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海翻騰雲水怒 第269章 東山再起

為了擴充軍戶和增加稅收,司馬元顯開始在三吳地區實施新一輪土斷政策,至今已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在這段時間內,各個階級的百姓心中都有不滿,更是對朝廷充滿了怨言。

而為了完成司馬元顯下達的徵兵指標,劉牢之利用各種手段,將那些本不願當兵的人變成了「志願兵」,這頓時引起了三吳老百姓們的恐慌,各種民和官之間的小摩擦可謂是層出不窮。

直到隆安二年七月十八,也就是這一次土斷政策實施了一個月之後,民和官之間的小矛盾終於厚積薄發,釀成了一場巨大的民亂。

這場民亂的導火索,正是去年春天逃入海島中的孫恩。

孫恩和盧循帶領著追隨他們的一百多五斗米教徒,坐船返回了闊別一年多的中原大地上,很快就化整為零地潛入了上虞縣城,而後將沒有任何防備的縣令殺死了。

上虞是會稽郡的轄區,離會稽上並不算遠。

要是追溯到遠古時期的話,這個縣還是虞舜後代的封地,最早的地名為「虞賓」,虞舜就曾經來此躲避丹朱之亂。

除了虞舜之外,與上虞縣有關的名人還包括曹娥、祝英台以及謝安。

曹娥是東漢上虞人,生於東漢順帝永建五年,娥父曹盱是一巫祝,善於「撫節安歌,婆娑樂神」。按漢代吳越地區逢端午節祭祀潮神伍子胥的習俗,這一天要在舜江上駕船逆潮而上祭祀和迎接潮神。

漢安二年五月五日,舜江上舉行迎潮神儀式,曹盱不幸溺水而死,屍體亦被浪濤捲走。年僅十四歲的曹娥痛失慈父,晝夜不停地哭喊著沿江尋找;到了第十七天時,她脫下外衣投入江中,對天禱祝說,「若父屍尚在,讓衣服下沉;如已不在,讓衣服浮起。」

言畢,衣服旋即沉沒,她即於此處投江尋父;五日後,已溺水身亡的曹娥竟背負父屍浮出了水面。

此事迅速傳揚開去,轟動朝野。後人為紀念她,改舜江為曹娥江。

元嘉元年,上虞縣令度尚改葬娥於江南道旁,命弟子邯鄲淳作誄辭,刻石立碑以彰孝烈。後蔡邕訪之,題八字於碑陰,「黃絹幼婦,外孫齏臼。」——這八個字是一個字謎,謎底為「絕妙好辭」。

東晉平二年,王羲之也來拜訪曹娥廟,並用小楷臨了一篇碑文《孝女曹娥碑》存在廟中,這篇碑文後來又被好事者刻在憫忠寺,也就是北京法源寺。

南宋入侵時,江西進士謝枋得參加抵抗蒙古兵失敗,妻子被俘。他隱姓埋名,在江湖上算命,他不肯用元朝的錢,只肯收米面等實物。

元朝統一中國後,朝廷為了寵絡漢人,到江南訪求宋朝的遺士,邀功的官吏找到謝枋得,強迫他北上。

到了北京後,他被安置在憫忠寺,他看到曹娥碑後大感慨,「小女孩都能做到,我不能不如你啊!」遂將自己餓死在寺中。

上虞縣的第二個文化名人就是祝英台了。

祝家的上兩代曾經數度為朝廷效力,追隨祖逖、陶侃、桓溫等大軍北伐中原,並收復洛陽,一度進軍陝南。祝英台的童年時期,經常聽到長輩們敘述征戰的故事,小小的心靈中便立下了志願,要成為一個效命疆場的巾幗英雄。

