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敢叫日月換新顏 第219章 壞消息和好消息

王恭、孫泰相繼離世後,似乎一切都恢複到了往日,其實這只是看起來如此而已。

此時殷中堪、桓玄、楊銓期的盟約尚在,而司馬元顯對他們、以及對劉牢之都不敢掉以輕心,朝廷和軍閥都沒有完全解除戒嚴的命令。

表面的平靜之下,隱藏的卻是讓人難以忽視的暗流涌動。

與范二之前所料一致的是,自從王凝之回到京城之後,江州的局勢就大不如常了,貨運隊再想如以前一樣出入彭澤湖的湖口,幾近於痴人說夢。

剛剛上任的江州刺史桓玄,就如一頭攔路虎,開始橫亘在湖口與尋陽,貨運隊已不可能帶著貴重的物品前往京城或是荊州了。

事實上,貨運隊自從三月底回到豫章之後,已整整一個月未出航了。

好在豫章郡今年的天氣還算差強人意,豫章內外大可以說是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了,他們呆在梅嶺或是三江源中進行日常的訓練,也並不太過令人憋悶。

從去年八月開始,蔡芝和冉小賤第一次從天門帶回兩個半船鐵礦石之後,後在今年又帶著兩艘船去運了兩個半船礦石回來。

有了這兩船礦石打底,貨運隊的兩百餘人總算是做到了裝備齊整。

其實也僅僅只是裝備齊整而已,因為他們現在拿著操練的武器多半還是以木棍為主。

畢竟蔡芝和冉小賤先後帶回來的礦石,也不過七八萬斤而已;將這些礦石全部熔煉出鋼鐵,並用水力鍛錘衝壓出一百多套半身甲,就已是上上大吉的事了。

范二哪敢要求太多?

只是去年造出來的近十萬斤各種糖並沒有出去多少,而木板、宣紙和玻璃也是越造越多,積壓得讓他有種生產過剩的錯覺。

可悲的是,造成生產過剩的原因卻是因為交通問題,可這又幾乎是無解的。

想想去年的糧荒,范二的心中便多了些後悔,——如果從那時候開始就大肆培植黨羽,或許現在不會這麼被動吧?

可機會稍縱即逝,以後只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正在范二為無法將商品販出去而絞盡腦汁時,一艘由天門來的小船,卻給范寧帶來了一個重大的消息。

這個消息對范寧而言似乎是一個壞消息,但對范二而言卻是一個好消息。

將消息分成好壞,其實是目前三江源最流行的說話方式。

比如倆人一塊吃飯,甲說,「好消息,我剛在菜里吃到了一塊肉。」隔了一會乙說,「壞消息,我在飯里吃出了一粒沙子。」

整個三江源幾百口一張口就是「好消息」和「壞消息」,搞得好像不好不壞的消息,都不好意思傳達給別人一樣。

就連一向以沉穩著稱的甘純,也都跟上了潮流。

「好消息,我們今天的訓練大家做得不錯!壞消息,有個隊員的動作太沒有力度了。」

「好消息,今天公子說要過來視察工作;壞消息,由於齊王身體不適改為卧床休息。」

「好消息,明天我們將繼續今天的訓練;壞消息,昨夜我夜觀天象發現今天可能會下雨……好消息,我帶了傘。壞消息,卧槽……怎麼特么的下的是刀子?」

事實上,消息只是消息,沒有好壞之分。

范寧接到范泰的來信後,眉頭便皺了起來,隨後便將范二叫到了郡衙。

范二有些狐疑地接過了范寧親手遞來的書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後,才意識到這是范泰寫來的求援信。

范泰是范寧之子,他現在就任的官職是天門太守,是當年王忱任荊州刺史時提拔起來的,在此之前他與他的父親范寧一樣,都是中書侍郎。

王忱是王國寶的兄長,他雖與王恭在年輕時候關係很好,可他卻是司馬道子的人;范泰被王忱帶到荊州任天門太守,也就理所當然地有了司馬道子一派的印記。

殷中堪、桓玄等人與王恭約好攻打京城時,倒是沒有將范泰放在眼裡,因為整個天門也就六七萬人而已,而范泰手上的武裝力量不過一百多人。

相比於豫章這種下轄十六個縣的大郡而言,范泰管理的地盤只有區區四個縣而已。

范泰的地盤上,在籍的人口雖只有六七萬,但不在籍的野人卻有不少,可他手上沒有屬於自己的武裝,怎麼能將這些野人轉化成給朝廷交人頭稅的良民呢?

