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敢叫日月換新顏 第223章 天花

虜瘡,這虜瘡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范二皺起眉來想到這,便對葛望不解地問道,「葛真人,這虜瘡到底是什麼癥狀?」

葛望當即答道,「虜者,俘虜也。瘡者,謂之瘢痕也。我之所以認為他們是患了虜瘡,就是因為他們的臉上和身上都長滿了瘢痕。」

范二安靜地聽他敘述,隨即腦補起來。

葛望的叔父葛洪曾在《肘後備急方》中這麼寫著,——

「建武中於南陽擊虜所得,乃呼為虜瘡。」

「比歲有病時行,仍發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瘥後,瘡瘢紫黑,彌歲方滅。」

由這兩段記載中,不難推測出第一例虜瘡的發現要追溯到西漢末年。

正是因為當時朝廷四處征伐,這種疾病被俘虜們從天竺經交趾帶到了中原,隨後這種病在近三百年間時有發生。

悲劇的是,至今沒有人找到根治這種疾病的有效方法。

也就是說,得了虜瘡的人,基本上只有等死這一條路可走了。

范二張了張嘴巴,眉毛也情不自禁地擰了起來,葛洪卻開始描述起虜瘡的徵兆來,「剛開始的時候,患者們多是頭痛、背痛、發冷或打寒戰,有的是渾身發燙,還伴有噁心、嘔吐、失眠等癥狀。發病三到五天之後,病人身上便開始出現紅疹,隨後又轉為膿皰疹,但得病的人死前的癥狀是不盡相同的。如果是體質比較、身體強壯的人,多半能夠僥倖存活下來,但他們身上和臉上同樣會留下密密麻麻的痘疤,怎麼都去除不掉……」

聽了葛望的描述,范泰和顧愷之都是無奈地搖搖頭,儘管前者並沒有明確這種瘟疫到底是由什麼疾病所致,可結果卻是可以確定的。

范二聽到此,卻是手上一抖,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落到了案几上,茶水頃刻間便流到了他跪坐的席子上。

范泰、葛望、顧愷之都有些奇怪地盯著范二蒼白的臉,甘絛則從他身側彎下了腰,輕聲問道,「表哥,你沒事吧?」

范二卻似乎沒有聽見甘絛問的是什麼,卻也因他的說話而回過了神來,又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難道是天花?」

「天花?這個稱呼倒也算是恰如其分。」范二語聲不大,但葛望還是毫無保留地聽了去,隨即也失聲叫了起來。

聽葛望誇讚自己,范二卻不由得對他一陣鄙夷,這人怎麼沒有偷聽別人說話不禮貌的覺悟嗎?而且,現在似乎也並非深究這天花為什麼這麼貼切的時候吧?

玫瑰即便不叫玫瑰,依然有玫瑰的芬芳。

同樣的,天花即使不叫天花,也理所當然地——恐怖如斯!

天花是由天花病毒感染人引起的一種烈性傳染病,沒有患過天花或沒有接種過天花疫苗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一旦患上這種疾病,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天花病毒是痘病毒的一種,人被感染後無特效藥可治,患者在痊癒後臉上會留有麻子,這就是天花得名的真正原因。

天花病毒甚至可以在空氣中高速傳播,天花也由此成為世界上傳染性最強的疾病,沒有之一!

大約在公元二世紀到三世紀,也就是天花傳入中原後不久,相傳古羅馬帝國就是因為天花的肆虐,無法加以遏制,以致國威日蹙。——也有歷史學者認為,古羅馬帝國式微是因為羅馬人使用鉛制的酒杯飲葡萄酒,從而使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導致了鉛中毒。

公元前二世紀,天花從古羅馬蔓延到歐洲和波斯,持續時間長達十五年之久。

聚集於古羅馬的一百二十萬朝聖者,倖存的人不到十萬,古羅馬文明因為天花而衰落,印加帝國也因為天花而消失。

據野史記載,清順治帝與董鄂妃就是因為天花而死的,英女皇伊麗莎白一世也差點死於天花,十八世紀的歐洲,因為天花而造成的死亡人數高達一億五千萬人!

