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324章 陷入膠著

夜色降臨,羅企生的船隊終於陸陸續續地停靠於碼頭,船上的荊州軍及他帶來的武陵郡士卒和部曲,也都一一下了船。

按照計畫,最先下船的正是單兵作戰能力最強的一百餘荊州斥候,他們下船之後應該第一時間撲向碼頭的哨所,並將守衛在此的黎民軍全部消滅。

奇怪的是,哨所中此刻竟空無一人,暗夜中的碼頭同樣安靜得可怕。

事出反常必為妖!

最先下船並進入碼頭哨所的荊州斥候,剛意識到這一切不正常,卻連任何反應都還來不及做出之時,王鎮惡卻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澧西先碼頭保衛戰,正式開始了。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原本以為是偷襲者的荊州軍,此刻竟然被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已經登陸碼頭的荊州軍,只不過半數而已。

他們沒有及時發現碼頭上,那些原本可以做為遮掩物的東西早已被撤走。

他們同樣也沒有發現碼頭上,不知何時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乾草,而這些乾草上早就灑上了植物油……

隨著幾十丈外的幾個制高點上亮起的火光,幾百支由長弓和床弩發射的火箭漫天而降,或是射到碼頭上,或是射向剛剛靠向碼頭的船身上。

「敵襲!」幾個最先看到迎面飛來火箭的荊州將士,當即高呼起來。

隨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已經登陸的荊州將士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更多的人還是將自己縮成一團躲藏在盾牌之後,沒有盾的人則或是想要退回船上,或是無奈地揮舞著武器格擋著飛來的火箭……

埋伏於高處的根據地民兵,意識到此時已經暴露了身形,也就乾脆在身邊點起了火堆。

加入了高度酒和植物油的柴草,的確比其他可燃物燒得更快,這也意味著他們發射第二輪和第三輪射向碼頭的火箭,幾乎沒有太大的間隔。

當第一輪火箭射到碼頭上時,羅企生正好站在艙門口準備下船,但他的第一個反應卻是重新縮回到艙中。

直到他勇敢地站出來,並高聲呼喊已經下了船的士卒們立即結陣迎敵時,根據地的民兵已經射出了第二輪火箭。

如果僅僅是幾百號人射出幾輪火箭,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羅企生穩定住心神後,當即高聲呼喊,「傳我的命令,所有人儘快下船結陣!敵人不過兩三百人而已,只要咱們衝出碼頭,他們就沒有任何優勢了!」

此時的碼頭上早已亂做一團,如果僅僅只是兩三輪火箭,是斷不會出現這樣怪現象的,關鍵是地上的火已經燒了起來。

原本還試圖用腳踩滅地上的火箭的將士們,很快就意識到地上早已布置了一層乾草,而他們腳上的草鞋也很快被燒了起來。

燃燒的火焰,竟然冒出一股淡淡的清香,這股清香當然很快又多了一種烤肉的糊味……

「不好,敵人早就在碼頭上布置了柴草!」

「柴草上似乎已經澆上了燈油!」

「敵人有備而來,咱們能沖得出去嗎?」……

已經登陸的荊州將士們頓時就亂成了一團,他們情不自禁地高呼著,此時的腦子裡唯一的想法便是儘快回到船上去。

但這樣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原本停在碼頭上的幾艘船已經被床弩射中,並且燃起了熊熊大火,——這幾艘船理所當然是王鎮惡布置過的船,這些船上也早就布置好了澆過植物油和高度酒的可燃物。

這些船的燃燒,也理所當然地達到了打擊對方士氣的重要目的。

當意識到敵人早已在此守株待兔時,就連羅企生都絕了衝出碼頭的想法,因為拒當地人透露,離著碼頭幾里之外就有一個狹窄的隘口。——就算自己這些人衝出了碼頭,誰又敢確信他們不會在那個隘口中照著現在的方式再來一波?

突然遭遇到這樣的消息,命令無法傳達、將士們慌不擇路都是正常現象。

就在遭遇突襲之後,還真有幾十個將士頂著盾牌衝出了碼頭的,但前方迎接他們的的確如後面的將士們所想,——前面的路不但坑坑窪窪,而且每個坑中埋著固定在木板上的如牙籤一樣的鋒利無比的鐵釘。

一腳下去就能踩到幾顆,甚至連皮鞋都可穿透的幾寸長的釘子,更何況他們多半穿著草鞋和布鞋?

試圖往前衝出碼頭的先行很快就被地上的釘子搞殘了,他們如今所能做的,只能縮在盾牌下方抱著自己的腳丫子驚聲尖叫,哪還能移動半步?

