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328章 羅企生的尷尬

從叛賊到國王的華麗轉身,譙縱所用的時間僅僅只是數日光景而已,這樣的傳奇經歷若是讓孫恩聽說,恐怕會因羨慕嫉妒恨而口吐鮮血而死吧?

如果這是一個童話故事,譙縱和他的王后,從此便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可惜現實總是太殘酷,多麼痛的領悟!

譙縱入主成都後,許多因為毛璩而獲得利益的將領,紛紛舉起了大旗,以正義之名傾訴著自己對權利的企盼。

譙縱不得不為到底該如何穩固王位而絞盡腦汁。

首先,必須第一時間將反抗者無情地打壓下去,掃除一切害人蟲。

其次,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眠?蜀國的一畝三分地還包括現在的梁州,平定內亂之後最緊要的是把梁州納入版圖!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蜀國做大做強。

第三,既然蜀國已經從晉國脫離出來,晉國朝廷遲早是要派兵來討伐的,扼守三峽這個天然門戶,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無獨有偶的是,就在譙縱派出重兵把守三峽天險之時,司馬元顯也第一次提出了「海禁」的口號,也就是「禁止晉國的船隻出海,同時禁止外國的船隻靠岸」。

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切斷米賊的殘餘。

在此之前劉裕已經向朝廷遞交了,近一個月來收容了大量投降的海賊的奏摺。

劉裕帶來的消息是鼓舞人心的,這意味著海賊已經由盛而衰,他們基本上失去了,再次登陸沿海地區禍害百姓的可能性。

美中不足的是,賊首孫恩直到現在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司馬元顯企圖用「海禁」的辦法,徹底杜絕米賊的再次登陸,由此也就將在這次戰役中表現出色的劉裕徹底解放了出來。

劉裕回京之後,被封為建武將軍,並任左東中郎將,位列第四品,領五千士卒。

朝廷對劉裕的重用,劉牢之嘴上雖不說什麼,心中總還是有些鬱悶的,畢竟劉裕是他的人,而他現在的職務幾乎可以與自己比肩了。

劉裕當然知道自己的權利從何而來,所以他雖在禁軍中任職,可還是與北府軍將士來往不絕,這大概也是司馬元顯最願意看到的吧?

時間如螞蟻一般向前滑行著,由無始走向終。

在六月十五日的下午,甘絛所領的船隊終於進入了天門郡的地界,而比他們更早出發的偵查兵已經陸續將消息傳了回來。

將所有消息匯總之後,甘絛得到了兩條最重要的消息。

第一,天門郡太守范泰此時已經隨羅企生進入了根據地,他的家人則被軟禁在石門城;羅企生留在石門城內的守軍只有二百人,這些人多為武陵郡的府兵。

第二,羅企生從進入天門至今已有八天的時間,但他進入根據地後就遭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抵抗,直到現在他們都還沒到達由王鎮惡帶領鄉民建起的鄔堡。

荊州兵的人數,則由最初的二千六百餘人,變成了現在的一千三百餘人。

將消息匯總之後,甘絛對根據地的安全也沒什麼可擔憂的,當即便與沈田子做出了先佔領石門城再前往白蓮鄉的戰術安排。

甘絛雖是第一次指揮戰鬥,但此前一直追隨在范二身側,自然知道布置偵查兵以及在城內安插內應等工作。

事實上,或許是因為眼界的問題,羅企生對現在的江州和荊州一觸即發的局勢,並沒能看在眼裡,所以他留在石門城士卒才只有區區二百人。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都不知道布置暗哨,這讓甘絛派去用來拔掉敵人暗哨的偵察兵,紛紛表示無語。

而突襲石門的戰鬥,幾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來形容。

十餘個喬庄成當地百姓的偵察兵,在城門關閉的最後一刻,由幾個城門分別進入了城內。

他們匯合了早在兩年前就在城內生活的棋子後,便在約定的時間,摸向了離碼頭最近的北門。

當晚的月色很好,甘絛和沈田子親自率領二百陌刀營將士,在離石門還有三里的地方就下了船,隨後無聲無息地往石門城的北門走去。

離北門還有一里時,他們才停下來互相幫助著穿戴鎧甲,而偵察兵們此時已經兵不血刃地佔領了北門,並打出了一切就緒的信號……

進城之後,二百陌刀營將士兵分三路撲向了三座城門,甘絛和沈田子則領著護衛和偵察兵趕往郡衙。

直到此時,守城的荊州兵才發現如同神兵天降的黎民軍,但他們此時除了跪地求饒之外,已沒有了任何出路。

陌刀營將士一共俘虜了四十餘名荊州兵,甘絛和沈田子也理所當然地,見到了范泰的幾個兒子。

當兩百黎民軍步卒在兩個大隊長的帶領下入城之後,甘絛親自指揮著他們與陌刀營將士換防,又下達了石門城從此戒嚴的命令。——這也是為了防止,隨時到來的荊州援軍再次奪取石門城。