總而言之,天花的危害是駭人聽聞的。

范二一想起這些天花的罪惡歷史,便不由得全身發寒。

事實上,重生前那個范二的一個鄰居就得過天花,范二曾經見過這位鄰居那張坑坑窪窪的,像車禍現場一樣的臉。

范二每每看到這位鄰居笑起來一副猙獰的模樣,就有種要嘔吐的感覺。

因為這個鄰居,范二曾到網路中對天花這種疾病追根溯源,他也由此對天花記憶猶新,且深惡而痛絕之……

穿越前那鄰居的猙獰的臉,此時此刻再次出現在范二的腦海中,他也因此打了一個寒顫。

范泰聽范二叫出「天花」之名,當即細思起祖上傳下的幾本醫書,可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起任何有關「天花」的細節,只好轉向後者,「安彥,你是怎麼知道這天花之名的,你可有解救之法?」

葛望和顧愷之也以為,范二的認知來源於范家祖先在醫術中的記載,所以他們也都滿臉熱切地看向范二,希望他能夠給予肯定的回答。

可惜范二註定是讓他們失望的,他只是搖搖頭、一臉痛苦地答道,「染上這種怪病,基本上就是一個死……」

這樣的回答雖在意料之中,可范泰等人的臉色還是不由得黯淡了下來。

葛望也嘆氣道,「哎,看來老夫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范二有些奇怪地問道,「葛真人也感染上了?」

俗話說,「常在網上走,哪能不詩人」,就算葛望被范泰的兩個兒子傳染,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葛望無奈地搖搖頭,「不是,老朽只是因無法醫治這惡疾而深感自責。」

顧愷之也唉聲嘆氣地附和起來,也為自己無法解救蒼生而苦惱,就像後世那些抽煙被老師抓到的學生編出的理由似的,——灣灣尚未解放,心情鬱悶啊!

范二看著葛望和顧愷之都為這事自責起來,又不由想起同為道人打扮的孫泰、孫恩叔侄來,「要是那兩個牛鼻子道人能與葛真人一樣悲天憫人,這世界就滿滿都是正能量了……」

牛鼻子……

范二想到「牛」字時,臉上終於泛起了難得一見的神采,當即「啪」地一下按下手中的茶盞,笑著說道,「有辦法了,這辦法就出在牛身上。」

「出在牛身上?」葛望、范泰和顧愷之都睜大了眼睛,滿臉不解地盯著他。

范二身後的甘絛、王綿和冉小賤等人卻是豎起了耳朵,他們對范二的能力自是有些盲目崇拜的,所以對他說的半點都沒有懷疑。

人類與天花鬥爭一千多年間,有人發現了一個秘密,——儘管天花傳染性極大,死亡率也很高,但只要患過一次這種疾病的人,那他今後就再也不會患上天花了。

在正常的歷史中,一個英國的鄉村醫生琴納在十八世紀出發現了一個事實,——鄉下那些擠牛奶的女工,似乎從未患過天花。

這倒是為什麼呢?

琴納通過進一步的觀察,終於發現擠奶女工並不是沒有感染過天花,而是她們感染上天花的癥狀很不明顯,她們的手上曾經長過一兩個水皰,但她們自己對此並沒有在意,因為這是一種溫和的天花。

這種溫和的天花便是由牛傳染給她們的,也被稱之為「牛痘」。

范二想到牛痘後,很快就鎮定了下來,隨之對他們娓娓說道,「確切地說,我也沒有治療天花的辦法,但卻有一種辦法可以預防天花,可以阻止天花的擴散;只要用我的辦法,未患此病者,就算是與病患口鼻相傳,也絕對能安然無事。但已經患病的人,恐怕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聽了這話,葛望和顧愷之的臉上都出現了驚喜,范泰卻是嘆了口氣,他顯然是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擔心了。

「到底要怎麼做,你說!」葛望渾然忘記了自己的真人風度,坐直身子後便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種痘!」范二言簡意賅地答道。

「種……種豆?」范泰滿臉陰晴不定,似乎聽不懂范二剛才所言一樣。

「安彥,人命關天的事你還是……」顧愷之當即搖搖頭,對范二意猶未盡地說了兩句之後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剛才咱們聊的是治病,你現在卻要種豆?這個季節……」

「沒錯,我說的就是種痘,但我們要種的是牛痘!」

范二激動起來,卻又一時也找不到能夠讓人更容易理解的語言,所以就只能曲高和寡地干著急了。

「牛豆?」眾人全都茫然起來,顯然沒有一個人聽說過這個辭彙。

范二撫了撫額頭,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牛痘,就是牛身上的天花,得了牛痘的牛是不會再感染天花的,因為兩種天花不能並存。」

葛洪搖搖頭,「天花是人瘟,畜生當然不會感染,你的意思是?」

「以毒攻毒,對,就是以毒攻毒。我想的是,能不能把牛痘,也就是這種沒什麼危害的天花接種到人的身上,從而讓人不再感染天花呢?」范二終於想到了一個恰當的詞語,說完後便滿臉期待地看向葛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