當然,范泰現在給范寧寫信,並不是為了野人的事,而是因為下雨。

從今年二月初開始,天門便開始了連綿不絕的雨天,這一場雨連續下了三個月,一直到給范寧送信的人離開天門時,雨都沒有停。

所謂過猶不及,太久的晴天或是太久的雨天,都是對莊家不力的。

像天門這種連續三個月下雨的天氣,其實與豫章郡去年的天氣差不多,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災難。

連續幾個月下雨,剛剛長出來的植物一直被水泡著,又怎麼可能有收成呢?

范泰正是擔心今年的收成問題,這才寫信來向范泰借糧的,當然他也同時向殷中堪、司馬道子等人寫去了求援信。

在災難面前,殷中堪大概不會再關注范泰身上的司馬道子的印記,會伸出援助之手,可他畢竟是剛剛打了兩個多月的仗,他手上會有餘糧嗎?

范二又想起前幾個月呆在荊州的蔡葵的話,事實上荊州的天氣在二月和三月間也並不好,十天倒有八天在下雨的。

也就是說,即便殷中堪有心救援天門,他也沒有這個能力,他怕是自顧不暇了!

至於司馬道子,他現在怕是已經放棄范泰了吧。

殷中堪起兵之時,范泰沒有為司馬道子搖旗吶喊,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向他求援呢?

就算是朝廷會救援天門,救援的物質又會拖到什麼時候才能送達呢?

范二略一思索,便權衡出了其中的利弊,卻笑著問道,「叔祖父有什麼打算?」

范寧有些扭捏地問道,「因為北府軍、荊州軍作亂的緣故,江左現在還人心惶惶的,這導致了豫章的幾支貨運隊都改了航道。虎頭那支隊伍現在什麼情況?聽說也有段時間不出去了?」

范二聞弦歌而知雅意,當即笑道,「叔祖父是想委託我們的貨運隊將糧食運到天門啊?這沒有問題。」

從人道主義來說,范二有責任和義務去救助那些受到水災的天門人;另一方面,范泰的求援信,難道不是自己進駐天門的最佳契機嗎?

早在一年半之前的京城,范二便向劉穆之說出了去天門的計畫,因為天門有「桃花源」的存在,而且自己還知道幾處鐵礦。

桃花源可以兵員和隱秘的練兵之地,鐵礦則可以武裝自己拉起的隊伍,這世上又有哪處趕得上天門呢?

如果江州刺史依然是昏庸的王凝之的話,也許豫章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現在的江州刺史卻是桓玄!

而豫章自從經歷了去年的糧荒之外,只怕是再難有造反的機會了,而且范二也不可能在范寧和甘夫人的眼皮底下做這種事吧?

而現在,天門終於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門。

要是再錯過這次的話,大概上天都不可能原諒自己吧?

「啊……」范寧原本還以為,說服范二的貨運隊出航會是一件需要多費唇舌的事。

「為了叔父、叔祖父的事,更重要的還是能因此而救民於水火之中,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就算叔祖父不提出來,我也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又怎能無動於衷?」范二得了便宜,繼續乖道。

「那就怎麼定了?」范寧笑著伸出了自己右掌,竟打算以此為誓。

「在此之前,我希望叔祖父能答應我兩個條件。」范二笑著搖搖頭,又掰著手指道,「第一,我想親自帶隊,將糧食交到叔父手上;第二,我可能要帶走書院的幾個人,當然都是樂意跟著我走的。」

范寧思索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勸告道,「我怎能讓你犯險呢?我沒法跟你母親交代啊,這個不可以商量了嗎?至於第二條,倒沒什麼好說的。」

范二笑著回答,「叔祖父您現在可是雙重標準了啊,難道我的是命,書院的學生和教授的就不是命?至於怎麼跟我母親解釋,您就不用為我操心了。」

「你……臭小子,原來是挖坑給我跳啊!可他們能跟你比嗎?若是發生什麼意外,你的爵位……」范寧無奈地搖搖頭,欲言又止後,還是嘆了口氣,「算了,你還是說服你的母親,咱們再詳談吧!」

「叔祖父想談的,其實是要借糧吧?我知道府庫中糧食不多了。」

「是啊,你當初接收了胡仲任的糧食,後來唐家米鋪也一度出外運回了幾十船,糧食應該不是問題吧?府庫中的糧食基本都已分給那一千大頭兵了,這些人真的是……關鍵時刻還不能將他們派出去,還得你的人來幫忙。」

「兩三萬石應該沒問題的,我會儘快讓他們籌集糧食的,您將路引給我們準備好就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