祝英台是一位活潑爽朗而略帶幾分男性氣概的閨閣人物,為了滿足她不能馳騁疆場的遺憾,遂降格以求地說服了父母,女扮男裝,到會稽城負笈遊學。

祝英台與鄮縣的梁山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於是結為異姓兄弟,同學三年。

直到祝英台回鄉後,梁山伯到上虞尋訪,這才發現她是女人,而後回家告訴父母,打算去向她提親。

可惜祝家語馬家已經有了婚約在先,所以梁山泊只能悵然而返,發誓今生不娶;三年之後,梁山伯病逝在鄞縣縣令任上,只留下遺言讓人將他葬在清道山下。

祝英台不能嫁給梁山伯,心中亦是悵然,她甚至想過用死來威脅父母,可最後還是拗不過父母,只得答應出嫁。

就在祝英台出嫁這一天,她的喜船路過梁山伯的墳地時,突然風波大作,船不能行。

祝英台遂往梁山伯墳前,慟哭不已,忽見墳前裂開一條一尺多寬的隙縫,她遂一躍而入,轉瞬風停地平,一切恢複正常。

這事由馬家的口傳入朝廷之後,謝安就奏請司馬曜,遂敕封該地為「義婦墳」,並令有關部門立廟祀奉。

這一帶山坡上,時有大蝶雙飛翩翩,據說黃色的蝴蝶是祝英台,而褐色的就是梁山伯。

至於謝安與上虞的關係,就不得不說到東山了。

上虞東山正是謝安四十一歲前的隱居之地,他早年曾做過著作郎的閑職,只過了一個月就託病辭歸了,其後一隱就是十餘年。

陳郡謝氏人才濟濟,謝尚、謝奕、謝安和謝萬在朝堂立功,謝安則靠隱居來獲得聲望,可謂是相得益彰了。

謝安以教育子侄輩為務,謝氏年輕一輩人才濟濟,與他的言傳身教是分不開的,詠絮謝道蘊是江左第一名媛,「封胡羯末」四才子——謝韶、謝朗、謝琰、謝玄,則是北來士族年輕一輩的俊傑。

因為謝安,東山也由此成了士族、名士聚居地,王羲之、孫綽、李充、支遁、許詢、阮裕等名士在山中皆有居室。

謝安隱居東山屢次拒絕朝廷的征詔,因此都城建康流傳這樣一句話,「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

謝安曾到臨安山,坐在石洞里,面對深谷,悠然嘆道,「此般情致與伯夷有何區別!」又曾與孫綽等人泛舟大海,風起浪涌,眾人十分驚恐,謝安卻吟嘯自若。船夫因為謝安高興,照舊駕船漫遊。風浪轉大,謝安慢慢說,「如此大風我們將如何返回呢?」

船夫聽從吩咐立即駕船返航。眾人無不欽佩謝安寬宏鎮定的氣度。

謝安雖然縱情于山水,但每次游賞,總是攜帶歌女同行,琅玡王司馬昱因此斷言他早晚都會出山為國效力,其理由是,——「既與人同樂,安得不與人同憂?」

當謝安「東山再起」,從新亭前往桓溫幕府任職時,朝中官員、名流都來為他送行。

中丞高靈也在其中,他借著醉意諷刺謝安,「你屢次違抗朝廷的旨意,高卧東山,所以大家常常在一起討論,『安石不肯出來任職,怎麼面對天下的老百姓啊?』如今你出山了,老百姓又該怎麼面對你呢?」

謝安聽了這話,只是搖搖頭,笑而不答。

事實上,謝安也實在沒法回答,畢竟聰明人都知道,他端著架子不出只是為了「待價而沽」罷了!

而孫恩之所以選擇在這種時候「東山再起」,卻是因為卧薪嘗膽。

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時機。

孫恩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我等了整整一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他要爭這一口氣並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麼了不起,而是想要告訴別人,——他曾經失去的,他就一定要拿回來!

孫恩為了復仇,可謂是無所不用其及,事實上他的性格也是殺伐果斷的,甚至可以說是殘忍酷虐,他也因此被史學家稱為「毒虐」。

將上虞縣令殺死之後,孫恩當即舉起了五斗米教的旗幟,將教民們集合在一起,並稱呼他們為「長生人」,也就是「刀槍不入、長生不死」的意思。

孫恩的到來,如同星星之火,這樣的活動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對官府本來就有些情緒的教民的積極擁護,他們的隊伍也很快就達到了數千人之多。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造反的,對於那些不願意追隨自己的人,孫恩又採取了什麼辦法呢?

為了堅定他們的決心,孫恩將縣令殘忍地剁成了肉醬,又將這肉醬逼迫縣令的妻子兒女吃下去;對那些教民,孫恩也使用了威逼利誘等手段,比如說允許他們搶劫,比如說不願意追隨的就將他們的孩子殺死,比如說給積極分子授以教內的職務……

面對孫恩層出不窮的手段,本來就已頭腦發熱的教眾,此時怎還能保持得了頭腦的清醒呢?

這樣的活動,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謙恭讓。

這樣的活動,真的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力的行動。

孫恩將自己的隊伍迅速壯大之後,便開始令願意追隨自己的人在城內自由劫掠,他們放火燒毀那些看不順眼的房屋,以及官府的府庫,順便砍伐掉礙眼的樹木,就連城內的水井也都被他們一一填上了!

這簡直就是一群比強盜還強盜的強盜!

在縣城中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在盧循的提醒下,孫恩終於意識到了,他們與其他幾個郡的教徒約定好的時間。

在孫恩的一聲令下,幾千亂軍終於鬧哄哄地開始往會稽城進發。

孫恩發現軍中有帶著嬰兒的婦女行動不便,當即命人將嬰兒投水溺死,又假惺惺地禱告道,「賀你先登仙堂,我隨後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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