘之、桓偉及他們的數百護衛剛剛脫離大部隊,已經離著後面的追兵兩里有餘時,前方卻又突然出現一點火光。

暗夜中的火光,原本能帶來光明和希望,可殷道護在今晚卻已不是第一次看見火光了。

而他所看見的,帶來的卻只有,——毀滅。

「是誰點的火!」殷道護頓時怒喝起來,他以為前面點火的是為他開路的護衛。

隨著這一聲怒喝,前方的護衛頓時停下了腳步,他們顯然也看到了離自己只有十餘丈外的火光,這點火光現在已經點亮了一根火把。

一根火把之後,便是幾根,幾十上百根。

這一切,充分詮釋了一句俗語,「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隨著無數火把的亮起,殷道護、傅弘之等人立時驚駭了起來,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

這兒的寂靜卻襯托出了殷道護耳中的,由後方几里之外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匆忙的腳步,以及驚叫和哭喊……

這樣的寂靜只持續了數息,可殷道護卻感覺自己仿若隔世。

終於,就在殷道護瀕臨崩潰的時候,甘絛的聲音響了起來,「在下甘絛,別來無恙啊,殷將軍。」

隨著甘絛的聲音想起,他手中的火把也明亮了起來,搖曳的火把更顯出他那閑適的微笑中稚氣未脫的臉。

而隨著一根根亮起來的火把,殷道護也意識到自己陷入了,甘絛早就設計好的包圍圈中。

荊州軍一方不足三百人,而甘絛所領的將士卻是一千人,這一千人中還包括二百名陌刀隊將士。

殷道護已經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說不出半句話來。

甘絛也不待殷道護開口,再次高聲喊道,「既已如此,殷將軍還是讓兄弟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吧;大家互相配合,我保證絕不為難你們。」

殷道護嘆了一口氣,當先扔下了手中的佩劍……

甘絛一聲假咳之後,早已經準備好的步卒便紛紛上前,將地上的武器和鎧甲都收了起來,又命令他們將身上的衣服也都脫了。

殷道護頓時怒喝起來,「士可殺不可辱,甘兄欺人太甚了吧!」

「這大熱天的,我讓人脫掉他們的外衣,是為了減輕他們的負擔啊……」甘絛嘻嘻一笑,並不理殷道護的抗議,反倒是向他怒了努嘴,指著傅弘之問道,「這位仁兄一表人才,當日在江陵倒是沒見過,殷兄不用引薦引薦?」

殷道護只是哼了一聲,並不搭理他。

傅弘之、桓偉都可以降甘絛,可殷道護不行啊。

如果降了敵人,那不就是背叛了自己的叔父嗎?在被俘虜之時,殷道護便有了死的覺悟。

殷道護之所以還投降,當然不是為了活命,而是為了讓傅弘之,以及他的護衛這些不相干的人活下來。

既然不怕死,自然就可以對敵人不假辭色。

至於他生氣的原因,當然也有對甘絛對傅弘之示好的因素在內。

自己為傅弘之著想,敵人也為傅弘之著想,這傅弘之也太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傅弘之對甘絛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將,同樣有著好奇以及解決的期待,但在這樣的場景中顯然不適合他自我介紹,遂沉默了下來,只是希望他主動問起自己。

甘絛卻只是再次掃了傅弘之一眼,微微一笑之後便對殷道護擺了個手勢,「咱們還是先入城吧,殷兄應該對入城比較急切吧?」

殷道護怎會聽不出他的譏諷?可作為敗軍之將,現在似乎也並非爭鋒相對的時候。

在甘絛的指引下,殷道護等人很快就走上了一座浮橋,而甘絛也解釋了起來,「這座橋是在兩刻鐘之前才搭起來的,為了能請殷兄入城做客,我這也是殷切備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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