實際上,無論是在范二還是在殷仲堪眼中,石門城的軍事作用都不算突出,它最重要的也還是一種象徵意義。

羅企生首先拿下石門城,這意味著殷仲堪已經向天門郡舉起了屠刀,由此威脅到了范二這個大土豪的最根本利益。將石門城從荊州兵手中奪回來,則代表著范二對殷仲堪不宣而戰的惡行做出了明顯的回應,這也意味著范二向他真正宣戰了。

殷仲堪想要拿下白蓮鄉,並不是想以此來噁心范二,而是對白蓮鄉這個最大的鐵器生產基地,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白蓮鄉根據地屬於天門郡下轄,而天門郡屬於荊州下轄。

所以殷仲堪認為自己將白蓮鄉的鐵礦握在手中,並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他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范二對自己的禁臠當然不會拱手相讓。

非要從道理上說,從漢朝的皇帝建立起小金庫開始,山川、河流之類的產出都是屬於皇帝個人的,——這也意味著,如果范二沒有支配白蓮鄉鐵礦的權利的話,殷仲堪同樣沒有這樣的權利。

如果不講道理的話,那就只能拼拳頭了,而范二如今顯然不懼與殷仲堪拼拳頭了。

殷仲堪要後悔,就後悔自己想要白蓮鄉根據地,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派出相應的兵力,而僅僅只是小打小鬧。

殷仲堪要後悔,就後悔自己兩年前,沒有在意范泰申請救濟。

如果那時候他就開始重視天門郡,並派人前來調查的話,范二怎麼可能在此發展壯大呢?

可這似乎不能完全怪殷仲堪,因為他這幾年都忙著跟朝廷做對了,根本就沒有時間在乎百姓們到底是挨餓了還是受凍了。

相比於民生這種小事,顯然是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更為重要。

古今中外的絕大部分官員,都有這樣的想法吧?

更何況,荊州那麼大,殷仲堪的能力卻那麼小,又怎麼管得過來呢?

對於攻打天門郡失利這種事,羅企生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剛接到命令時便認為這次戰鬥是正義的,事實上他現在仍如此認為。

問題是,儘管從古至今幾乎所有的戰鬥都以「正義」為出師之名,但「正義」這種東西並沒有直接的殺傷力。

羅企生雖先後做過王凝之和殷仲堪的參軍,但他並沒有真正參加過軍事戰鬥,他也並沒有任何領兵作戰的經歷和能力。

參軍,大概也是這個時代最具有水分的職務之一吧?

即便是做了將近三十年參軍的顧愷之,范二都不放心讓他一個人鎮守雍州,更何況只有幾年「參齡」的羅企生呢?

羅企生從進入澧陽縣至今已有八天了,他剛到達澧西碼頭就遭遇到了當頭棒喝,被王鎮惡的一場火攻打得沒有任何脾氣,光是這一戰就讓他損失了十分之一的將士。

三天後,由於老天的幫助,羅企生終於在碼頭上登陸並站穩腳跟,但這一次甚至比三天前還損失慘重。

儘管被敵人奪取生命的將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近千人受傷也是很讓人無語的,這直接讓荊州兵的戰鬥力降低了一半啊!

接下來的五天中,羅企生可以說是步步為營,他們用了五天的時間才前進了十餘里地,期間遭遇到的各種打擊更是層出不窮。

八天下來,荊州兵將士已經失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幾乎人人帶傷。

戰鬥打到這樣的程度,羅企生都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奇蹟了,如果說還有什麼贏取勝利的辦法,或許也只有一條,——等待殷荊州派來援軍!

可就在這天傍晚,羅企生竟然得到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埋伏在前面隘口的敵人已經悄悄撤退了。」

前面的隘口,已經是黎民軍的鄔堡前的最後一道門戶了。

這個消息意味著,羅企生終於可以和敵人,硬碰硬地進行最後一戰了!

如果是在八天前甚至是在五天前,羅企生對這樣的消息都應該是歡欣鼓舞的,可現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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