碼頭上,那些還沒下船的人因擔心座船被燒毀而紛紛跳入河中,早已下船的發現身邊已經燃起熊熊大火的,又何嘗不想跳入水中?

看著碼頭上越來越大的火勢,羅企生不得不命令先將船駛向對岸……

荊州到處都是水,荊州的將士並沒有多少旱鴨子,跳入河中的基本上就能夠活下來了,前提是他們不會懶到從敵人的一方上岸。

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的船隊駛離碼頭,眼睜睜地看著敵人紛紛躍入水中逃生,這大概是王鎮惡此時感覺最遺憾的事了……

單是靠遠程打擊,所得到的最好結果,大概也只能將敵人嚇走而已。

如果根據地的將士們有近戰能力就好了,只有近戰攻擊才能給予敵人最直接的傷害,而遠程打擊實在太難了。

儘管王鎮噁心中有著各種各樣的遺憾,但這一戰的效果還是比較明顯的。

至少羅企生帶來的荊州將士被射死射傷將近三百人,俘虜三十餘人,而這些人幾乎囊括了羅企生這次帶來的人中,戰鬥力最強的一部分。

這一場戰鬥,使得羅企生的將士十去其一,可受到驚嚇的又何止半數?

羅企生顯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他的下一次進攻,應該不會再選擇從這個碼頭登陸了。

王鎮惡在打掃戰場之前,便派出了偵察兵時刻關注著羅企生的船隊的動向,並第一時間將這一場戰報派人送去了尋陽。

打掃完戰場之後,王鎮惡開始光明正大地,在碼頭上重新布置起新的陷阱來,那架勢好像在對羅企生說,——你只要敢來,我就再給你來一次迎頭痛擊。

殷仲堪對白蓮鄉這個鋼鐵基地是勢在必得的,知道這一點的羅企生,自然沒有隻遭遇一次失敗就離去的道理。

如果他出身米賊,或許會以范泰為要挾,但他畢竟不是。

相反的是,羅企生竟然禮賢下士地將范泰當成了座上賓,並直言相詢,「伯倫你也看到了,這還是你轄制下的地盤嗎?這樣的刁民,咱們到底該如何對付他們才好呢?」

做為天門郡縣令,無論殷仲堪到底是用強硬的手段還是懷柔的政策,范泰都理所當然應該聽他的。

問題是,范泰還有一個尷尬的身份是范寧之子,范二之叔父啊!

范寧是江州的都督,如今江州和荊州雖然還沒有宣戰,但也絕不是睦鄰友好關係了,因為范二已經率領一萬大軍陳兵夏口!

江州和荊州之間的戰鬥,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在此之前,范泰是與范二有過交流的,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天門縣令,到底是如何的不受殷仲堪待見?

事實上,又何止殷仲堪不待見他呢?

范泰是因為王國寶的弟弟王忱出任荊州刺史,才從太學博士升任至此的;按理說,他來這鍍上幾年金,就該回到朝廷出任要職了的!

可王忱一死,朝廷卻似乎從此忘記了他……

當范寧被任命為江州都督之後,范泰是想過到豫章這樣的大郡做郡守的,再不濟也要到武昌、臨川這種交通比較便利的地方……

在天門這種偏僻的小地方,真的很難發揮出他的才華啊!

范二當然也願意看到,范泰能拿出自己的實力,將一方水土治理得井井有條的。

可對范二而言,他現在最想看到的,並不是范泰將一方水土治理得井井有條什麼的,因為他佔領的地盤終究是要改革的,就像現在試點的白蓮鄉根據地一樣。

如果按范泰或是范寧,或是任何一個有著固化的腦子的人來治理地方,最終留給范二的,只能說是一個爛攤子。

更何況,天知道鋼鐵對現在的范二是有多麼的重要!

只要范泰能夠保護白蓮鄉根據地,他比做什麼都強,——這也是范泰有離開天門的意向時,范二給予的最直接的答覆。

在主觀上,范泰當然是願意幫范二保護白蓮鄉根據地的,即便是聽了羅企生的冷嘲熱諷,他也只是平靜地說道,「只怕不好對付呢,宗伯應該對我那個侄子的事迹不會陌生吧?說實在的,自從兩年前他帶人進入這幾個鄉之後,外面的人就一直沒進去過;從他給出的報表上,我所能知道的是,這幾個當初有將近一萬五千人的鄉鎮,因為瘟疫而死了八成!倒是山中的野人因為他們的善舉而紛紛下山,誰知道裡面現在有多少野人呢?而野人的戰鬥力……」

羅企生沒好氣地說道,「我想聽的,並不是你的誇大其詞,而是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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